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慧茹害怕的悄悄靠近柳太傅,扯了扯柳太傅的衣角,使了个眼色,怕吸引到别人的注意,并未开口说话。
女儿一直以来都对太子爱慕有加,可上京谁人不知,嘉宁郡主与太子自小便定下婚约。
柳太傅先前便忧心这件事可不能是自己女儿做的,如今看女儿这异常的反应,看来他一语成谶了。
柳太傅低头叹息,糊涂啊,凭着自己女儿的身份地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上京何愁找不到好人家,怎么就非要在太子身上栽跟头。
也怪自己没有跟女儿讲清楚太子殿下的为人,只是私下议论皇家可是死罪。
柳太傅颤颤巍巍的拱手道:“殿下,这老奴唤作丑娘,容貌丑陋,恐惊了殿下。”
陆砚清淡淡开口:“无妨,都是得爹生娘养的,有什么可怕的。”
柳太傅脸色难看,他贵为太子的老师,可今日太子当着这么多的官宦面,没给他留一点面子。
陆砚清目光落在丑娘身上:“你有什么事要告诉孤?”
周围臣子家眷纷纷把目光投在这老仆身上,只盼望着她能说出些有用的线索来,好让太子放他们回去。
丑娘平静的跪在地上,头埋的很低,沙哑着嗓音开口:“老奴看见...赵家...大公子进过郡主的...房间。”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赵家二娘子当家做主,知府赵和宠妾灭妻,膝下的赵钱康竟比正房嫡长女还要早出生些。
赵家二娘子沉不住气,当即出声反驳:“你这奴才说什么呢?我们家钱康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在场的人大都知道赵钱康的德行,纷纷唏嘘。
赵二娘子气得嘴歪鼻子斜的。
柳慧茹柔声上前劝诫:“殿下,这老奴说的话并不一定可信,她整日都是这般疯言疯语的,我早先与皇后娘娘和褚夫人去瞧了嘉宁的房间,赵家二公子并不在里面。”
眼瞧着大家又要开始议论,柳慧茹忙又开口:“大家别误会,我只是不想嘉宁无故坏了名声。”
赵二娘子听到有人为她儿子说话,又开始趾高气扬起来:“我就说嘛,我儿子怎么可能去郡主的房间,有柳大小姐作证呢。”
陆砚清有些疑惑:“慧茹,你今晨为何要去嘉宁的房间?”
柳慧茹眼神躲闪:“我...邀了嘉宁晨起去看日出,所以才在一大早去打搅她的。”
柳太傅在一旁冷汗直流,自己女儿这话骗骗旁人就算了,在太子面前舞刀弄枪,可就愚不可及了。
陆砚清眼神晦暗不明,他怎么不知道嘉宁什么时候和慧茹关系这般好了,看来这件事情和慧茹也脱不了关系。
慧茹知书达理,一直以来都是上京贵女的典范,此事怕是他那向来和慧茹黏在一起的妹妹陆颜艺搞的鬼。
只是褚明棠为何要替颜艺隐瞒,她俩素来不对付,难道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陆砚清烦躁的站起身来,所幸嘉宁没出什么事,否则他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他这妹妹是时候好好收拾一顿了。
陆砚清朝下走去:“行了,今日便到这里吧,此事许是个意外。大家都回去吧。
众人待陆砚清走后也都一哄而散,许是太想归家的心情促使着,谁也没有对这件事产生疑问。
唯有地上的丑娘一言不发,满目怆然。
这就是皇家官宦中人,还真是可笑。
柳太傅眼神狠厉的盯着地上的丑娘,吩咐身边的小厮道:“丑娘多管闲事,打搅了太子的心情,拉下去打五十大板。”
柳慧茹惊诧:“爹...”五十大板就是青壮男子也得丢半条命,更何况丑娘还是个年暮的老仆,她如何受得住啊。
一旁走来两个小厮正要上前架起地上的丑娘,却见最先离去的太子身边的太监小乐子折返了回来。
小乐子比太子还要小上一两岁,开口带着青涩少年的腔调:“柳太傅,柳小姐,殿下说,丑娘于这案子多有帮助,柳太傅切不可怠慢了她去,殿下还会来看望丑娘的。”
柳太傅脸色惨白:“臣遵命。”
待小乐子走后,柳慧茹一下子软倒在地上,太子这话的意思可不就是在说她就是那个凶手。
两个小厮左看看右看看:“老爷,丑娘还打吗?”
“打什么打,都给我滚!”
小厮吓得忙跑的不见了踪影。
柳慧茹的母亲是个不经事的,先前一直都并未出声,现在见宝贝女儿跪坐在地上,心疼的上前搀扶起柳慧茹。
“老爷,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慧茹什么性子您还不知道吗?”
柳太傅冷哼一声:“太子殿下若是有意追究,我们一家都得喝西北风!”说完拂袖离去。
柳夫人见女儿泫然欲泣,忙安慰道:“女儿啊,你别伤心,太子不追究,不正是说明了太子心里有你,你啊你,你说你何必多此一举去给那褚明棠下药,太子喜欢的本就是你.....”
*
淮王府外,朱漆鎏金的兽首门钉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大门旁侧,陆砚清茫然的瞧着明显加高的院墙,问和他一样茫然着打着哈欠的小乐子。
“前日本太子来,这院墙有这么高吗?”
