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雾散

朱霁南定定凝着这封邀约,听见她这无所谓的语气,半晌没再说话。

碧珠在后院端出刚出锅的红豆粥:“吃饭了!”

澜玉围着桌子摆起碗筷,朱霁南先绕进后院,碧珠看他脸色不太好,不知道怎么了,待他落座后,陆莜宁都还没过来。

碧珠盛好一碗,又向前堂催了一句。

朱霁南把澜玉抱在怀里,往她嘴里一勺一勺喂着粥,不冷不热道:“有的是人请她吃饭。”

陆莜宁刚好踏进后院,她跟没听见这句话一样,喝了一碗粥,捏起桌上的果脯。

喂到还在朱霁南怀里的澜玉嘴里,澜玉被酸得皱起小脸,吐着舌头,口水都要流出来,眼见要流到新做的衣裳上。

朱霁南面不改色把她那果脯取出来,侧头幽幽道:“不是你的衣裳不心疼?”

“澜玉,这果脯酸不酸呀?”陆莜宁捏了捏她的脸。

“酸。”澜玉点着头。

碧珠听懂弦外之音,噗嗤一声笑了。

陆莜宁心满意足拍了拍手掌,大摇大摆起身出去坐诊了。

霍疏眠是今日第一个来看病的客人,她坐在台前,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紧张,望向陆莜宁的眼里,都是等待宣判的酸楚。

“自是无辜清正之人,自是可以活。”陆莜宁把上她的脉搏,心底有丝难言的滋味,实在是太过虚弱。

“大约就这几日的功夫。”

“当真?”霍疏眠紧紧握住陆莜宁的手,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光念他当真可以活?”

她哽咽:“我本以为,世子殿下不会相救,我本以为殿下早已不念旧情。”

那夜长街之上,她跪在冰冷石砖上,挺着大肚子,拦下他的马车,狼狈求他救自家夫君一命。

可那人却未曾掀起帘子看她一眼,这些天她怨过,恨过,可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念头求这位医女,去问了最后一次。

她赌对了。

陆莜宁悄然戳中她一角心事,启唇:“我虽一介医女,却也知道,朝堂之上瞬息万变,谢世子身居高位,百官眼睛盯在他身上,他定然也诸多考量,想必那时他便是要救的,当时所作所为,必有难言之隐。”

霍疏眠想起,徐光念在她面前提起的谢矜。

他说他,品性高洁,心怀天下。

她微微颔首垂泪:“是疏眠小人之心。”

“夫人严重了。”陆莜宁摇摇头,手覆至她的脉搏,轻声:“夫人心头大事已解,怕是要将心力放在自己身上了,眼下胎像不稳,气血亏空,我给夫人配几服药,夫人务必按时服用,切莫思虑过重。”

霍疏眠将手覆在自己小腹,很轻很轻地笑了,留下了几滴眼泪,或许这便是喜极而泣。

她望着正在给自己配药的那道背影,莫名想到一段久远的时光,不过瞬息,便心头一跳。

过了许久,陆莜宁药都要配好,身后人突然道:

“归宁大夫,你看起来年纪很小。”

“过了年十七。”她答。

“我比你大了六岁,说出来你莫要觉得冒昧。”她眸中几分欢喜几分惆怅:“我有个姑姑,她的女儿应同你一般大。”

正在抓药的手一顿,陆莜宁心尖微颤,随即很快将药包好,再面对霍疏眠时,面上已无任何神色。

“你去雍州的几日,是我父亲的生辰,自从我出嫁以后,便再未回去过,也未曾再去过他的生辰宴。”她抚着肚子,话音里是剔不去的落寞。

陆莜宁不会安慰别人,霍疏眠自己应也知道,她父亲是碍着霍家前朝望族的身份,加上她嫁给了徐光念,徐光念身份本就敏感,又娶了她,必然是要避嫌的。

她父亲,或许有部分也是为她考量。

包好的药放在篮子里递了过去,霍疏眠伸手接过道谢,扶着腰起身。

陆莜宁看着她渐渐远去的瘦弱身躯,心里微微荡了丝涟漪。

低头擦了擦药桌。

表姐,我们就此见过了。

辰时三刻,陆既瑜的马车停在了败冬堂堂前,他未在人前抛头露面,遣人进堂邀陆莜宁赴约,小厮声音不小,传进后院朱霁南的耳朵里,他停下正在作画的动作,透过一角看前堂的动静。

“什么东西。”他冷嗤。

陆莜宁临走前给朱霁南递了个眼神过去。

朱霁南读懂了,也未回应她。

一直待她坐进陆既瑜的马车,她才明白。

或许他是生了气,至于气些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陆既瑜一身蓝衣,坐在她对面,细看之下,可以从他眉眼处窥见几分赵妤梅的影子。

他生得倒算很好,剑眉长目,身量高挺。

可惜了……

陆莜宁接过他斟好的茶,送一点入口。

可惜要被我杀了去

再抬眼望向他时,面上带着女儿家的羞怯:

“陆公子,为何突然邀我去高济寺?”

