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见

云娆才刚喝口香茶歇了歇脚,撞上裴砚询问般的目光,一时间倒有点犹豫。

方才一圈拜见下来,她看得出裴砚跟侯府的人实在不算亲密,莫说几位兄弟妯娌,就是对父亲裴元曙和裴固都颇冷淡,说的话加起来不到五句。

且自始至终神情疏离,不曾流露半分笑意。

可云娆明明记得今晨在枕峦春馆外他其实是笑过的,哪怕笑得很浅,也比在如意堂时温和多了。

这会儿径直告辞,丝毫不顾裴元曙父子的脸色,足见生疏。

云娆既嫁给了裴砚,不论自愿与否,如今还是得跟夫君安稳相处。且论私心,她也不太想留在这里听长辈们扯闲话。

不过毕竟是新妇,今日拜见来的是如意堂,往后晨昏定省还是得去婆母的住处,若不先认个路,未免有点尴尬。

心念迟疑间,忽觉手腕被人按住。

就见三弟妹孙氏含笑道:“二嫂昨儿刚进来,吃住可还习惯么?”

云娆的年纪比她小好几岁,被这声“二嫂”叫得心里一颤,只好笑回道:“都很妥帖,没有不习惯的。”

这么一打岔,裴砚就没再等云娆,自管让人扶着出了院子坐肩舆回去养病了。

剩云娆坐在如意堂里,听长辈们叽里咕噜地扯了一大堆,陆续送走外头还有事的男人们和回屋喝药的裴见祐夫妇,只等将近午时才散了。

崔氏和薛氏婆媳俩说笑着往东走,明氏和裴雪琼落后她们半步,临走时冲云娆笑了笑。

孙氏则先送婆母回住处。

柳姨娘膝下的裴锦瑶年已十六,却还没定下人家,虽说在云娆跟前摆着侯府千金的谱,对嫡母却颇讨好。见范氏似要同云娆说话,她竟自抢先一步赶上去,亲热地扶住范氏的手臂,提醒她当心脚下。

云娆心里对范氏藏有芥蒂,乐得不去伺候,只依礼数陪在旁边。

沿着游廊走一阵,便是范氏住的惠荫堂。

范氏寻个由头打发裴锦瑶离开,见云娆一直规规矩矩地跟在旁边,心里舒坦了点,道:“老二是个武将,难免性子粗豪脾气刚硬,你既嫁了他,平日里该多加劝说,再不能如从前般我行我素。”

“媳妇记着了。”云娆口中道。

范氏便又拍了拍孙氏的手,“往后你们就是妯娌了,你进府更早些,平日里也该多加照顾,别叫她在咱们府里受委屈。”

“那是自然!二嫂生得好模样,性子又温柔和善,我喜欢得很呢!”孙氏笑着打起帘子,和云娆一道安顿范氏用过午饭,到里头歇下午觉后才动身告辞。

出了惠荫堂,妯娌俩都得往西走。

孙氏吩咐了丫鬟去折花枝,又向云娆道:“咱们府里如今是大嫂嫂管内院的事。她是公府出来的,又是贤妃娘娘的堂妹,见识气派自然远胜旁人。往后你院里要什么东西,或者跟婆母和我说,或者打发人去找她都行。”

她在如意堂时有意避着薛氏的风头,这会儿倒是开了话匣子,将薛氏一顿猛夸,仿佛那是个万般周全的人物。

云娆也不知真假,照单全都听了,到岔路时与她辞别而后回枕峦春馆去。

孙氏就近看了几株尚未凋谢的茶梅,等丫鬟剪来新开的花枝,又亲自插瓶让送去惠荫堂给周妈妈。

那边周妈妈接了,便送进卧房。

里头范氏仍旧躺在榻上,却还没睡着。

听见动静,她抬起眼皮看了眼花瓶,问道:“老三媳妇送来的?”

“可不是么,三少夫人待您向来有心的。”

范氏不置是否地笑了笑,又道:“那你瞧新来的这位呢?”

