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后来这一晚,令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才睡着的。

她只记得偷偷看到陆寅回来后拿走了她绣坏了的布料,起初借着烛光悄悄觑他的脸色,他分明不是很高兴,手心收紧微微蹙眉的模样,让她以为他这是要把东西扔掉。

然而最后,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竟拿着这块布料坐在了案前……

大概是最近变故太多,她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便沉沉入了梦乡,陆寅什么时候回来睡的,她也不知道。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头脑还有些昏沉,只记得一夜做了许多个梦,可醒来后脑海里只余一片混沌。

她揉揉眼睛,坐起身来,却发现枕边空无一人。

正当她茫然不定,怀疑昨天发生的事情也是一场梦时,窗下响起一阵踏过满地落叶,伴着沙沙声的脚步。

门扇开合,陆寅端着药走进来后,便看见榻上拥被坐着的素衣披发的小娘子,正睁大一双小鹿般的杏眸,眼神闪过一丝迷茫,旋即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红着脸低下头去。

他当作没看出她那片刻的失神,收回视线,走到桌旁摆弄郎中新配好的药粉。

可心里已然坠了坠,他如何看不出来,方才她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看见自己时那刹那的迷茫,定然是因为想到了三郎。

是了,过去的几个月里,她睁开眼睛先看到的,当然是她的枕边人。

令芙也恍惚察觉出自己的走神,更看到了陆寅状似无意与她对视的那一眼。

她方才的确想到了陆襄。

也不知他现在怎样了,她从京城离开时,就是趁着陆襄替受伤的兄长去了堤坝旁,才找到了机会脱身。

他在那样的气头上却还愿意帮兄长的忙,可见他们兄弟二人的感情,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她心里其实有些疑惑,按先前朝堂上的局势,陆寅明明应该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刺杀、毁堤,桩桩件件都是冲着他来的,他怎么会为了她不声不响跟到晋州的地界来。

要知道身为京官,还是朝廷重臣,非召不得擅自离京。

令芙望着他隽拔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过一阵莫名的不安,她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事情。

她必须快些找义兄商量才是。

令芙犹豫着不知怎么向他开口提,恐他一眼就看破自己的小心思,毕竟她知道,她那些雕虫小技和小小的城府,也就陆襄会对她深信不疑,而换作陆寅,总有一种被看透的焦慌。

“郎君,你是要上药吗?”

她见陆寅进来后一句话也不曾对她说,怕他又乱吃飞醋,颇是殷勤地绕到他面前,“郎君坐,我帮你换药。”

她抬眸对他盈盈一笑,她才刚刚醒来,还不曾挽发,一张素净的容面看起来比平时还要乖巧三分。

陆寅心底那股淡淡的躁郁不禁淡去,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她,昨晚入睡时,她已经安恬入梦,今晨醒来又看见她长睫紧闭,犹在梦中毫无防备的模样,他才有了几分和她在一起的实感。

想到日后,她的枕边人从此只会是自己,睁开眼看见的人,也只能是他,陆寅心想,何必再与弟弟较劲,争这些片刻的走神。

然而他面上仍是端着平时的几分端严漠然之态,默了默,轻声“嗯”了一声,算作答应。

令芙暗中撇了撇嘴,低头把瓶子里的药粉倒出来,回头却见陆寅还穿着衣服,“你把上衣解开啊。”

见他迟迟不动手,只是盯着她看,她才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劳夫人替我宽衣。”他低低道。

令芙咬了咬唇,“谁是你夫人?”

她才与陆襄和离,上京谁不知她曾是陆襄的妻子,永安侯府的三少夫人,在世的兄弟二人先后娶同一个女子为妻这种事,闻所未闻,何况还是高门大户的陆家。

眼下是她逃出京城,陆寅追到了这平阳郡,没有人认识他们,他想怎么解释二人的关系都行。

可陆寅身为朝廷重臣,怎么可能一直不回京?到时候她又该如何自处?

他虽总对自己说,绝不会让她陷于被人议论的境地,可她更多认为这是男人哄骗人的话。

相较于他的锦绣前程,她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他现在唤自己为夫人,岂不可笑?