“我妹妹是在高济寺出的事。”陆既瑜咬牙:“我本一生都不踏足,可她下葬时误了时辰,我怕她……怕她下辈子投不到好的人家,想来为她找主持做场法事。”

“而你,”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我妹妹是你师姐所害,你也欠我们陆家的,理应为她也来上几柱香。”

“师姐罪孽深重,不可饶恕,能为公子做些事情,归宁”她眸似秋水,乌睫簇簇颤抖,声音十分温柔:“求之不得。”

她这一句“求之不得”,狠狠撞进陆既瑜心口,撞得他心口又酥又软,空气里隐约还有几丝女子熏香的味道。

可他面上并不买账,冷哼:“你说起话来,倒是一套又一套,我且问你,你师姐为何要杀我妹妹?”

“说实话。”他警告。

“民女或许知道原因。”陆莜宁欲言又止,轻轻咬着唇瓣,眼波因为思索而流转,带着自己不自知的魅感。

陆既瑜强迫自己收回这些旖旎心思,便听她柔声道。

“我师姐是楚州人,她从前同我讲过,光平七年,她还只有七岁,那年楚州发洪水,赵家不给百姓放粮,城中的饿殍遍地,而赵府上却醉生梦死,她父母吃了好久的观音土后,走投无路,因为去翻赵家的泔水桶,被管家生生打死。”

“当然,这也只是她一面之词,不可全信。”

“便是因为这些?!”陆既瑜冷冷一笑,怒声:

“一群只会耕种的百姓,大字不识一个,一不能镇守边关、护国一方,二不能入朝为国分忧,楚州赵氏世代人才辈出,为国殚精竭虑,所得一切皆是应该的,难道就因不同情一群莽夫便是错了?你师姐父母便是无辜可怜?达官显贵人家的泔水桶也不是一般人吃得上的,她父母不经允许翻泔水桶,便可视为偷!”

在他眼里,偷翻泔水桶的百姓被打死,理所应当至极。

陆莜宁装作赞同,柔柔望着他,顺从地点了点头。

却在某一刻,莫名想起另一个人,比陆既瑜还高贵的出身,却是同他完全不一样。

冷风偶尔吹起一角帘子,看清外边景色,出了京城,即使是在郊外,也可见流民遍地,今年气候诡异,南方发大水又有瘟疫,百姓艰难。

便就着这一路的凄惨,二人到了高济寺。

寺庙里的热闹喧嚣和郊外的凄惨,大相径庭。

还未踏进寺庙门,便闻一鼻溢出的香火味,袅袅白烟盘于天际,陆既瑜扶她下马车,寺庙中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主持双手合十、闭眸立于人群中央,来往百姓前仆后继投着银子。

日光正盛,陆莜宁站定,只觉一片荒唐。

他们马车旁边有一辆更为华贵的马车,寺内小沙弥特来解释道,原是今天贵妃也恰带着永康公主来寺中礼佛。

永康公主便是萧子谦的妹妹。

陆既瑜点头称是,接着挽着陆莜宁,随带路的小沙弥一同去拜会高僧,高济寺十分大。

山门设三门:空、无相、无作。自无相门而入,经过雄伟的大雄宝殿,香客熙熙攘攘,四大天王守四方,陆既瑜的手温润无茧。

待经过大雄宝殿,到达寺庙后方拜见高僧时,陆莜宁才想起,从前那个人的手,有力且掌心粗糙。

陆既瑜进殿去拜访那高僧,陆莜宁留在偏殿望着手中一纸佛经,像是在虔诚超度。

偏殿离正殿有一段距离,又只有她一人,所以隐隐的刀剑之声响起时,也格外明显。

可她仍然没动,或许说也动不了。

毕竟她是个医女,不擅武功。

眼皮未有一丝颤动,哪怕偏处第一剑已经冲着她手臂直直刺来,待那剑锋离她只差分毫之时,她才柔柔尖叫出声,慌不择路地躲避着,手臂不可避免被深深划了一刀,瞬间鲜血淋漓。

与此同时,刚陪着贵妃上完最后一柱香的谢矜,微微皱了下眉。

“可是有事?”贵妃担忧问。

谢矜摇头,想到右浊汇报她的动向:“无事,但矜儿需先离去。”

贵妃欲问,遂又点头,道随他去了。

他颔首,转身自侍卫身上抽出把剑,提着出了供奉的殿。

心头烦闷,她受伤了。

明明武功高强,何必在陆既瑜面前以自身安危演戏。

剑锋泛着冷光,他面色亦冷寒,守在门口一旁的太监吓得双腿一软,一口一个“哎呦”。

佛门重地,怎可见刃!

偌大的偏殿中,四面八方都是涌来的刺客,个个目露凶光,拿着长刀向她逼进。

她一声又一声的怯声的叫唤,被回声吞噬了一半。

陆莜宁瘫坐在地,青丝散落几缕,眼眶里蓄着泪。

“要怪就怪你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师姐,她是如何死的,你便如何死。”

果然是赵妤梅派来的人。

她闻言泪水更甚,无助地摇着头求饶,柔若无骨一般,任谁看了也心生怜悯。

没人知道,看不见的角落,她袖中藏着一点冰凉。

“去死吧!”蒙面人大喝,举起长剑。

她还未来得及故作踉跄起身躲过,便感受到一道极其肃杀的剑风,直取持剑之人命门,接着是一声骨肉分离,热血溅了她半边脸。

我肥来了!!

世子殿下回北地的进度需要加快了

但咋写的这么慢!

前几天一个太太帮我看文

说我这篇文没有任何热门的点

没有任何一点符合这个平台

但我仍然会继续写的

最后我们宁宁是装的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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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雾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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