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温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值得人留恋的东西。”

“无论何人、何事、何景,总有带来温暖的时刻。”

“而猎者,就是抛弃了这些温暖、自愿堕入冰冷的人。”

我躺在牢房里的硬床上,蜷缩在一起,单薄的囚衣根本留不住任何温度,我只能不断地哈着气、搓着手脚。

作为刀尖上过日子的猎者,我想过很多种自己的死法,唯独没有在牢房里被冻死这一种。饭菜前不久刚送来,那一个馒头一碗粥就被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入腹中,而未得到满足的饥饿感闹的更甚。

牢房外时而有士兵走过的声音,低声地交谈几句就安静下来,我回想着上午总政处审问时的场景,努力盘算了每一句我的回答、每一个我的微表情和动作。确定了和面对卢擎时一模一样后,昏沉的睡意便袭来。

我需要休息。

“867号犯人沈誉,起来!”

不知迷糊了多久,士兵喊我的声音将我惊醒,我习惯性地鲤鱼打挺站起身,迅速寻了处黑暗的角落里蹲下观察情形。

下一秒我才恍惚回神,这里是监狱的牢房,不是贫困区、也不是执行任务时的危险区域。

士兵走到我牢房前看见我的模样,有些好笑地“哼”了一声,掏出钥匙开了门。

我不好意思地站起来,随着他走出牢房,来到另一处更宽敞的牢房,等待我的是一桌可口的、热气腾腾的饭菜,桌子对面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上午总政处来审问我的主审官,叫什么来着。

“秦溯。”对面的人已经朝我伸出手来,友好地微笑。

看这些聪明人,一个眼神就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也想与他握手,但我的镣铐不允许我这么做,只好尴尬地笑笑。

秦溯也理解地收回手,随后士兵们都识相地离开了牢房,只留下我们二人。

我看着满桌的饭菜,说不馋是假的,但面前还坐着个上午刚刚一丝不苟审问我、准备给我定罪的主审官,量谁也吃不下去吧。

“沈誉,我可以这样叫你吧?”秦溯率先开口。

我点点头:“当然,您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秦溯夹起一筷子菜到我碗里:“别紧张,这里不是审讯厅,我也不是来审问你的。”

我举起双手,拿起筷子:“那我可以吃吗?”

他“哈哈”一笑,表情轻松自然,和上午严苛的主审官宛若精分的两个人:“当然!我来找你就是想和你了解一些事情,顺便请你吃个饭,毕竟这两天你也受了不少苦。”

听上去倒不像卢擎那个老家伙一样讨厌,但说不准是个段位更高的,事关自己的性命,我也不敢多说,只埋头吃饭。

秦溯却不吃,只看着我说话:“这次的案件,你怎么看?”

我嘴里塞着满满的菜、含糊不清道:“还能怎么看,我说我是被冤枉的,您们信吗?上午不是刚刚都说过了,要是想定罪让我承认,那您没必要搞这出鸿门宴,直接上刑就好了,就像昨天卢统领那么干。”

秦溯摇摇头:“我又没死女儿,为什么要和他一样?”

“难道您相信我?”

“相信也谈不上,只想知道一些这件案子之外的事情,比如你的猎会,你在贫民区怎么生活的?还有,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岁数相差不大。”

秦溯凑近了一点,我才注意到他那微微上挑的狐狸眼,藏在碎发之后,高挺的鼻梁和完美的五官让我也不得不承认他长得很帅。

之前被打的眼前总是血肉模糊,饿的脑袋也昏昏沉沉,看什么都看不清楚。

不过想用美色诱惑我吐出别的东西,他还是把我想得有点简单了。

我对美色,还真不怎么有兴趣。

“秦大人爱听什么,我就说些什么。”我调笑的语气非但没惹恼他,他还颇为感兴趣地直催我。

“贫民区猎会没什么不同,中心城区也有猎会,只不过他们名字好听,叫军队。”我漫不经心地唠叨着。

“我的信息想必你们都了解的一清二楚,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就是个普通打杂的猎者,今天管管东家长,明天管管西家短,收点保护费什么的。那些赚钱的营生也轮不到我,只是仗着年轻身体好,能混进去达卡尔这种龙头猎会有口饭吃。”

“那你怎么这么倒霉,就遇到这档子事呢?”秦溯依旧微笑着看着我。

我被他看的有点发毛,又扒拉口饭强装镇定:“谁想到呢,我就是去武器铺取把自己定制的匕首,回来晚了想着抄小路回家近,她自己就噗通一声倒我面前了,我是个猎者,还以为是仇家,当然一刀就先补回去防身。”

这些话在调查报告和审讯报告上都写了好几遍,我坚信自己没说漏、也没多说什么。

秦溯有所了悟地“哦”了一声,见我不方便,又给我夹了几筷子菜。

“你不吃吗?”