“夫人亲自挑的人自然错不了。”周妈妈笑着,往花枝上洒了点水,“据奴婢看,她的性子倒还算安分谨慎,想来也不敢像那位似的忤逆。”

“小门小户的丫头,运气好能嫁进侯府,自然要谨慎行事。毕竟是才嫁进来的,这阵子你让老三媳妇多照看些,别闹得院里缺东少西,让人传出去说闲话。至于往后,就看她的造化了。”范氏闻着淡淡的花香,原本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

周妈妈笑道:“夫人放心。杏花阁咱们插不上嘴,枕峦春馆却还是照顾得到,若能让她俯首帖耳的,也不枉夫人操心这一场。”

范氏嗤笑,嘲道:“可别提杏花阁了。宁王那样大张旗鼓地护着他,他却还是半死不活的吊着口气,眼瞧着是要废了。”

“若真个治不好,那也是他的气运。”

“那是自然。我这嫡母为了他的性命安危,放下身段去那小门户为他求亲冲喜,又善待新妇,也算仁至义尽。”范氏说到这里,唇边讽笑愈深,“至于他么,杀孽造多了自然要偿还的。”

……

数道墙垣相隔,杏花阁此刻门窗紧闭。

裴砚可没功夫管府里那些小心思,只管就着一壶新启的醇酒,站在花梨长案边琢磨一张北地舆图。

屋外高树掩映,柳枝儿才抽了新丝,引得双燕斜飞。

宁王魏铎今早下朝后被承平帝召去御前问话,出来后又碰上太子和皇后,敷衍半天才得以脱身,出宫后直奔靖远侯府。

侍卫把守的阁楼无人搅扰,他径直推门踏入屋中,闻到淡淡酒香,瞧着明晃晃的日头透窗而入照在裴砚肩上,不由道:“你这儿倒是清净。”

裴砚闻声回首,拱手行礼道:“怎么,殿下又嫌京城事多了?”

宁王头戴金冠身着锦服,在朝堂上是端贵威重的领兵皇子,这会儿却无需讲究仪态,翘着脚坐进窗边圈椅里,自管倒了热茶来喝,拧眉道:“虽说都是小事情,应付起来却也麻烦,来来回回都是那点小心思,没什么意思。”

裴砚便笑了笑。

靖远侯府这么大的地方尚且藏了无数的小算计,何况宁王身在皇家。虽说驻守边塞的皇子不太受圣宠,但既是领兵之人,回到京城总难免引人提防试探。

这些事说起来确实无趣,裴砚便让他尝尝今晨侍卫送来的糕点,又问道:“外面有动静了么?”

提起这茬,宁王又有了兴致。

“昨儿你迎娶佳人新婚大喜,外头实在是热闹!”他倾身靠近些,比了个手势——

“宾客的随从里少说四五个通风报信的,还都来自不同的人家,我从前竟不知京城藏了这么多北夏暗探。”

裴砚乐见这样的意外收获,“既是他们自投罗网,倒省得咱们费力。”

“也可见北夏为了探清楚虚实,有多舍得下血本。不过成败在此一举,没了你这拦路虎,那老太后总该没忌惮了。”宁王口中玩笑着,神色却是稍肃,“消息昨日就出了京城,想来不出几日北夏就会挥兵南下,咱们且等着消息就是。说起来,这些天还是得委屈你装病。”

“我倒无妨,就怕殿下耐不住聒噪想早些北上。”裴砚调侃。

宁王笑道:“好容易能诱对方上钩,我若轻举妄动被人察觉,这番筹谋岂非功亏一篑?不过我确实想早些斩除屠长恭这隐患班师回京。”

“如今内乱频生,朝廷是缺人手。”裴砚颔首道。

“也不止是为这个,还有件大事得回京来办。”

“什么?”裴砚疑惑望向他。

就听宁王道:“还没给你闹洞房呢!”

裴砚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听见这个,不由把啃了一半的青枣丢过去。

宁王侧身躲过,竟自笑了起来。

#我和我的损友#

下周随榜更新哈,分别是周五、周日和周二早上,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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