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秦溯这人的话倒是靠谱,我感觉还没睡几个小时就又被士兵们薅起来,送到了另一个更大的牢房里去,去和他见面了。

他衣冠齐整地坐在高处,身旁站着两个瘦高瘦高的记录员,正一脸严肃地看着我,可我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867号犯人!严肃一点!”

士兵的近距离暴喝终于震醒了我,我揉了揉耳朵,这才注意到我身后也坐了一圈人,而这里也不是更大的牢房,算是一个小型法院。

“S城中心城区总政处针对著名生物学家卢双翊的谋杀案事件已有判断,由主审官秦溯代为转达。”

身后的人们都齐刷刷站起身来,我侧头瞥了一眼,不是穿着军装就是西装,看来都是政府要员。

秦溯念道:“根据本案犯罪嫌疑人沈誉的供词和犯罪现场的侦查结果,目前尚不能确定沈誉是导致卢双翊死亡的主要因素,故不能继续羁押在法院牢区内。”

我猛地抬头,有些不太相信他们会放我走。

秦溯的狐狸眼里冲我透出一丝微笑:“但由于沈誉存在伤害被害人行为以及其他不良行为,经过被害者父亲卢擎的同意,将嫌疑人以及该案件相关的所有权全部转交于S城军部,待进一步侦查后再作处理。”

身后的人们开始窃窃私语,但也是在恭敬地送走秦溯和记录员后。士兵冷哼一声,又扣起我的双手:“算你小子走运!”

我听来听去,像是卢擎又把我从总政处那里要了回来,至于以后怎么折磨我、或者能不能还我个清白,总政处根本不会再过问。

好嘛,以后吃牢饭的时间没准比我当猎者还久。

我拖拖沓沓地迈着小步子,根本不顾士兵们的催促和谩骂,像逛街一样慢悠悠地走出地牢,城区灯光刺来的一瞬,我根本没法睁开眼睛。

士兵们实在无法忍受我这副墨迹样子,生拉硬拽地把我塞到了S城军部来的车里,然后猛地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车摇摇晃晃地启动、又停下,加速、减速,没了士兵们一左一右的夹击,我独自一人享受着后排全部的空间,难得地睡了好觉。

“辛苦了,统领吩咐把他押回之前的牢房,晚上再亲自过去审问。”

“是!”

车停了,我被士兵粗暴地拉扯下车,身上的伤口因此又裂深不少。疼痛使人清醒,我这三天两夜无休止的折磨,是个正常人也无法支撑下去。

我昏倒了。

醒来的时候周遭一片黑暗,我身下只铺张草席,不知在硬地上睡了多久,混杂着伤口,轻微的动作都能疼得再昏过去。

深吸口气,我挣扎着起身摸索到墙壁后,拖着腿勉强靠在墙角,饥饿感又接踵而至。身上的牢服换了新的,我用指腹轻轻试探着几处较大的伤口,竟都被缠上了新的绷带。

牢房外没有士兵,我这才意识到周围安静得有些可怕。

顾不得身体机能此刻有多差劲,作为猎者的求生本能迸现,我调整呼吸频率,依靠墙壁站起身,简单活动了下四肢,适应还能承受的疼痛范围,便顺着墙边向外摸索前进。

会长说过,我的格斗技术或是战术布局都算不上出色,但唯一一点能让他允许我进入猎会的原因就是,我足够能活,哪怕是再绝望的逆境,也能想方设法走出一条生路。

这往往能激发出意想不到的结果,就像现在,那些中心城区娇贵的士兵们肯定想不到我还能站起来,琢磨着怎么越狱。

军部地牢没有法院牢区条件好,就连铁栏外的锁也都是老式的反卡式二号锁,只要找到合适的工具就能撬开。鄙人不才,在猎会潜心苦学几年来,虽无专精,但好在涉猎广泛,开锁这种事情,我闲来无事也跟工程师学了个大半。

锁挂在靠左边的铁栏中间,我伸手摸去,锁上的锈迹彰显了它的岁数,锁芯必然难以撬动。牢房内空无一物,连个铁片也没有,我叹了口气,只能再走回原来的草席,坐下来缓口气,思考其他办法。

黑暗的世界里突然晃现一抹几不可见的亮色,我眯起眼睛,那光源太过微弱,看上去是一盏烛火。

有人!

我连忙倒下去闭眼装晕,可没听见士兵们交谈换岗的声音,反倒听见一阵窸窸窣窣像老鼠啃咬的声音,是从锁那里传来的。

难不成是副会长跟来?想要救我?!

我心中一喜,但等到那锁开的声音后也没听见他如昨天那样唤醒我。脚步声在牢房那侧转了半圈,似乎没发现我,又朝这边走来。

偷偷睁开眼,烛火的位置很低,那人一身黑衣,兜帽和面罩遮盖住长相,但看身形,他根本不是副会长!而像是一个刺客!