我看他一口没动,生怕这饭菜有毒,回答不好就给我送上西天。

“我有纪律,吃不了,不过你放心,这菜没毒。”

“这么说来,若真是你说的这样,那你就是被冤枉的无辜人一个,虽然你的职业属于灰色范围,但也没违反S地下城的法律。”秦溯拍拍手,站起身来,“你接着吃,不用担心,明天我们还会见面的。”

随后他竟然就利落的扬长而去,徒留几个士兵看着我吃一桌子高级军官才能吃上的美食大眼瞪小眼。

我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没准这就是最后一餐呢?其次总归不能浪费粮食,这样一桌菜不得花个上万索林币?我长到21岁也没吃过上万索林币的饭啊!

祈祷吧,祈祷吧,为什么黑暗是我的归宿?

我被送回牢房,酒足饭饱到让我直打嗝,但我没有躺下休息,仍旧盘坐在床上,口中念念有词。

“这人又发什么疯…就他这个乞丐神棍样真能杀了卢小姐?”

“贫民区的人有几个正常的?要我说费那么大劲审他干什么,直接毙了得了!来,碰一个~”

士兵们就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喝着小酒,我听得见他们每一句话,但我一点都不会放在心上。

我饭后祈祷的这段时间,是神圣的、无与伦比的时间。猎会的人都知道,他们从来不会嘲笑我是神棍,只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法来坚持着生活下去。

牢房里永远是昏暗的烛火闪烁,除了士兵们在灯下忽明忽暗的脸部轮廓,什么也看不到。

我蜷起身子,祷告完成后就无事可做,身体上的伤口带来持续不断的痛觉,又让我无聊到极点的精神开始被折磨。

突然,我感觉到一股轻微的震动,连忙抬眼看向牢房门口,却没有任何动静。士兵们依旧在侃侃而谈,没人感觉到异常。

可能是我累出幻觉了,我又把头埋到膝间,像鸵鸟一样的姿势让我感到安全。

“沈誉,沈誉?醒醒!”

我苦笑一声,又幻听了。

“啪!”一个石子突然打到我头上,我被打了一激灵,这才惺忪着眼看向外面,后知后觉不是我幻听!是真有人来了!

“你…?!”

上一秒明明我还在半睡半醒之间听见士兵们谈笑扯皮的声音,下一秒整个牢房陷入了诡异的寂静,连他们的位置都没变,只是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来人的面容藏在兜帽下,他抓住牢房的铁栅栏,焦急地问道:“你怎么样?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连忙从床上一跃而下,激动地抓住栅栏外他的手:“你是来救我的吗?!你怎么做到的!这可是中心城区!”

我感觉对面的人无语了一瞬,轻轻拉了下自己的兜帽后,我惊呼道:“副会长!”

容盛伸手敲了我额头一下:“小点声!你想害死我?”

看到熟人,我有点想哭的冲动,但我知道副会长看到我哭肯定会抛下我一走了之,于是硬生生憋了回去。

“副会长你怎么来的?没受伤吧?会长他呢?猎会是不是都被我连累了…”我越问就越张不开口,只能低下头不敢看他。

容盛叹了口气:“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时间有限,会长让我来这里探听情况,看看能不能捞你出去。”他目光闪烁,“但你必须告诉我实话,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别让我发现这几天你就成了中心城区的走狗。”

我如实全说了一遍,连任何一点我能记得的细节都描述出来,比如我被追的时候的心理活动。容盛听着听着就笑了,他靠在铁栅栏外:“看来我还真猜对了。”

我疑惑道:“猜对什么?你们难道提前知道这事?”

他摇头:“当然不是,我和会长私下说,没准是你小子真的倒霉,不是什么针对我们猎会的阴谋活动。”

“好吧,我真的是很倒霉。”

容盛起身,看了眼手表时间:“药效时间快到了,我得走了,既然那个秦溯让你放心等着,就先等等看他们会有什么安排。”他拍拍我的肩,又摸了一把我的发顶,“小子,我相信你说的,没什么事儿,再撑一撑副会长就带你回去。”

我鼻子一酸,实在是憋不住泪,只能猛地扭过头去,不想被他发现。

重新回到我的小牢床上盖好被子后,没几分钟就听见士兵们转醒的声音,他们着急忙慌地四处巡查了一圈,又把我的牢房和我本人翻了个底朝天,好一番折腾才肯放过我。

“得和队长报告一下,再加派些人手来!”

“你个蠢货!我怎么和队长说?说我们本来该站岗的时候喝大了,被人趁虚而入?!或者是这酒有问题?你我的脑袋不想要了吗!”

士兵们骂骂咧咧地站回到原位置上,副会长的药力还挺强,看着他们一直左右摇晃,我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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