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满腔怒火踏出王府大门,姜晚棠一脚踹向路边的桂花树:“神经病。”

仍觉没有解气,抬腿又是一脚:“装货。”

即使和谢夕邺的这段婚姻最后闹得不怎么愉快,可她自认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深仇大恨,虽说起初的确是她主动纠缠,可最后联姻,也是两家共同商议的结果,背后的情由,他也清楚。

况且,他们又不是什么鹣鲽情深、如胶似漆的恩爱夫妻,结婚后没多久便相看两眼,后面更是常年异地,形同陌路,离婚正好能帮他从这段一地鸡毛的关系中解脱出来,还有什么必要这样斤斤计较?

她实在不理解。

本以为这两天的相处多少能让他剑拔弩张的态度有所缓和,没想到,还是那副软硬不吃的死样子,就跟最初纠缠他时的反复无常如出一辙。也怪自己不长记性,好端端的非得来这儿一趟,热脸贴冷灶不说,还受一肚子冤枉气。

姜晚棠立在桂花树下深重的夜色里,追悔莫及。

天又下起小雨,临街的铺子关了大半,路上行人稀落,冷冷清清。

她抬头忘了眼天,将布袋顶在头上,踩着浅黑淡白的水光往回走。刚拐过街角的店铺,迎面撞见顾景,头发乱蓬蓬散在脑后,耷拉着眼皮,哈欠打得头快垂到胸口,像刚被人从被窝里拽出来。

瞧见她,他抹了把眼角沁出的泪花,慢腾腾递来一把伞。

以为又要开始新的剧情点,姜晚棠伸手接过,瞟他一眼,没好气道:“大晚上的,有什么任务?”

又是一个绵长的哈欠,顾景抬起眼皮,牵出几道褶子,没骨头似的摆摆手:“不着急。”

“不着急,你这个点出来?”

即便迟钝如顾景,也感受到了姜晚棠满到溢出来的火气,咂下舌,好奇道:“这么大火,谁惹你了?”

姜晚棠冲王府的方向抬起下颌:“除了那位,还能有谁?”

对方缓缓扬眉,如梦初醒般长噢一声,眼睛恢复几分神采,身子凑近过来:“他怎么你了?”

比起背后嚼人舌根,姜晚棠更想知道如何避开那个让她讨厌的人:“不说那些,我现在就想问问,我们这个系统除了惩罚,有没有奖励机制,比如累积多少积分可以跳过剧情、动作之类的?”

“没有。”顾景不假思索,斩钉截铁。

姜晚棠还是不死心,忍不住抬高音量再次确认:“真没有?”

“真没有。”顾景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要有的话,我第一天就告诉你了。”

姜晚棠不说话了。

“其实,换个角度想,”顾景瞧向对方垮得肆无忌惮的脸,小心翼翼劝慰:“任务反正是要做的,你们俩好歹还有些感情基础,总比跟完全不熟的人做来得强,况且殿下人还蛮好的,至少比原主强,对你也还不错......”

“对我不错?”姜晚棠毫不客气地剜他一眼:“说话要讲良心。”

顾景望向罩在她头顶的伞,把话咽了回去。

这是一个缺月的夜晚,窄巷内人家大多已经歇下,四下昏晦,悄寂无声,只有顾景手里的一盏灯笼,在她几步之外一摇一晃,虽不十分光亮,但多少叫人安心。

虽然不是什么正经人类,可有顾景这么个伴儿陪着,姜晚棠心里踏实许多,惧意逐渐消散,不免对他生出几分感激,便觉得自己适才怒及无辜,多少有些不该。

她放柔声音,主动询问对方:“明天萧姝举办的赏昙会,我是不是一定要去?”

顾景停下脚步,手搭上眼帘:“我看一下。”

半晌,将手放下,肯定道:“要去,得找机会邀请萧时泽共度七夕。”

姜晚棠毫不意外,点头应下:“知道了。”

说到这儿,顾景忍不住问她:“上次跟你说过要送他礼物,准备得怎么样了?”

姜晚棠摸了摸腰间空瘪的荷包,悠悠叹气:“没钱,什么也买不起。再说,我一不会女工,二不会调香,没法自己动手。”

原书中,江婉昙对刺绣缝纫同样一窍不通,但是为了在萧时泽面前留下秀外慧中的印象,便哄得江含烟替她制作了一个香囊,撒谎说是自己做的。

可姜晚棠不想这么做。

直到第二天,她还在为这件事发愁。

江渊午间回了趟府,陪姐妹俩用完午膳,叫到跟前细细嘱咐一番,无非是些“在外做客需谨言慎行,莫要失了礼数”、“需记得主客之分,不可过分随意”之类的老生常谈,末了又添了句“需互相照应着些”,这才放下茶盏,离席而去。

姜晚棠听得昏昏欲睡,江含烟却神色专注,一一应下了。

赏昙宴是晚宴,午膳后,姜晚棠小憩片刻,稍稍梳妆打扮一番,卡着点出门,同江含烟一起前往萧府。

萧府坐落在青鸾锦街,街道挨着东安门,寸土寸金,居住此处的,不是权贵,就是巨富。

赴宴最是讲究时辰,宁可早到半个时辰枯坐,不可迟来半刻失礼,萧家显赫,在朝中如日中天,客人愈发不敢怠慢。姜晚棠和江含烟到时不过日暮,萧府门口却已是车水马龙。

天子脚下,多的是簪缨显贵,出入皆以朱轮华毂为常,三品以上,门前也少不了几顶青绸轿子。偏生江家与众不同,除却江渊那辆漆色斑驳的公车,再无常备车轿,两姐妹步行而至,又没带随行丫鬟,在满街车马煊赫中显得格格不入。