她绷起脸来,陆寅也看出她的异样,只以为她因为自己让她帮忙宽衣一事闹小脾气,也没有多想,不再故意逗她,褪下上衣,看着她揭下那层旧纱布来,手指蘸了药粉,小心翼翼涂上新的。

令芙无端想起上一次还在行宫时,他因为救自己而受伤,也是那次,他与她彻底摊牌,逼她和陆襄和离,还差点被襄阳王撞见伯媳私会。

思及此,上药的手指再次接触到他的肌肤,忽有一种羞耻感漫上心头,目光也有些闪躲,一股热意从指.尖一直流淌到耳后。

她只好刻意提起别的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小声问道:“郎君,你昨晚看见我枕边放着的那块绣布了吗?”

“看见了。”

陆寅垂眸看着她泛着红晕的脸颊,忍不住想伸手触碰,他想起她绣的那团异兽,不禁挑眉:“芙儿的绣工,实在难夸出口。”

令芙却不恼,抬了抬下巴,理直气壮道:“我第一次动针线,哪里会绣这些。”

她自小学过很多东西,阿娘亲手授她制香,亲手教她打算盘,理账,教她为商之道。她虽学不来做出口成章的诗文才女,字写得也不好,但算数却是极为灵光,对账本上的东西过目不忘。

她不禁觉得奇怪,“我悄悄看见了……我都不会绣,郎君,你怎么会这些?”

先不说这世道向来把针线活儿叫做女红,他是出身永安侯府的贵公子,会这些东西,就更奇怪了。

陆寅闻言,眉头微微一皱,良久没有回答。

就在令芙以为他不想提这件事时,却又听他淡淡道:“你又不是不知,我母亲很早就离开了侯府。”

“后来出关去了西域,更是什么都得靠自己。”

小时候祖母便不喜欢他,多偏疼尚在襁褓的弟弟妹妹,婶母姚夫人也有自己的孩子,虽是长公子,能得到的关注和疼爱,几乎等同于无。

令芙没想到这层,听他这样说,气氛陡然冷下来,她犹豫着替他缠好伤口上的纱布,不知道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安慰他。

“我……”

“所以芙儿替我绣个东西,好不好?”

令芙诧异,“可你看见了,我不会绣,绣不成样子。”

“那就绣个简单的,一片竹叶,总归不会太难吧?”

既然是她第一次做绣活儿,凭什么是给三郎的孩子绣,陆寅心里隐隐不快,她主动给那个出生都还没影儿的孩子绣东西,是不是在她心里,孩子比他重要。

令芙哪知道自己给自己挖了那么大一个坑,本想拒绝,可觑见他沉下来的脸色,想起自己还有事相求,忙改口道:“那好吧,可是……”

正犹豫要不要现在提想去见义兄的事情,却见陆寅听她应下许诺给他绣东西的话后,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好孩子。”

她耳根一热,便又听他道:“芙儿这般乖,今日去见见你那义兄吧,再不让你去见,他怕是要找官府来搜人了。”

***

令芙没想到陆寅会这么痛快放她出来见义兄,然而回头见等在门外的柏生和一众手下,她又默默叹了口气。

想从他眼皮子底下再次逃跑,当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可若是拖下去,等到半个月后郎中再来诊脉,他骗她怀孕的事情就会败露,以他的城府,到时候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骗他的意图。

真到了那一天,她就彻底逃不掉了。

柳慎见她过来,忙掩上门,拉过令芙的胳膊满脸严肃问她:“阿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真的怀孕了?”

令芙轻摇摇头,见义兄面上满是焦急和怒意,解释道:“没有的事,阿兄不用担心这个。”

柳慎闻言,悬着的一颗心却也没放下多少,昨天陆家大公子突然出现,他便已经猜测出来,阿芙怕是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自以为逃出生天,其实不过是猎人常用的把戏,故意放跑猎物,待时机到了,再将其捉回,这样的手段,更能让人有种希望破灭彻底绝望的感觉,往后便不会想再逃走。

他面色紧绷,仍是急得上火:“我如何不担心?他是那样的大人物,有权有势,小娘子你、我,哪怕是举柳家之力,也无法和他抗衡,咱们毕竟是商贾之家,富贵之极,唯独没有权柄。”

令芙如何不知,但她早就想好了,陆寅暗地里再怎么逼迫她,可终究不可能搭上陆家全族的名声,她只要回了泉州,将和离归家的消息散出去,他难道会跑到泉州抓她不成?