小乐子摇了摇头,淮王府这么多练家子,加之嘉宁君主又不在府中常住,自然不需要建多么高的院墙。
“该是褚姨母觉得嘉宁回府了,怕嘉宁出什么意外才加筑了这院墙。”
陆砚清半点没怀疑未来的丈母娘是不是为了防着他。
小乐子困得都快站不住了,听到他家太子这话,抽空翻了个白眼。
陆砚清招了招手,示意小乐子蹲在墙下,“本太子跟嘉宁有几句话要说,小乐子快来助我。”
小乐子不情愿的蹲下,搞不懂这祖宗大半夜不回宫,跑到淮王府和郡主夜话。
陆砚清足尖轻点,借力跃上墙头,青瓦在靴底发出细微脆响,赤红色锦袍衣角连灰都没沾上。
小乐子见陆砚清人已跃进院子,迷迷糊糊中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陆砚清丢在了外面。
“殿下,您要小乐子在这墙角喂蚊子嘛?”
良久未得到回应,小乐子苦戚戚的坐在地上,脑袋倚在泛着青灰的墙上,看着好生可怜。
夜漏三更,鎏金座钟的滴答声像一串断了线的银链子,在空寂里冷不丁地敲打耳膜。
褚明棠屋内仅余一盏羊角宫灯,豆大的烛火在镂空缠枝纹灯罩里颤巍巍摇晃。
因白日里昏迷了一上午,褚明棠这会半点睡意也无,笔直流畅的双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抬起又重重落在被褥上。
突然门外传来窸窣动静,褚明棠吓得停了动作,小柔从来不会这个时候打搅她的,那这门外是谁,野猫吗?
不会是柳慧茹找来灭她口的吧!
褚明棠坐起身子,杏眸紧紧盯着雕花镂空木门。
门外一个高大的剪影,随后吱呀一声开了,褚明棠紧张的闭上眼睛。
陆砚清抽着嘴角,拿起一旁桌上的水壶倒起水来。
“你这是什么动静?以为本太子是采花大盗吗?褚明棠你需要有点自知之明。”
褚明棠听到这欠揍的声音,当即睁开了眼睛,眼神凶恶的像只小兽一般。
“太子殿下半夜擅闯女子闺房,不会就是来奚落我的吧!”
陆砚清不说话了。
他心里藏着事,褚明棠中药这件事八成跟陆颜艺有关系,虽然不知道褚明棠为何要隐瞒实情,但褚明棠不追究,淮王夫妇能不追究吗?谁家女儿不是掌中宝。
陆砚清心怀愧疚,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扭捏半晌,还是在褚明棠开口赶他之前出了声:“嘉宁,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不肯说出害你的人是谁,但我大概知道她是谁了。”
见褚明棠做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陆砚清慌忙找补:“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不会让你白遭了这罪。”
回去一定让母后打陆颜艺十个板子,罚三个月禁闭。
褚明棠讶然,陆砚清能查出来柳慧茹她相信,只是他能舍得动他的心尖白月光?
陆砚清神色极为不自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还真是头一遭这般心虚愧疚。
怕褚明棠觉得自己诚心不足“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不公平,但是颜艺毕竟是一国公主,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天下百姓,朝中大臣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她。”
褚明棠这才明白,微张的嘴巴闭了回去,继而撇了撇嘴,她就知道,陆砚清是舍不得怪罪他那心间白月光的,陆颜艺是参与了,可是操纵者不还是柳慧茹。
身后宫灯光色柔和,衬的陆砚清脸庞俊挺秀逸。
褚明棠鬼使神差的看呆了去。
陆砚清被看得不明所以:“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只要在本太子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都答应。”
褚明棠回过神来:“让你喊我姐姐呢?”
陆砚清这么多年来一直对小死对头褚明棠三岁耿耿于怀,京城的世家子弟明面上对陆砚清恭敬有加,背地里都偷偷笑话陆砚清这个太子当了淮王府郡主的童养夫。
陆砚清一怔,脸色憋得通红,良久,伸出三根指头“三月...为期,行吗?”
褚明棠莹白面容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她八岁就入宫,在云杉当了这么多年陆砚清的伴读,与他打打闹闹的,陆砚清蹒跚学步时,在皇后的诱哄下也愿意甜甜的唤褚明棠姐姐,可自从陆砚清明白童养夫是什么意思之后,便再不肯唤了。
如今陆砚清居然愿意为了护着柳慧茹,答应这个他一直以来万分抗拒的事情,看来陆砚清是真对柳慧茹有情。
褚明棠低垂着眉眼“你走吧,父亲母亲那我会隐瞒的。”也算是给这场天作不合的婚约的补偿了。
陆砚清被褚明棠这可怜兮兮的语气挠的心痒痒的。
“怎么了?丧眉耷眼的,若是实在为难的话,嘉宁你便如实告到京都府尹,母后看着你长大,想来也不愿意她的侄女受这么大的委屈。”
褚明棠心绪紊乱,一把拉起桌旁的陆砚清,两只手柔弱无骨的推着陆砚清的后背“我都答应你了,你还想怎么样,赶紧走,我要休息了。”
“砰”的一声,雕花木门被褚明棠从里面重重关上。
陆砚清鼻尖紧挨着木门,透过木门还能闻到女子身上的馨香。
“嘉宁,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褚明棠靠在门上,她也不知道她为何会生气。
肯定是因为她小时候在皇宫与陆颜艺吵架拌嘴,姨母也没因为陆颜艺是自己的女儿而厚此薄彼。
如今回了家里,竟然还要迁就别人委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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