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许知意的怨色,许仕元最终还是做出了有利于自己的抉择。
“罢了,这件事就权且当作是你无力转圜。只是你要记着,你是许家的女儿。若还有下次,就不要怪我与你恩断义绝。”
许知窈心中一凛,顺从地说道:“是,女儿明白。”
柔顺是她的底色,也是许家人心中她一贯的模样。只有她自己知道,一时的服从不过是式微时自保的手段。
“薛妈妈,让下人摆饭吧。”闹腾了半日,许仕元心力交瘁,此刻只觉腹中异常饥饿。
闻言,薛妈妈领命退下。因着几个女婿都没回来,午膳就摆在了繁花院里。
饭桌上众人心思各异,只有许文瀚唇角含笑,似有极大的喜事。
饭后,许仕元去了书房。吴氏留了许知意说话,许知窈和许知语则起身离去。
并肩走出繁花院时,许知语语气轻柔地说道:“这几年五姐姐过的也没那么好吧?”
许知窈脚步一顿,侧首看向她。
“若姐姐真的顺遂,也不会发生今日的事了。”许知语仍在微笑,眼底流泻出阴测测的嘲讽。
“不是所有飞上枝头的鸟都会变成凤凰,麻雀永远都是麻雀。”
知道她憎恨自己,却没想到从前柔婉的姐妹会变成如今这副尖酸刻薄的模样。
一股难言的苦涩在心头激荡,许知窈静默地看着她,眼神中闪过的悲悯让许知语怒从心起。
“收起你这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我不需要一个失败者的同情。”她的同情只会让许知语屈辱难堪,让她觉得自己像个五十步笑百步的跳梁小丑。
看着她恼羞成怒的样子,许知窈的眼神越发悲悯。悲的是姐妹情浅,悯的是人心易变。
“你说的对,我没有资格同情你。”许知窈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清澈语气哀婉。
“我知道你恨我,可六妹妹你明明知道,嫁不嫁,嫁给谁,从来都不是我自己能够决定的。”
三年了,她背负着这份负疚感已经太久了。看着许知语被仇恨蒙蔽双眼的模样,她既心痛又疲惫。
“分明是你害了我,如今却要把这一切推给命运吗?许知窈,我竟不知道你是这样的虚伪!”
多年的愤恨在这一刻喷涌而出,许知语不禁气红了眼。
“你可以恨我,却不该把所有的错都怪在我头上。”许知窈叹了一口气,目光沉静地与她对视。
“你我都是许家豢养的雀鸟,就算是成了亲,也不过是换了一个樊笼。世道无情,身为庶女,这就是我们的命运。”
被她的话气得胸口闷痛,许知语咬牙切齿地反驳道:“便是笼中鸟,又有谁愿意背负旁人的命运?许知窈,我走到今天皆是你和沈郗之过。你以为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可以推卸自己的责任吗?”
对上她悲愤交加的面容,许知窈神色凝重地说道:“我从没否认过对你的愧疚,也一直想要弥补这份亏欠。可是六妹妹,事已至此,比起恨我,你更应该好好生活。”
许知语被她天真的话刺激得失声大笑,抬起衣袖,露出了手臂上青紫斑驳的痕迹。
迎着许知窈震惊的目光,许知语凄怆地笑道:“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好好生活?”
许知窈被她手臂上触目惊心的痕迹所震慑,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半晌说不出话。
等不到许知窈的回答,她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眼底溢满了讥嘲。
“你自以为是的伪善只会令我作呕。”
讥嘲凝结成失望,不等她反应,许知语拉好衣袖,挺直了脊背,孤傲地转身而去。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许知窈的眼底蒙上了一层痛色。
许知语说的没错,若不是因为自己,她本该有更好的前程。若没有沈郗的出现,今日惨遭凌虐折辱的就会是自己。
是她替自己受了这无妄之灾。先前的劝告在看清了她手臂上的伤痕后变得无比苍白可笑。
站在空荡的园子里,许知窈只觉心底一阵恶寒。
见证了那惨烈的一幕,采薇苍白着脸,怯怯地问道:“夫人,咱们现在去哪?”
