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他听见有人在哼歌。
他的意识极度薄弱,然而这首曲子却莫名的让他不自觉蹙起了眉头。
歌的旋律很诡异,或间或歇的全音中夹杂著半调,随著尾音微微上扬,不和谐的音律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海乘睁开眼睛,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有个人,披著斗篷,就坐在自己的旁边。
由下而上可以看见那人的胡子。
海乘侧滚一圈爬起来,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头居然不疼了。
他看著穿著斗篷的人,问道:“你是谁?银天呢?”
老人抬起头来,看著他,眼睛里的寒芒炯炯有神:“年轻人,先回答我的问题,”他说:“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海乘。”海乘也看著他。
“海乘,”老人点点头,“你很幸运,能在这里找到我的人非常少,你就是其中之一。”
“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了么?”海乘说,“银天呢?”
“那个跟著你一起来的人吗?”老人笑了一声,“死了,我把他安葬了。”
海乘心头一紧,声音不由得就撇了岔:“他死了?你把他葬在哪里?”
老人闻言站了起来,掀开脚下的斗篷,退到一边去,说道:“在我脚下,你想找他的话就挖吧。”
“你在骗我。”海乘看著他,直勾勾地说:“他没有死,他去哪了?”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骗你?”老人说,“他的情况你难道还不清楚吗?你带他过来的时候他的脑子已经严重受损,伴随著的身体机能迅速流失,我再怎么救也不可能救的活一个濒临死亡的植物人,年轻人,你说是吧?”
海乘沉默了。
“至少让我看看他的尸体。”他说。
“不是跟你说了在这里了吗?”老人踢了踢土壤。
“好。”海乘蹲下身去,两手放在泥土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噗!”
此刻头顶上的人终于再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海乘仰起头,看见了坐在树上的银天。
他又转头看了一眼老人,老人正捋著胡子闭著眼睛,浑然当作没看见似的,盘腿坐在一旁。
“你俩联合起来骗我啊?”海乘又抬起头看他。
银天轻飘飘从树上跳下来,手里拿著颗苹果,他哈哈一笑:“对啊,让人骗骗怎么了?又不会死。”
这个玩笑还真的是“不会死。”
海乘憋了又憋,终于忍不住向前一步,顶著腿将他压在树上,低声道:“我那么辛辛苦苦找你,结果你却在玩儿我?”
“怎么会是玩你?”银天笑著眨眨眼睛,“难道你不开心吗?”
“这倒没有。”海乘说著说著又看愣了,不禁凑到他耳边,小小声问道:
“难道这又是什么奇怪的局吗?你这波操作我有点看不懂了。”
“没有没有,”银天觉得好笑,偏头蹭了他一下:“这就是一个纯粹的玩笑,你别担心。”
“……”
“话说回来…大侠真是好身材啊…”银天看著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情不自禁伸出手摸了一把,“哎呀——瞧瞧这腹肌——这人鱼线——啧啧啧…多有男人味儿啊…”
“别摸了。”海乘一把抓住他的手。
“那你就不要一直顶著我。”银天说,“先出手的还敢嫌别人,真是不要脸。”
“……”
银天推开他,走过去站在老头子面前。
“干什么?”老头子抬头看了他一眼。
只见银天膝盖一弯,忽然跪下了,紧接著额头向下,恭恭敬敬地朝著他嗑了一个头。
“感谢先生救命之恩。”他头抵著地面,声音不温不火。海乘见状,也默默走到一旁跪了下来。
“你们不用谢我。”老人摸摸下巴,满不在乎地捻起自己长长的胡须,若有所思地道:“任何事都是有来有往的,我救了你们,你们该拿什么回报我?”
这话一出银天和海乘不由得面面相觑。
银天想了一下,起身站起来走到空地上,弯腰捡起他们落下的包,拉开拉链伸手进去掏了掏,翻出一瓶红酒。
“这是83年的葡萄酒。”银天走回来,把他递给了老人:“品质就不用多说了,绝对让您满意,您看看这个怎么样?”
老人接了过去,拔开软木塞凑过去闻了闻,一脸陶醉的闭上眼睛。
“不错,”老人晃了晃酒瓶,仰头喝了一口,喝完砸吧著嘴道:“不错,不错,确实不错。”
海乘见老人很满意,悄声的凑过去,对银天道:“你就这样把我的酒送人了啊?”
“不然呢?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海乘看了看他,确实没有。
“好啦…不要伤心啦,”银天笑瞇瞇地把手里的果子放到他嘴边:“来,吃苹果。”
海乘来回看了看他手中的苹果,低下头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口,问道:“这果子怎么来的?”
“树上摘的啊。”银天说。
海乘皱起眉头,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这棵树。
这棵树长得确实和别的树不太一样,硬要说的话,他看起来比较“柔和”。
海乘后退两步,随后助跑蹬到树上,拨开树叶一看。
真的有果实。
可是…海乘坐在树上,看著脚下的一切。
罕见的,他的心头荡漾著一种不为人知的情感。
这种感觉…很奇怪。
真的很奇怪。
他想起很久以前,颜老曾经跟他说过一句话。
“诱惑是很神奇的东西,他只在你最脆弱的时候出现。”
这句话很好理解,乍听之下也没什么问题,但一旦放在眼下的情况,字里行间的意义一下就变了味。
想到海乘目光不自觉望向老人,倏地发现老人也正在抬眼看他。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
他确实是被神眷顾的人,但,不是这一种“眷顾。”
他呸一声把嘴里嚼烂的苹果吐了出来。
手中糜烂的果肉迅速化为一潭血水,顺著指缝流失,海乘的眼前也逐渐模糊。
“喂,醒醒。”
是银天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嘴里还紧咬著东西,他退开一看,白花花的血肉和青筋顿时映入眼底。
——他咬的是银天的手。
“你……”他愣愣的看著银天,银天也看著自己。
“你好了啊?”
“嗯。”银天轻飘飘的拨开他,说道:“先起来吧,你压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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