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碾
第四十九章春深花盛,故事传新岁
孩子手里的纸鸢是用彩纸糊的,画着歪歪扭扭的兔子,线轴还握在小姑娘手里。见孩子挥得用力,小姑娘连忙扶住线轴,笑着对陆昭说:“这纸鸢是孩子自己画的,昨天晚上熬到半夜,说要画一只最可爱的兔子,送给山上的姐姐们。”
陆昭蹲下身,看着孩子手里的纸鸢,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他想起当年宋茜和李静怡带着镇上的孩子扎灯笼、画糖画的模样,那些孩子如今也都长大了,有的离开了枫桥镇,有的留在镇上开了铺子,可提起宋茜和李静怡,还是会说一句“那是两个特别好的姐姐”。
“替我谢谢孩子,”陆昭轻轻摸了摸纸鸢的兔子耳朵,“姐姐们肯定会喜欢的,等明年清明,咱们一起把这只兔子纸鸢也放上天,让姐姐们看看。”
孩子听了,眼睛亮了起来,用力点头:“好!到时候我还要画一只更大的,上面要画满梨花!”
小姑娘牵着孩子的手,跟陆昭道别,往镇东头走去。陆昭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心里忽然觉得踏实——原来有些故事,不需要刻意去记,只要有人愿意传,就会像枫桥镇的溪水一样,慢慢流淌,流进新的岁月里。
回到家时,院门上挂着的红灯笼还在,是去年腊月贴春联时挂的,风吹日晒了几个月,颜色依旧鲜艳。陆昭推开院门,院子里种着几株牡丹,是从宋茜他们的小院移栽过来的,如今已经冒出了花苞,粉的、红的,裹着绿萼,再过半个月就能开了。
他把竹篓放在屋檐下,拿出那本旧诗集——封面已经磨得有些破旧,里面夹着的梨树叶、桃花瓣,还有去年秋天捡的枫叶,都被细心地压平,一页页翻过去,像是在翻看一段段温暖的时光。翻到中间一页,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是当年沈清辞离开时留下的,上面写着“此心安处是吾乡,愿君常念,岁岁安康”。
陆昭把纸条拿出来,对着阳光看了看,字迹依旧清晰。他知道沈清辞在城里过得很好,去年秋天还寄了一封信回来,说在城里看到有人卖枫桥镇的青团,想起了当年在小院里一起吃青团的日子,还问起小院的梨树和牡丹怎么样了。他在回信里说,梨树每年都开花,牡丹也长得旺盛,让她放心,要是想回来看看,随时都能回。
下午的时候,陆昭提着水桶去了宋茜他们的小院。院门还是他去年修的,铜环擦得锃亮,推开时“吱呀”一声,还是当年的味道。院里的梨树已经开满了花,雪白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铺出薄薄一层,踩上去软软的,像踩在云里。
梨树下的牡丹已经开了几朵,粉的花瓣层层叠叠,围着金黄的花蕊,风一吹,就轻轻晃,像是在跟他打招呼。陆昭放下水桶,蹲在牡丹旁,细细地浇水,水流过土壤,带着梨花的清香,渗进根部。他想起当年李静怡说,牡丹要浇清晨的露水才长得好,于是后来每年春天,他都会早起去溪边接露水,回来浇在牡丹根上。
“今年的牡丹开得比去年早,”他对着牡丹轻声说,“沈清辞去年寄信回来,问起你们的牡丹,我跟她说开得很好,等她回来,就能看到满院的花了。”
浇水的时候,他发现梨树下的泥土里冒出了几株新的嫩芽,是芍药的芽尖,嫩绿的,透着生机。去年秋天种的时候,他还担心活不了,如今看来,倒是比牡丹长得还精神。
“芍药也发芽了,”他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芽尖,“明年春天,这里就会开满芍药,红的、粉的,跟梨花配在一起,肯定好看。你们要是看到了,肯定会开心的。”
打理完牡丹和芍药,陆昭坐在廊下的石凳上。石凳还是当年的那一张,边缘被岁月磨得光滑,坐着很舒服。他抬头望着满院的梨花,阳光透过花瓣,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他的衣襟上,暖融融的。
恍惚间,他仿佛又听到了宋茜的笑声,看到李静怡端着青团从厨房出来,柳如眉坐在廊下绣花,沈清辞靠在梨树下看书,苏砚在院里劈柴——那些画面那么清晰,像是就发生在昨天。他知道,这不是幻觉,是宋茜和李静怡留在这院里的念想,是她们从未离开的证明。
