令芙被他的目光盯的头皮发麻,下意识迅速移开视线,可这样的反应落在陆寅眼中,却像是心虚作祟。
也不怪他会这样想,毕竟从二人的关系发生纠缠的伊始,就是她胆大包天给他下药。
后来种种,让他不得不意识到,他不能用看待一个普通闺阁女郎的目光看待她。
她心里主意大得很,虚与委蛇、瞒天过海,没有她做不出来的事情。
若令芙能知道他心里此刻怎么想她,简直要大呼一声冤枉,她寄希望于这两位郎中尽快给出一个结果来,可那郎中凝眉屏气,半晌才迟疑道:“这位夫人脉象不是很稳,若疑是有孕,可能是月份太小的缘故,尚不能确定。”
话音刚落,她便忍不住站起身来,蹙眉道:“什么疑似有孕,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连这也把不出来吗?”
郎中不知二人身份,被质疑多年医术,连忙作解释:“若是已经有孕兆反应,但是月份浅,或是先前一直服用其他药剂,都有可能摸不准滑脉,夫人不必惊慌,再过半个月看看便是。”
令芙简直百口莫辩,她只是胃里有些不舒服才干呕的,可陆寅完全不相信她,只觉得柳慎把她带去药堂把脉,就是已经有了几分确认。
一直到郎中告辞,陆寅都始终沉默地坐在一旁,再未说过一句话。
但令芙再是熟悉不过他这样的表情,面上越是平静,越是危险,她知道他定然是最不愿意接受她肚子里怀着陆襄骨血这种可能的,大概正是因为接受不了,才如此多疑谨慎。
她抿了抿唇,走到他身边,无奈道:“我真的没有怀孕,也没必要骗你。”
陆寅缓缓抬起眼帘,眸底一片冰寒,听闻她说没必要骗他,忽握紧了拳。
“怎么就没必要骗我呢……”
他伸手将人拽到身前,凝睇着她的眼睛,“你上次和三郎行房,是什么时候?”
令芙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见他神色冷肃,贴在自己腰侧的手掌滚烫如火,一点点收紧,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顿时羞恼,“你问这个做什么?”
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他难道还要揪着不放,拈酸吃醋?
见她不肯说,陆寅道:“你不说,你的贴身女使也该知道,芙儿,你是想我把含珠叫进来问话,还是你自己说。”
说着,作势就要起身去叫人。
“你!”
她又气又急,忙拦住他想要起身叫人的动作,慌忙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咬了咬唇恨恨瞪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妥协道:“我说……”
“什么时候?”
“就……郊县那场暴雨前一天。”
她小声说完,手指忍不住微蜷,余光里瞥见陆寅又冷了几分的面色,忍不住心中腹诽,他既然知道了会生气,又何必非得让她说。
室内一片寂静,几乎针落可闻,不知怎么的,她忽觉得背后泛着一股凉意,被握住的手忍不住悄悄想从他的掌心挣脱出来。
可刚要抽回,却又被他再次攥紧。
只听他凉声道,“真是恩爱……明明崇华寺那天,你说你相信我,早就答应我和三郎和离。”
“他便那么好,只要睡在一起,同床共枕,都要行事?”
算起来,那天距今才不过半月,在此之前,他们也都做过,不止一次。
陆寅控制不住地去想,从自己书房隔着一片荷塘所能看见的那个院子,每一个灯起灯熄的夜晚,她和弟弟都在行鱼水之欢,交颈而眠,哪怕她早就答应会和三郎和离,他警告过她,派人去给她提过醒,也一次不落。
他声音虽平静,故意在她面前说这些话,想看她羞恼的样子,实则与自虐无异,他每每想起,五脏六腑都被妒火燃烧殆尽。
他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可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是他亲手把她嫁给了弟弟,是他督促弟弟尽快和她圆房,是他在那个雨夜停在他们的寝房门前,听完了他们的欢.爱,造成如今这一切的人,是他自己。
“你别再说了,我已经和三郎和离了,你提这些做什么?”
令芙离他极近,自然能看到他滚动的喉结和隐隐泛着青筋的额角,她不知他又在发什么疯。
“你们做得,我却不能提吗?”
“你不想让我知道你怀孕,是不是怕我让你流掉这个孩子,你舍不得,因为这是你和三郎的骨血。”
“你心里怨恨我,拆散你们夫妻,你心里还惦念着三郎,想留下这个孩子,将来好和他破镜重圆,是不是?”
令芙愣住,完全想不到他会这样说。
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个。
她只觉得百口莫辩,一团乱麻。
陆寅心里也没清醒到哪里去,从他得知她可能怀孕之后,他的神思便快要被撕裂。
心里的第一反应便是绝不可能让这个孩子留下。
她和三郎已经和离,日后,她只会是自己的妻子,凭什么要她生下弟弟的孩子,那算什么?