姜晚棠神色自若,递过帖子,挽着江含烟进府。

赴宴的宾客多已到达,或立或坐,挤满了大半个花厅。

江含烟是头一遭参加这样的宴会,人一多,心里不免打怵,她停在花厅门口,指向不远处的花园:“阿姐先进去吧,我去外边逛逛。”

姜晚棠明白她不自在,不想叫她为难,点头道:“行,你去吧。”

从外头走进去,扫眼一看,来的多是些上次流觞宴见过的熟面孔。这种场合向来是各家闺秀争奇斗艳之地,满厅珠围翠绕,粉面含春,锦绣丛中暗香浮动。

下人停在门口,面向厅堂扬声通传了一声:“江相府大小姐到。”

宾客们正三五一群凑在一块儿说话,听见这声,习惯性抬头朝门口望。

入目是张极为恍眼的脸,靡颜腻理,黛眉朱唇,一头蓬松乌发松松挽起,衬得肌肤胜雪,脖颈纤长。

一双眼睛生得尤好,线条柔媚流畅,瞳仁纯澈分明,凝眸深处,恍有秋水盈盈,只消略微一弯,便流光溢彩、满目皆情,教人心魂俱荡。

满堂宾客,竟在这一刻,齐齐静了一静。

名媛贵女们多半是认得姜晚棠的,城府浅些的,忍不住凑近同伴耳边低低赞叹几声,心气儿傲的,虽心里泛酸,面上却豪不在意,很快收回目光。

倒是几位年轻公子难掩惊艳之色,目光追着她的身影,半晌回不过神来。

萧姝正在花厅里边陪客,模糊听见一声通禀,当即立直身子看过来。

她今日是东家,自然格外用心妆扮。晨起便端坐镜前,由丫鬟们精心伺候着梳妆更衣,眉要描得如远山含翠,胭脂要晕染得恰到好处,唇上的口脂更是试了又试,这般折腾了大半日,对镜自照时,倒也觉着明艳不可方物,颇有几分顾盼生辉的韵致。

谁知姜晚棠一来,满室光华便似都被她一人夺了去,这丫头琴棋书画样样平平,偏生生了副勾魂摄魄的好皮相,不过略施粉黛,连眉梢都仿佛只是随意扫了几笔,却透着说不尽的惊艳脱俗。

萧姝眸光一闪,唇边笑意瞬间敛尽。昨儿个午后,她才得了下人的禀报,瞧见邺王的马车停在江府门前,待江婉昙下车后便即离去,显然是特地送她回府。

醋坛子当即就翻了。

想见的人迟迟未至,憎厌的人却径直晃到跟前,萧姝毫不掩饰心中的烦闷,狠剜了她一眼。

讨厌她的人多了去了,姜晚棠浑不在意,唇角一扬,笑意盈盈抬手挥了挥。

萧时泽结束与宾客的寒暄,正欲抽身离席,抬眼瞥见立在雕花立柱旁的姜晚棠,脚下方向不着痕迹一转,行至身侧,引她朝花厅外边的游廊处走:“江小姐,借一步说话”。

姜晚棠笑着应好,随在他身后,提起杏色罗裙迈过门槛。

这下,满座贵女再难维持矜持之态,外侧数十道眼风霎时扫将过来,淬着妒火,几乎要将她灼出洞来。

姜晚棠无意成为众矢之的,不动声色往旁边移开半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又朝西侧的回廊走了一段,直到花厅的动静渐渐消隐在曲折的廊道间,萧时泽才停下脚步。

紫藤花架投出斑驳光影,姜晚棠一袭月白罗裙立于花串之中,抬眸觑向对面的人:“萧公子找我何事?”

萧时泽垂眸,从袖中取出一方叠得齐整的素帕,恭敬递到身前:“昨日承蒙江小姐借帕,知道你今日赴宴,便特地洗净奉还。”

姜晚棠接过手帕,冲他柔柔一笑,眸底聚起一泓清泉:“多谢萧公子。”

萧时泽微微一怔,目光下意识地避开她带笑含情的眉眼,抬手理了理袖口,声音刻意放得疏淡:“理应如此,江姑娘不必道谢。”

余光自她身前掠过,瞧见一段玉瓷似的颈子,和雪白的下巴尖儿,莫名叫他心波一曳,恍若旧年惊鸿一瞥,却怎么也想不起何处见过。

两人找不出旁的话来说,便都默契地沉默着,一人抬头眺望远处的余晖,一人垂眸看架上的紫藤。

半晌,萧时泽扶了下腰间的佩刀,清了清嗓,正声道:“我还有公事,今日便不再相陪,改日再见。”

说罢正欲拱手告辞,却见姜晚棠忽而抬首,盈盈望来:“公子先忙。只不知七夕那日,萧公子有没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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