夕阳西下时,陆昭才起身离开。他锁上院门,回头望了一眼,满院的梨花在暮色里泛着淡淡的光,像一团温柔的云。他笑了笑,慢慢往家走,心里想着,等牡丹和芍药都开了,就把沈清辞寄来的信拿过来,放在石桌上,让宋茜和李静怡也看看,看看她们的朋友,一直都记着她们。
第五十章夏木阴浓,蝉鸣忆旧年
立夏过后,枫桥镇的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镇外的溪水涨了,溪边的柳树垂下长长的枝条,绿得发亮。陆昭提着竹篮,沿着溪边的石板路往宋茜他们的小院走,竹篮里放着刚从溪边采的菱角,还有一瓶刚榨的酸梅汤——是按照当年柳如眉教的方法做的,放了冰糖,酸中带甜,最是解暑。
走到小院门口时,正好听到院里传来“嗡嗡”的蝉鸣,是今年第一声蝉鸣,清脆得很。陆昭推开院门,院里的梨树已经长出了绿叶,浓密的枝叶遮住了阳光,在地上洒下大片的阴凉。廊下的石桌上落了几片新叶,是被风吹下来的,他弯腰捡起来,放在手里细细看,叶子上的纹路清晰,透着生机。
梨树下的牡丹已经开败了,花瓣落在泥土里,慢慢腐烂,变成了养分。芍药却开得正好,粉的、红的,一朵比一朵艳,有的开得大,花瓣层层叠叠,有的还是花苞,裹着绿萼,像害羞的小姑娘。陆昭提着竹篮走到芍药旁,蹲下来,拿出酸梅汤,倒了两杯放在石桌上——一杯放在左边,一杯放在右边,跟当年一样。
“今年的蝉鸣来得早,”他坐在石凳上,对着石桌上的酸梅汤说,“刚在溪边走的时候,听到第一声蝉鸣,就想起当年静怡说,蝉鸣一叫,夏天就真的来了。那时候你们总在傍晚的时候坐在这廊下,喝着酸梅汤,听着蝉鸣,聊着天,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热闹。”
风从院外吹进来,带着溪边的水汽,吹在脸上凉凉的。陆昭拿起自己的那杯酸梅汤,喝了一口,酸中带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瞬间驱散了夏日的燥热。他想起当年柳如眉做酸梅汤的情景,柳如眉总是把酸梅汤放在井里冰着,傍晚的时候拿出来,喝一口沁人心脾,宋茜和李静怡总说,柳如眉的酸梅汤是枫桥镇最好喝的。
“今年的酸梅汤我也放在井里冰了半天,”他对着空杯子说,“跟当年如眉姐做的一样,你们尝尝,是不是还是那个味道。”
喝完酸梅汤,他从竹篮里拿出菱角,放在石桌上。菱角是刚从溪边采的,还带着水珠,外壳是深绿色的,上面有尖尖的角。他拿起一个,用指甲剥开外壳,露出里面白色的菱角肉,放在嘴里嚼了嚼,清甜爽口。
“溪边的菱角熟得早,”他一边剥菱角,一边说,“当年陆昭总带着你们去溪边摸鱼,顺便采些菱角回来,静怡剥菱角剥得最快,宋茜总说静怡剥的菱角最甜。现在我也常去溪边采菱角,每次剥的时候,都能想起你们当年的样子。”
剥了一会儿菱角,陆昭站起身,走到厨房门口。厨房的门还是虚掩着的,推开时,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却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糖香——是当年李静怡做糖画时留下的味道。灶台上的糖画工具还摆在原地,铜勺擦得干干净净,石板上还留着当年画糖画的痕迹,虽然淡了,却依旧能看出蝴蝶、兔子的形状。
他拿起铜勺,放在手里掂了掂,重量还是当年的重量,只是手柄处被磨得光滑,带着岁月的温度。“去年镇上有个孩子来院里玩,看到这糖画工具,问我是什么,”他对着铜勺说,“我跟他说,这是用来画糖画的,能画出各种各样的小动物,甜得很。孩子听了,眼睛都亮了,说想学,我就教了他几笔,虽然画得不好看,可孩子开心得很。”
从厨房出来时,夕阳已经西斜,金色的光透过梨树的枝叶,洒在地上,像撒了一地的碎金。陆昭走到院门口,回头望了一眼小院——廊下的石桌上放着菱角和酸梅汤,梨树下的芍药开得正艳,厨房里的糖画工具静静躺着,整个小院都满是夏日的气息,像极了当年宋茜他们在的时候。
“我明天再来看你们,”他对着小院说,“明天我带些西瓜来,放在井里冰着,傍晚的时候过来吃,跟当年一样。”?