冷汗一瞬间就冒了全身,脑中警铃大作,双手好在没被绑住,在背后偷偷活动着。

匕首的刃风我再熟悉不过,在刮到面前时我猛地向后仰头躲过,左手借力抓住他的右手腕,猛地一掰,匕首应声掉落。

刺客一惊,他左手还抓着蜡烛,一时间只能后跃几步,与我拉开距离。

无暇多言,我估摸着距离,先一脚把草席踢了过去,趁机在地上摸索匕首的位置。刺客侧身灵活躲过草席,大踏几步上来也想找回匕首。

他手中的烛火虽微弱摇曳,但在黑暗里实在太明显,几轮交手失利后他似乎意识到这个问题,“呼”地吹灭了蜡烛,牢房再次陷入全黑。

心脏剧烈跳动着,我想大口呼吸,却强迫自己屏息凝神,不能露出一点声音。要不是我伤势不轻,加上水米未进,刚刚那几次交手就少说让那刺客断条胳膊。

此刻我与刺客对换了位置,我在靠近牢门的那边。我伏低身子,小碎步向墙边挪去,想先找到牢门位置。逃出去哪怕是巷战,总比在这牢房内作困兽犹斗强的多。

我将呼吸频率降到最低,踮起脚尖如幽灵般在黑暗中漂泊,这是我们猎会独授的逃命技巧,无影步,在一定条件下能无声无息地逃离战场。

忽然,我感觉一股气息扑面而来。

一双手已经掐上我的脖颈,刺客邪笑着悠悠开口:“没想到你还挺顽强,看来贫民区也不都是废物。”

他竟然也与我想到一起!朝牢门方向蹲守我!

呼吸困难的感觉让我控制不住地两眼翻白,喉咙被挤压摩擦,极速失去生命力的恐慌让我下意识挣扎起来。

可我是猎者,我经受过最恶劣的考验,那是任何□□上的折磨都无法比拟的痛苦。

一柄匕首精准捅入刺客的心脏,他不可置信地惊呼出声,踉跄着向后倒去。

我摔倒在地上,大口呼吸着牢房内腐朽的空气。

那盏烛火再次燃起,我举起小小的蜡烛,凑近掀开那刺客的面罩和兜帽,是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的青年,睁着大大的眼睛,还剩下一口气。

我早就在前几次交锋中无意间摸到了匕首,却佯装寻找。此刻对他无声的做了个抱歉的口型,又拔出来匕首,反复补上几次,确保他一丝气息也无,我才敢放松下来,瘫坐在地上。

肾上腺素的效力逐渐褪去,我疼的抱着自己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蜡烛在我眼前燃烧着微弱的火苗。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能重新有力气站起身,拿着蜡烛一步一步地走出牢房。

我又活了下来。

……

【祈祷吧,祈祷吧,为什么黑暗是我的归宿?

祈祷吧,祈祷吧,卡亚斯彻的光明终会笼罩你。

黑暗的信徒们在这里等待解脱,

光明的背后却是无穷尽的迷茫。】

……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无数次出现过在我梦里的这些无面白袍骑士,齐刷刷地列队前行,口中不断重复着这些让我铭记于心的祷告词。

我有时蹲在侧面的草丛里,屏息凝神地看他们走过;有时在队伍的正前方,看他们径直穿过无形的我;还有时在空中,俯瞰着他们坚定不移地前行。

我不知道他们念的祷告词是什么意思,但每每醒来,我心中就加重一分对这几句话的印象,直到无数次梦魇醒来,我已彻底不能忘记,每天如不念及,心就会惶恐不安。

“沈誉?沈誉?醒醒!”

我眨了眨双眼,沉重的眼皮酸涩肿胀,浑身上下真的是没有一个地方有力气,只能勉强侧头看向声音来源。

这次是副会长!我绷紧的神经放松一瞬。

容盛显然已经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捡起我手边摔落的蜡烛,重新点起,跑去牢房里搜了一圈。

“你小子,会长果真没看错你。”

容盛一把将我扛起,固定在背后背好,把解锁器收回袍子袖里,右手执着他的短刀,压低脚步声从牢房甬道中快步离开。

副会长的背好坚实,好温暖。

我稳稳地被他托在背上,知道自己已经安全,鼻梁被拳击痛到扭曲也没哭过,现在却不由地酸涩起来。

“副会长….活着真好…”

容盛正聚精会神看着前方路况:“嗯,现在才知道么?”他弯下腰、左扭右绕地带着我躲过无数次灯光巡查和士兵队,看着视野里离军部大楼远去,我感受到他紧弓着的背才稍稍放松。

看了眼时间,容盛将我轻轻放在军部大楼外的一处仓库外,随后又独自出去视察了一圈周围情况,十几分钟后才返还。

“难为你这几天在牢里还能挺过来。”容盛从袍子袖里又拿出几罐瓶瓶药药,开始更换我全身上下那些已经渗血严重的纱布团。

也许是疼痛到了一定的程度,我看着自己的伤口与纱布丝相连,扯下来皮肉时竟不觉得有多难忍耐,只是感觉心跳的实在太剧烈。

“副会长…我们接下来该去哪?”

我抬起头,孱弱地呼出一口气:“还能,回去吗…”

容盛手中的动作没停,只是越发的快。

等到他给我简单处理完身上严重的伤口,又重新将我背起:“睡会吧,到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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