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怀霜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名字有多少旖/旎的成分,可偏偏叫沈江随说出口,就一副情人低语的架势。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专注凝视他,仿佛在看什么世间珍宝,配合认真的语气,看得他全身情不自禁一僵。
夏怀霜眼眸低垂,闪避沈江随近乎赤/裸直白的目光,换了手背去给面颊降温。
其实是不应该的。
按照他散漫自由的性格,面对沈江随时应该不至于这么无所适从,普通的合作对象而已,平常心对待就好。
他对待那些相亲对象从头到尾都是死水般的情绪,面对沈江随理应也是这种态度。
夏怀霜琢磨半天没想明白原因,只能归结为沈江随本性温柔,待人习惯如此。
以及合同里所说的,随时为扮演恩爱夫夫做准备。
按照这个思路细想,他不太平静的思绪瞬间平复。
夏怀霜自己没法把名字喊出千转百回柔情似水的味道,想到这儿便敬佩起沈江随优秀的能力来。
连脸颊的温度都一并降下,他真情实意夸赞道:“江随,你好厉害。”
这话说得正气凛然,喊名字和喊同事似的没区别,连声调都四平八稳。
沈江随这回也没办法明白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只好无奈问道:“为什么突然夸我?”
夏怀霜的夸奖和刚才突然说出口的“在想你那个时候说了什么”是一个路数,都是摸不准路数的话,沈江随是真的很好奇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其实我演技不太好。”夏怀霜抿抿唇说,“所以觉得你能把名字喊出情意绵长的能力很厉害。”
沈江随收敛气场,又用温和口吻和他对话的成果显著,夏怀霜把他的名字划拉划拉,直接标记进熟人行列,讲话也愿意开一两句玩笑,两人相处时的疏离感明显减淡不少。
至少没有一开始谈话都要先做好准备,打预警的情况了。
“是吗?”沈江随轻飘飘反问他,尾音微微上扬,掺杂点不太确定的疑惑。
他没有直白地盯着夏怀霜,反而微敛睫羽,藏住过分热切的视线。
夏怀霜没注意他的神情,注意力被桌上造型奇异的水杯吸引走:“我不会撒谎。”
他手欠拨弄了几下水杯,才抬起头对沈江随道:“虽然演技烂,但我会努力的。”
“不习惯的话,平时也可以练习。”沈江随漫不经心道,“就当锻炼了。”
夏怀霜伸了个懒腰,抻着嗓音说:“也可以。”
沈江随的助理办事效率很高,他俩东拉西扯没多久,就把新的合同送来,夏怀霜重新看了遍协议,他和沈江随提出的点都进行了修改,其余的并没有多少问题。
确认后,他拿着笔,在尾页签上自己的大名,没有半分犹豫。
他们合同签完,餐厅就把菜上齐了。夏怀霜靠在座椅里,为了合作相谈打造出来的端正坐姿正在缓缓消失。
“看来我们俩的饮食习惯还挺相似的。”他指指桌上的菜,“以后共同用餐不会有那么大分歧。”
沈江随轻笑道:“有分歧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以分餐。”
“唔……也是。”夏怀霜顿了顿,回道,“不过饮食习惯差太大,有时候也很难相处吧?”
还有生活习惯,爱好三观,一旦差别的种类范围扩大,两个不合适的人怎么迁就都不会让彼此满意,还会痛苦万分,简直就像是在互相折磨。
夏怀霜不太喜欢别人迁就自己,也不喜欢去迁就别人,可能这就是他坚决选择单身的原因。
好在和沈江随的结婚没有必须同居的要求,两个人的磨合机会少之又少。合作关系和亲密关系之间有巨大鸿沟,前一项关系满足好就够了。
沈江随的指尖轻点餐桌:“也会有人对此乐此不疲,理解和沟通才是最重要的大前提。”
夏怀霜并不意外他会说出这种话。
在他眼里,高等级Alpha,甚至不用高等级,Alpha大多都是些听不懂人话,固执独断的家伙。
但沈江随反而是个例外。
他喝了一口盅内的梨汤,终于想起来那天听完夏昭钦烂话后,撞见沈江随,对方和他说的话。
只是一声“抱歉”。
没有询问兄弟相争的原因,没有被打扰到的不耐烦,也没有询问他需不需要纸巾擦眼睛。
很寡淡的一句道歉,语气神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但青春期敏感的学生正巧需要寡淡的忽略,一时间心底的难堪都少了几分。
成年后会面的两顿饭,沈江随也是对他多加照顾,还能敏锐察觉他的脸色有变,何颖彤都没他那么上心。
夏怀霜转了话题,开玩笑似的对沈江随道:“如果今天没有答应你,我明天又要去相亲了。”
沈江随正在拿公筷挑鱼刺,闻言动作一顿:“你相亲的频率未免太高。”