推开院门,走在巷子里,蝉鸣依旧清脆,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陆昭走得很慢,手里还拿着一个剥好的菱角,时不时放在嘴里嚼一口,清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让他想起当年的岁月——那些有宋茜、李静怡、柳如眉、沈清辞、苏砚的日子,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却依旧像昨天一样清晰。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把竹篮放在屋檐下,拿出那本旧诗集,翻到夹着沈清辞纸条的那一页,轻轻抚摸着纸条上的字迹。他想起沈清辞在信里说,等今年秋天,她想回枫桥镇看看,看看小院的梨树,看看后山的墓碑,看看陆昭。
“等秋天沈清辞回来,咱们就能一起在小院里吃梨了,”他对着诗集轻声说,“沈清辞肯定有很多话想跟你们说,到时候咱们就坐在廊下,听她说城里的事,听她说这些年的变化,跟当年一样。”
夜里,陆昭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蝉鸣,渐渐睡着了。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夏日的小院,宋茜和李静怡坐在廊下喝着酸梅汤,柳如眉在绣虎头鞋,沈清辞在看书,苏砚在劈柴,蝉鸣清脆,风很温柔,整个小院都满是热闹的气息,温暖得让他不想醒来。
第五十一章秋实满院,故人入梦来
立秋过后,枫桥镇的天气渐渐凉了下来,院里的梨树开始结出果实,小小的梨挂在枝头,青绿色的,像一个个小灯笼。陆昭提着竹篮,又一次来到了宋茜他们的小院,竹篮里放着刚买的月饼——还有一个月就是中秋了,他特意买了几种口味,有宋茜爱吃的豆沙馅,有李静怡爱吃的莲蓉馅,还有柳如眉爱吃的五仁馅。
推开院门,一股淡淡的梨香扑面而来。院里的梨树已经挂满了梨,比上次来的时候又大了一圈,有的已经开始泛黄,透着成熟的气息。廊下的石桌上落了几片枯黄的叶子,是被风吹下来的,陆昭弯腰捡起来,放在手里,叶子已经有些脆了,轻轻一捏,就碎了。
他把竹篮放在石桌上,拿出月饼,一一摆在石桌上——豆沙馅的放在左边,莲蓉馅的放在右边,五仁馅的放在中间。“还有一个月就是中秋了,”他坐在石凳上,对着月饼说,“我提前买了月饼,跟当年一样的口味,你们尝尝,是不是还是那个味道。”
风从院外吹进来,带着秋天的凉意,吹在脸上很舒服。陆昭拿起一个豆沙馅的月饼,掰了一小块放在嘴里,甜而不腻的味道在嘴里散开,让他想起当年中秋的情景——那天晚上,他们在小院里摆了一张桌子,放着月饼、水果、酒,围着桌子坐着,看着天上的月亮,聊着天,笑声在小院里回荡。
“当年中秋的时候,月亮特别圆,”他对着空桌子说,“静怡还说,这么圆的月亮,肯定能实现所有的愿望。宋茜说,她的愿望是咱们永远都在一起,不分开。现在想想,虽然你们不在了,可咱们的念想还在,咱们还是永远在一起的。”
吃完月饼,陆昭站起身,走到梨树下。梨树上的梨已经长得很大了,有的已经黄透了,他踮起脚尖,摘了一个黄透的梨,用袖子擦了擦,咬了一口,清甜多汁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比去年的还要甜。
“今年的梨长得好,又大又甜,”他对着梨树说,“等中秋的时候,我摘些梨来,放在石桌上,跟月饼一起,咱们一起赏月吃梨,跟当年一样。”
从梨树下走到厨房门口,陆昭推开厨房的门,里面依旧保持着当年的样子——灶台上的糖画工具、案板上的碗碟、角落里的米缸,都静静地放在那里。他走到米缸旁,打开盖子,里面还放着一些米,是去年秋天放的,虽然已经有些受潮,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痕迹。
