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霜的死到底是惊动了刘氏。本就对许知窈不满的刘氏逮住了机会,就往她身上泼起了脏水。
“一个守门的婆子竟然敢逼死通房丫鬟,若非有人在背后撑腰,她哪来的胆子?”
蔷薇院里,刘氏目光阴冷地看向了面色苍白的许知窈。
面对刘氏莫名其妙的指责,一旁的沈郗早已不胜其烦,冷着脸说道:“母亲这是干什么?不过是死了个丫鬟,难不成也要怪在许氏身上吗?”
听着他话语里的不耐烦,刘氏怒斥道:“哼,丫鬟的命就不是命了?我们沈府可不是草菅人命的地方。”
“母亲若是想为她讨回公道,就把这张婆子送到官府里去,何必在这里含沙射影错怪无辜?”
经历了昨日的事,沈郗和许知窈之间莫名多了一份信任和默契,无来由的他就维护起了她。
“好,这话可是你说的!来人,把张婆子捆到应天府去!”遭到顶撞的刘氏恼羞成怒地下达了命令。
张婆子跌坐在地上,惊恐万状地爬到了许知窈面前,不住地哀求道:“二夫人,求求你,救救老奴吧!老奴是无辜的呀!”
看着她仓惶求饶的模样,刘氏冷笑一声:“都到这时候了她还一心求许氏庇护,你还敢说许氏是无辜的吗?”
见状,采薇扯开张婆子想要攀附的手,怒斥道:“好你个张婆子,你自己的官司何苦要来连累我们夫人?是非曲直,见了府尹大人自然可见分晓!”
张婆子哀嚎无效,最终还是被扭送去了官府。刘氏怜惜迎霜惨死,打发田嬷嬷往她家里送了一百两抚恤银子,让她的娘家人将尸首领了回去。
大好的年节上出了这样的事,谁都要说一声晦气。撷萃阁里,秋词哭成了泪人。
也许是怕许知窈心神不定,沈郗破天荒地将她带出了门。成亲三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带她出门给上峰拜年。
去洪府的路上,沈郗依旧沉默着。许知窈抬眸望着他,思绪万千却欲言又止。
看出了她的犹豫不决,沈郗敛眸问道:“想说什么?”
许知窈面上一热,垂下头轻声说道:“没什么……”
沈郗眯起眼,高深莫测地看了她许久,见她始终低垂着眉眼,想了想还是没说话。
马车内再次沉默了下来。许知窈从未去过洪府,比起被他带出门的喜悦,心里更多的是忐忑。
这是她第一次陪他出门,若是一会儿哪里做的不好,别人会不会也连带着嘲笑他?
“你不用紧张,洪夫人为人和善,不会为难你。”看出了她的不安,沈郗眉心一松,开口宽慰道。
被一眼看穿的许知窈不禁红了脸,羞窘地绞着手里的帕子。
马车很快就停在了洪府外,吉祥在外头轻声提醒道:“二爷,已经到了。”
沈郗伸手撩开车帘,率先走了下去。许知窈深吸了一口气,调试着呼吸,紧跟着下了马车。
一个穿着灰色棉袄的中年男子笑着迎上前来,朝着沈郗拱手一拜:“沈大人。”
等看见了站在沈郗身边的许知窈后,他面上一惊,随即温声唤道:“沈夫人也来啦,快,里面请,我家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说着他抬起左手,恭敬地邀请他们入内。
许知窈跟在沈郗身侧,在灰衣男子的带领下穿过数道回廊,来到了洪府宴客的花厅。
花厅里早已坐满了人,迎着众人打量的目光,许知窈有些惊慌地垂下了眼。
坐在上首的洪裕章见沈郗来了,笑着说道:“就等你们了,快坐下吧。”
洪裕章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婢女上前引导许知窈落座。许知窈欠身朝洪裕章和洪夫人行了个礼,这才跟着丫鬟走向一旁的座位。
看出了许知窈的拘谨,洪夫人笑容温和地安抚道:“沈夫人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入座后,许知窈这才抬起头朝上首看去。洪夫人和善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亲切。
许知窈心头一暖,朝着洪夫人抿唇笑了笑。
“你倒是开窍了,知道要带着夫人一起来了。”将许知窈和自家夫人的互动看在眼里,洪裕章抚须笑道。
沈郗面不改色地坐着,似乎被打趣的人并不是他一般。倒是许知窈悄悄红了脸。
瞧见许知窈羞涩的模样,洪夫人笑着解围道:“你们好生说会儿话吧,我带各位夫人去园子里转转。”
“也好,你们去玩吧。”洪裕章转头看向自家夫人,赞许地笑着点了头。
得了他的首肯,洪夫人笑着站起了身。见状,在场的几位夫人也都纷纷跟着站了起来。
等出了花厅,来到园子里时,洪夫人对众人说道:“今年的梅花开得格外好,一会儿我让人剪几支下来,给你们带回去赏玩。”
一个穿着天青色夹袄的妇人娇笑着说道:“夫人这里的梅花最是幽香不过,晒干了泡茶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闻言,另一位紫衣妇人掩唇笑道:“都说崔夫人雅致,今儿个我算是见识了。”
被打趣的崔夫人也不恼,嬉笑着答道:“姐姐这是笑话我呢,去岁在你府上吃的那道梅花糕,我至今还惦记着呢!”