他家长辈催他婚,也没有像夏家对待夏怀霜这样对待他,高频次相亲,好像有什么必须要完成的指标似的。
“我怎么知道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夏怀霜撇撇嘴,“怕年纪太大砸手里吧。”
他嗤笑一声,夏飞城和何颖彤的心思好猜,趁年纪轻还能卖个好价钱,迟了要亏本,当然要不遗余力推销。
沈江随蹙眉道:“浪费时间。”
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见面纯粹是在耽误夏怀霜的时间,有一个算一个全是麻烦,净是给夏怀霜添乱的,逼着他去相亲的夏飞城夫妇更是没事找事。
他捏着筷子的力气加重,转念想到夏怀霜以后都不用去参加莫名其妙的相亲,他心里头快满溢的不满收回去了点。
一顿饭下来,放下筷子的夏怀霜瞥见沈江随那称得上近乎干净的碗,不好意思道:“你中午都没吃多少东西,净给我夹菜了。”
“你低头在吃的时候我也在吃,当然没看到我吃多少。”沈江随和他起身离开包厢,站在他身侧时,屈指轻轻刮了刮他的面颊:“你好好吃饭,把自己养胖点才是头等大事。”
沈江随抬手的动作极为自然,短暂掠过他的面颊也并不显得轻佻,仿佛只是刹那顺势而为,指尖的温度轻飘飘,并未停留多久。
他们贴得很近,夏怀霜能闻见沈江随身上浅淡的、属于须后水的气味。并不浓郁的木质香气慢悠悠飘进他的鼻腔,是契合沈江随本人性格的味道。
这样过近亲昵的距离立马让他感到无所适从,下意识往一旁躲了躲,为避免尴尬,他又立刻开口,故作不服气回话:“我已经吃很多了。”
沈江随似是没发现他躲避的动作,失笑道:“还不够,你现在这样,结婚后怕是有人要说我虐待你,不给你吃饱饭了。”
出了餐厅冷风一刮,脸颊烧上的温度瞬间降了下去,夏怀霜挠了挠鼻尖:“我会守护你的清白名声。”
他光吃不胖的身体底子摆在那儿,吃多少也重不了几斤,外人说沈江随虐待他简直是无稽之谈。
“解释太麻烦你,我还是上心点吧。”沈江随低声道。
并排站着,两只手很轻易就碰到对方。
夏怀霜轻微摆动手,擦过沈江随凸起的指关节,感知到另一人的体温,立刻像是冒出沙被惊到的蛏子那样往回缩,缩到半路,壳没把自己保护好,便被人一把捉住。
沈江随握着他冰凉的手,皱眉道:“手怎么这么冰?”
男人的掌心温暖,几乎到了灼热的程度,夏怀霜看了看那只被他抓住的手,对上沈江随不赞同的眼神,一时间不知为什么有点心虚:“我一年四季手都这个温度……”
常年手脚冰凉。
沈江随的指尖往他手腕内侧探了探,在夏怀霜有所反应前迅速抽回了手,沉声道:“你穿得太少了。”
夏怀霜还以为他摸手腕内侧是什么奇怪的行为,结果只是摸他袖口布料的厚度,闻言缩了缩手:“我已经习惯了,江随你不用这么担心。”
他抬眼去看沈江随,被男人握住手艰难探出一个大拇指表明自己的决心:“我挺耐冻的,相信我。”
沈江随神色一滞,活像被他的话噎住了。
他松开夏怀霜的手,摘下脖子上黑灰色的围巾,抬手直接给夏怀霜围上。
围围巾时,他高大的身形几乎将夏怀霜包围大半,夏怀霜根本没处躲,只能安分站在原地,任由那条属于沈江随的围巾围在他的脖子上。
“天气冷,耐冻也不能穿这么单薄。”沈江随沉声开口,“围巾围着,明天接你去领证,没问题吧?”
围围巾这件事瞬间被领证取代,夏怀霜只能捡着重要的回答:“我没事,你来找我前给我发消息就好。”
沈江随点点头,垂眸同他对视:“要不要我送你回公司?”
夏怀霜这会儿感觉全身发烫,带着沈江随体温的围巾围在他的脖颈上,像是源源不断散发热量的暖炉。他把下半张脸埋进围巾里,摆摆手,闷声闷气道:“我开了车,就不麻烦你了。”
沈江随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轻轻挑了挑眉:“好。”
上车前,他对夏怀霜道:“就当是亲密接触的提前练习,放轻松。”
夏怀霜遮遮掩掩:“啊,哦,我知道。”
沈江随抬手撩开他凌乱的发丝,将那些头发尽数撩到他的耳后,做完这一切后,他才收回手,后退半步和夏怀霜拉开距离:“我先走了,明天来接你。”
夏怀霜和宕机似的,机械性抬手和沈江随说再见。
车开走了,他还站在原地发呆,埋在围巾里说不出半句话。
手好像不怎么冰了。夏怀霜想。
沈江随其实和火炉一样,而且很不喜欢戴围巾。
夏怀霜:沈江随人真温柔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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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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