出门时并未向吴氏告辞,父亲又去了书房,论理她总该当面辞行方能离去。
更何况,还有一个许文瀚。
忆起他拿在手中把玩的那一块玉佩,她的眼底闪过一瞬间的仓惶。那是当年沈郗来求娶时送给她的信物,也是过世的表哥留给她的唯一的念想。
她不知道许文瀚是从何处得知了那块玉佩的含义,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样的手段从她的房中拿走了东西。
可她很清楚,那块玉佩能够掀起怎样的风浪。
思及此,她眸光一沉,决然地说道:“去寻芳阁。”
采薇愣了一瞬,不明白她为何要在许府停留。可身为许知窈的丫鬟,她向来不会违背主子的决定。
寻芳阁是许知窈出嫁前居住的院子,位于许府的最西侧。
她的生母苏氏姿容出众,生前也得过一段时日的宠爱。寻芳阁因院子里的一个三层阁楼而得名,院墙外便是泗水河的支流。
许知窈幼时常常坐在阁楼上望着泗水河发呆,幻想着有朝一日能从许家走出去。
算算时辰,已然到了未时。许文瀚敢约在这里,必然已经打点妥当。
望着高高矗立的阁楼,许知窈的心情无比沉重。明知前方是虎穴龙潭,可她不得不闯。
“采薇……”停下了脚步,许知窈轻声唤道。
“怎么了,夫人?”从方才起采薇就察觉到了许知窈满腹的心事和莫名的沉重。
“你去我房里找一找奶娘留下的那些花样子,我想去阁楼上坐坐。”许知窈语气平淡地说着,眼神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采薇顺从地点了点头,体贴地嘱咐道:“楼上风大,夫人记得把窗户关好。”
许知窈轻笑着点头,抬脚朝阁楼走去。
望着蒙上灰尘的楼梯,她心情沉重地呼出一口气。这一天早晚要来的。
拾阶而上时,脑海里浮现了被许文瀚堵住的那个夜晚。那时候她也像此刻一样仓惶无助,可那时上天眷顾,父亲的忽然出现让她得以逃开了他的禁锢。
这一次却没有那样误打误撞的好运了,她注定在劫难逃。
穿越层层阶梯,她的脚步终于停在了顶楼之上。抬眸望去,穿着藏青色夹袄的男子正背对着她负手站在窗前。
透过敞开的窗户,她看见了窗外奔流不息的河水。厚重的云层不断翻涌着,黑云压城,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脚步声渐渐停息,背对着她的许文瀚带着一抹戏谑的笑慢慢转过身来。
“五妹妹果然没让我失望。”
许文瀚的嘴角挂着得逞的笑,眼底流淌着毫不遮掩的灼热欲·色。
望着他黏腻贪婪的目光,许知窈忍不住浑身颤抖,无助地后退了一步。
她的惊恐助长了许文瀚心底的热切,唇边的笑意逐渐变大,他勾起嘴角,戏谑地说道:“再往后可就要摔下楼梯了,五妹妹该往前走才是。”
他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目光灼热得让她觉得身上层层叠叠的衣物恍若虚设。
见她仍停在原地,许文瀚眸中的耐性渐渐消退。“五妹妹若是不想自己走,我倒是不介意抱你过来。”
说罢,他的目光越发邪肆,微微晃动着脚,似乎下一刻就要上前将她捉住。
看出了他的举动,许知窈心神一晃,硬着头皮朝他走了过去,停在了距他一步之遥的位置。
她的顺从极大地取悦了许文瀚,他邪魅一笑,伸手一拽,一个转身就将她压在了窗台之上。
“你放开我……”天旋地转间,许知窈手脚并用地挣扎着。
“放开?”像逗弄老鼠的猫儿一样,许文瀚怀着恶意,居高临下地欣赏着她满脸的恐惧。
“五妹妹还是这么天真呐。”
到手的猎物哪有放走的道理?她的挣扎只会助长他的乐趣。
“你想干什么?”被紧紧压在窗台上动弹不得的许知窈惊恐万状地看着他,心底最后的一丝侥幸也在此刻消亡了。
“哈哈哈……”许文瀚朗声笑道,俯下头残忍地望着她。“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五妹妹你说我想干什么?”
见她目露凄惶,许文瀚邪肆地在她耳边吹了一口热气,极其下流地说道:“我想做的是那些让你我都会快活的事。沈郗那样古板,想必在床榻上不曾让你舒坦尽兴吧?”
抬眸看见她眼中羞愤欲死的神色,许文瀚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放心,哥哥我身经百战,必定教你明白做女人的快乐。”
说罢,他湿润的舌尖划过她柔嫩的脸颊,引起了她恐惧的战栗。
“你不能这么做,我夫君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杀了你……”看着他眼底的势在必得,许知窈惊魂不定地叫道。
“杀我?”许文瀚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两声,“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不过是一双破鞋,丢了便是,犯得着为你惹上人命吗?”
他的话听得许知窈一窒,思及沈郗对她的态度,她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就算他有这份胆量,你敢把今日的事告诉他吗?五妹妹,你听过一句话吗?”她眼底的绝望让他大为兴奋,他轻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正当许知窈绝望认命之时,许文瀚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阴冷入骨的嗓音。
“这么想做鬼,就送你一程吧!”
一道惊雷划破天际,压在她身上的许文瀚被人从背后拎起,不过瞬间,就从窗台跌落了下去,坠入了汹涌澎湃的泗水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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