闻言,紫衣夫人抿唇笑道:“回头我就让人抄了方子送你府上去,免得你日日惦记。”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位夫人都笑了开来。许知窈站在人群后头,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她们。
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洪夫人心头微动,起身走到了她身边,温声问道:“沈夫人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
许知窈面上一热,轻声回道:“闲暇时会做些针线活。”
此话一出,果然引来了几位夫人的侧目。她们大多是家世不错的嫡女,平日里抚琴作画,哪里会做什么针线活。
看见了她们眼底的诧异,许知窈无措地抿紧了唇。
洪夫人善意地笑了笑,目光落在了她腰间水蓝色的荷包上。“这荷包是你自己绣的吧?上头的并蒂莲精巧得很,瞧着像是苏绣?”
许知窈面上一紧,低声答道:“夫人好眼力,的确是苏绣。”
“听闻苏绣多为双面绣法,可否解下来给我仔细瞧瞧?”听了她的回答后,洪夫人颇感兴趣地问道。
“当然可以。”说着,许知窈解下了荷包,轻轻递到了洪夫人手上。
洪夫人接过荷包仔细欣赏着,身后的几位夫人也好奇地围了过来。洪夫人翻开荷包,瞧清了里侧的刺绣后,由衷赞叹道:“苏绣果然精美绝伦,沈夫人好绣工。”
许知窈被她夸得面上一红,羞涩地说道:“夫人过奖了。”
见她不骄不躁,洪夫人赞许地笑了笑:“你不必自谦,这样的绣工,翻遍京城也找不出几个来。”
紫衣夫人也帮腔道:“苏绣最为繁复,却也最是精美。市面上也紧俏得很,我都许久没见过了。”
这时,崔夫人也凑上前来,待看清了那荷包后,笑着说道:“前几日我在王家姑娘那见过一个喜鹊登枝的帕子,倒与沈夫人这绣法很是相像。”
闻言紫衣夫人笑了笑道:“那王姑娘最是喜爱女红,平日里怕是没少搜罗绣品,不说苏绣,顾绣和蜀绣的物件也收藏了不少。”
“王大人最宠爱这个嫡女,别说是绣品了,便是天上的星星,只要王姑娘想要,他也会想方设法地摘下来。”崔夫人笑吟吟地说笑道。
“说起来这王姑娘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听说王夫人私下里给她相看了不少郎君,她愣是一个也没瞧上。也不知什么样的人才能入得了她的眼!”紫衣夫人笑容一敛,眉眼里流露出几分轻蔑之色。
“这不还有宫里吗?”崔夫人淡淡一笑,轻声说道:“等过了正月,约莫又要开始选秀了。”
眼见着涉及朝堂,洪夫人轻轻咳了一声,将荷包还给了许知窈,清了清嗓子,淡淡道:“外头冷,还是去我屋里坐坐吧。”
崔夫人自知失言,讪讪地抿了抿唇。几位夫人亦觉不妥,纷纷点头称是。一行人便跟在洪夫人身后,往后宅走去。
因着洪裕章好客,这一日他们用了午膳才告辞离去。
临走时,洪夫人亲切地对沈郗说道:“你夫人很合我的眼缘,往后得了空闲,多带她过来坐坐。”
看清了洪夫人眼底真诚的喜爱,沈郗眉心一动,温声回道:“是。”
回沈府的路上,沈郗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许知窈,眼底泛着淡淡地疑惑。
今日来的都是些热络的妇人,也不知洪夫人是瞧上了许知窈什么,竟然特地嘱咐于他。
“洪夫人好像很喜欢你?”揣度了许久,沈郗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许知窈愣了片刻,柔声说道:“洪夫人好像很喜欢我的刺绣。”说罢,低头看向了腰间的荷包。
沈郗眸光微动,视线也跟着落在了那个精美的荷包上。他知道许知窈精于刺绣,却没想到洪夫人会因此而喜爱她。
“既如此,改日就做些绣品赠与她吧。”
许知窈抿唇一笑,眼底尽是欢喜。“好,我知道了。”
马车停在沈府门外时,坐在车架上的吉祥忽然大惊失色地低呼道:“二爷,谢……谢姑娘……来了……”
车内的许知窈心头一颤,立刻抬头望向沈郗。
沈郗眉心一动,沉着地掀开车帘走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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