柳慎听了她的安抚,稍静了静心,思忖片刻,对她道:“可是阿芙……我今日从郡守府那里听说了一点风声,上京朝堂上似乎出了些变故,官家降旨,陆寅似乎是被贬出京的。”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令芙不禁蹙起眉来,她知道最近朝堂上会出事,却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然而心里那阵惊诧过后,却又有些心慌。

以她对陆寅的了解,他在官场上步步为营,懂得以退为进,她还记得很早之前他带她去拜访恩师杨公和师母杨夫人的那次,隐约听到他们师生有争吵。

她的心隆隆跳了起来,总觉得这背后一定有更大的谋划,不然身为皇后亲妹,高舒光也会向她透露一二的。

可这些话没必要同义兄讲,她习惯了凡事自己做主,不管陆寅究竟要做什么,她是一定要走的。

安抚义兄,并与他约好如何传递消息,让他等机会助自己离开的计划后,令芙没再过多停留,怕引起陆寅的怀疑,早早回去。

陆寅见她这么快回来,目光从书案上的舆图离开,问道:“怎么没陪你义兄用过饭再回来?”

令芙眨了眨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凑到他身边,娇声抱怨道:“我吃不下,怀孕了没胃口……再说,义兄这次来晋州,是有笔生意要谈,我同他说清楚了,叫他不要担心,他还要赶着回泉州呢。”

“已经走了?”

“走了。”

陆寅笑笑,掩去眸底闪过的一丝犹疑,伸臂将她揽进怀里,叫她坐在自己腿上,轻轻亲她柔软的樱唇。

“除了柳慎,倒是没听你提过泉州家里的事。”

令芙倚在他怀里,嗯了一声,“你去接亲时,不是去过我家吗……家里长辈都不在了,义兄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是我祖父从码头领回来的孤儿。”

“你还有个亲弟弟,我不曾见过。”

提起柳青棠,令芙心里有些复杂,这个弟弟,她从小就不喜欢,总有人在她耳边说,阿娘生了弟弟,将来家产都是弟弟的,不会有她的份了。

阿娘不是这样想的,可她却不相信弟弟不会生出和她抢家产的心思。

不知算不算她走运,青棠从小身子单薄,文文弱弱爱生病,这两年她顾不上照顾他,干脆把人送到了寺里修养,顺便叫他练练手脚,别整天一副病怏怏咳血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虐待这个弟弟。

只要他乖乖听话,她将来不会薄待他的。

“……我跟你不太一样,你做得到长兄如父,我却做不到长姐如母。”

陆寅听闻,却只是笑笑,“你没做错什么,女郎多为自己考虑些才是对的。”

令芙头一次听到这种回答,心神微动,抬头看向他,正好对上他那双如若深潭幽谷般的眸子,慌忙又移开视线。

她这才看见书案上他看的舆图是祖父留给她的那副。

陆寅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这幅舆图,是谁给你的?”

“自然是我祖父,你不知道吗,我祖父早年是从凉州到泉州的,他和你一样,去过西域,只不过遇上了战乱,没走多远。”

这幅舆图上绘着许多个部落和西域小国,连接它们的,是一条祖父当年没走完的商路。

“这些绘着图腾的,应该就是我祖父去过的地方。”

她指了指上面几个特殊的花纹。

陆寅垂眸静静看了片刻,手指在凉州以西的西羌和幽州北面的乌桓两个图腾上停留几下。

“怎么了?”令芙不解。

陆寅道:“你祖父亲口说过,他是凉州人?”

这句话却把令芙问住,“什么意思,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祖父只说他是凉州一路来泉州的,倒没说……”

她顿住,才惊觉祖父的确没有明确说过他的祖籍到底在何处。

只不过商人向来无定处,没有人在意过。

“这上面,西羌的旧图腾和乌桓的图腾,画反了。”

“以你祖父的阅历,不可能出这样的差错。”

令芙还有些茫然,皱起眉头,去仔细看那两处。

陆寅看着她的侧脸,却忽然想起被他忽略很久的一件事。

怪不得他会觉得当初她腰侧那枚“胎记”形状特殊,如今想来,是眼熟。

令芙忽然听他道:“或许是我记错了,正好,我过去有位一起出关的旧友在西河郡,改日我带你去一趟,问问他或可知道些什么。”

“西河郡?”她忽然觉得有些耳熟。

“对,也在晋州,离这里不远。”陆寅握着她的手,细细摩挲她纤细如玉的手指,淡淡道。

令芙闻言慢慢回过头来,心却猛地一颤,抿唇垂着眼睫,极力掩饰自己的雀跃。

终于有机会再次离开了。

年轻貌美的小狗下周就回来打小三

小狗下次回来还会和芙妹do,反正芙妹目前单身,她可以上一秒和哥哥做完说分手,下一秒和弟弟复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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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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