偏偏那个可能存在的孩子与他也血脉相连……
她一直沉默着没说话,是不是默认了自己的猜想?
够了,他不想亲耳听到她的回答……他倏忽松开了她的手,冷冷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
陆寅离开后,令芙便知道他这是要把自己暂时囚禁在这里。
郎中说半个月后才能摸清脉象,也就是说这半个月,或许她被得被关在平阳郡这个院子里。
时间越久,她怕自己越会失去再次逃脱的机会。
想起他离开前质问她的那些话,她越想越气,明明是他自己接受不了她和三郎可能有孩子,胡思乱想吃醋,到头来却成了她的不是。
他不听解释,愿意吃醋吃就是了,反正是他自找的。
含珠想起大公子离开时脸色铁青的模样,又觉得之前大公子对弟妹动心虽然有悖人伦,种种行径虽然出格,但从大公子的角度出发,若是真的喜欢自家娘子,自然不会伤害她,只不过两人都在生气,才弄成如今的僵局。
她想了想,忍不住担忧道:“小娘子,咱们真的要被一直关在这里吗?”
令芙冷静下来,摇了摇头,“若是等到半个月后,还能有什么机会能逃走。”
她不能在这里等下去,她不知道陆寅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接下来,又会将她带到哪里去。
一旦被他带离平阳郡,她可能就彻底失去逃脱的机会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微微一顿,唇边绽开一抹笑来。
他今日生气,不就是在意自己可能隐瞒“怀孕”的事情,怀疑自己会因为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孩子对三郎有所留恋吗。
他非要怀疑自己怀孕,想到这种可能便气成那样,那就叫他生气好了。
*
柏生拿着大公子换下的纱布和药膏从房中出来,看着纱布上的血迹,忍不住叹了口气。
当日在郊县遇刺的伤口还未愈合,大公子便离开京城,暗地里叫人跟着少夫人,一路到了这里。
谁知道又出了这样的差错。
他正愁闷,却见一道身影翩跹而来,顿时头疼起来。
“少夫人……”
令芙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问道:“他在里面吗?”
柏生迟疑片刻,如实回答:“在。”
想到方才大公子回来时冷沉的脸色,却又忍不住提醒,“少夫人,大公子他伤势颇重,您……呃,您……”
话还没说完,便见她推门走了进去。
陆寅方才便已听到他的声音,见她进来,冷冷瞥她一眼,“你来做什么?”
他以为她是来跟他继续辩解没有怀孕这件事的,他并不相信她的说辞,但冷静下来,却又松了口气,看她如此笃定的模样,大概真的是没有怀孕的。
不过,他只能等半个月后彻底弄清楚才能彻底放心。
然而来人却没有着急解释,而是慢慢走到他面前,忽然抬手隔着衣襟,轻轻碰了碰他包扎好的伤口。
陆寅垂眸,蹙眉看向她。
令芙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复又怯怯抬眸,用那双盈盈若春水地杏眸对上他的视线,轻声道:“你伤口还疼吗?”
陆寅却不上她的当,只冷冷看着她,薄唇微抿,刚要拂开她的手,却被一双纤细的手臂迎面抱住了腰身。
听她闷闷道:“郎君,我不该瞒你。”
“我的确是怀孕了。”
猝不及防的承认,推翻了他好不容易劝自己冷静的设想,陆寅喉结一滚,握着她的手臂将人从怀里推开,俯身皱眉道:“你不是说没有怀吗?”
令芙轻轻摇头,眼睛里已经浅浅蕴起一层盈盈的泪光,颇是委屈道:“我怕你生气,才不敢承认的。”
旋即又道:“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你根本不相信我,在药堂的时候,还颠倒是非给我强加了那么多罪名……”
她似乎越说越委屈,一滴眼泪从面上滑落,抬手飞快抹去。
“我怎么敢承认……”
陆寅眸光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冷笑道:“那你现在怎么敢承认了?”
令芙咬了咬唇,再次扑到他怀里,小声道,“郎君,我跟三郎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和离就是和离,已成事实,即便他知道我怀孕,也会怀疑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我能怎么办?我只有你了……芙儿想通了,孩子不能没有爹爹——”
她抬头,楚楚可怜地望向他,“只要你视它如己出,我保证,再不会离开了。”
不知道他信了没有,她仰面静望着他,内心忐忑,在等一个回答。
陆寅沉默良久,垂在身侧的手早已攥成拳。
“视如己出?”
影后芙再次上线,骗骗小三哥当后爹,气死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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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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