“去年秋天我买了些米放在这里,”他对着米缸说,“想着要是你们回来,能有米做饭。虽然知道你们不会回来了,可还是想这样做,就像你们还在一样。”
从厨房出来时,夕阳已经落下,天空被染成了橘红色,院里的梨树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金光。陆昭走到院门口,回头望了一眼小院——廊下的石桌上放着月饼,梨树下的梨挂在枝头,厨房里的东西静静躺着,整个小院都满是秋天的气息,像极了当年宋茜他们在的时候。
“我中秋的时候再来看你们,”他对着小院说,“到时候我带些酒来,咱们一起赏月、吃月饼、吃梨、喝酒,跟当年一样热闹。”
推开院门,走在巷子里,秋天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很舒服。陆昭走得很慢,心里满是期待——期待中秋的到来,期待能和宋茜、李静怡一起赏月、吃月饼、吃梨、喝酒,就像当年一样。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把竹篮放在屋檐下,拿出那本旧诗集,翻到夹着梨树叶的那一页,叶子已经有些枯黄,却依旧保持着当年的形状。他轻轻抚摸着叶子,想起当年宋茜和李静怡在梨树下的笑容,想起当年小院里的热闹,心里满是温暖。
夜里,陆昭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中秋的小院,宋茜和李静怡坐在石桌旁,手里拿着月饼,笑着聊天,柳如眉在绣虎头鞋,沈清辞在看书,苏砚在劈柴,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整个小院都满是热闹的气息,温暖得让他不想醒来。
第五十二章冬雪又至,岁月续温情
腊月的枫桥镇,又下起了大雪。一夜之间,整个镇子都被白雪覆盖,屋檐上、树枝上、青石板上,到处都是厚厚的一层,像铺了一张白色的毯子。陆昭裹紧棉袄,背着竹篓,手里提着一盏红灯笼,又一次来到了宋茜他们的小院——今天是腊月廿八,该贴春联了。
推开院门,雪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雪地上,泛着淡淡的金光。院里的梨树被雪压弯了枝丫,像披着一件白色的棉袄,廊下的石阶上积了厚厚的雪,踩上去“咯吱咯吱”响。陆昭放下竹篓,先把红灯笼挂在门楣上,红灯笼映着白雪,格外喜庆,像极了当年宋茜他们过年时的样子。
接着,他拿出春联——是镇上的老先生写的,红纸崭新,墨汁还带着淡淡的香,上联“春回大地千山秀”,下联“福降人间万户欢”,横批“万事如意”,跟当年沈清辞提议的那副一模一样。他站在院门前,仔细地把春联对齐,一点一点地贴在门框上,动作缓慢却认真,像是在完成一件重要的事。
贴好春联,他从竹篓里拿出一把扫帚,开始扫廊下的雪。雪很厚,扫起来有些费力,可他却扫得格外认真,每一片雪花都不放过。“你们要是回来,看到这么干净的院子,肯定会开心的,”他对着空院子说,声音在雪地里散得慢,像是能传到很远的地方,“当年你们总说,过年就要干干净净的,这样新的一年才能顺顺利利。”
扫完雪,他走到梨树下,抬头望着枝头的白雪。去年秋天埋在树下的芍药,如今已经被雪覆盖,再也看不出痕迹。他蹲下来,用手轻轻拂去树下的积雪,露出一小片泥土。“今年的雪下得大,”他对着泥土轻声说,“院子里很暖和,你们要是想回来看看,就回来吧,我给你们煮了红豆汤,还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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