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中,因着方才一通闹腾,此时店内人头攒动,各种嘈杂的声音汇成一片。一楼大堂更是混乱不堪,四处散乱着桌椅凳子,地上遍布着凌乱的食物以及破碎的碟子酒杯,楼上的一间房中也正冒着滚滚黑烟。
影刃一身青色衣裳,斜靠在一块牌坊上,将酒楼中的一切尽收眼底。他一早原是跟着王爷去了城郊,可就在王爷与那汪明周旋时,突然被派了过来这边,要他保护姝宁郡主。
其实姝宁郡主身边的两个丫鬟武力值当当。就算府中随意拉一个人出来比试,都不大可能打得过那两个小丫鬟。
“快追,夫人说了,抓住刚才逃跑的那两人,我们重重有赏。
影刃确认过姝宁郡主已不再酒楼中后,方才准备离开。可听到身后的声音,他停下脚步,恰好拦在了路中。
一新凶神恶煞的人,原是想着赶路,不想才出酒楼便看到路中间站着一男子,一行人瞬间被挡住去路。
为首的那人,脸上有一道疤,见到面前挡路的人,上前一步粗狂呵道:“你是何人,为何挡我等去路?”
影刃转过身,看着凶神恶煞的一群人淡淡道:“这里是集市,众人之路,难不成是你一家开的?这是何出此言。”
一行人看出来影刃是故意阻拦他们的去路,也不再多言,立即向着他抡起了大刀。而周边的百姓恐遭累及,立即四下散开。
*
宽敞道路上,一辆马车疾驰而过,车轮与地面的撞击声仿佛时一阵阵急促的鼓点,回荡在寒气中。
马车中,因坐着四人,显得极为狭窄。云相思阖着眼,安静靠在车壁上。
袭兰脸色不虞,面带焦灼的拿手帕按压着云相思的手。她瞥了一眼被南香擒着的张夫人,脸色深沉,恨不得现在就一刀了解了她。
若不是这妇人将云郡主引到酒楼,还招人拦着她们,郡主怎会受伤。
张夫人心中原本就惴惴不安,在这狭隘的马车中,云相思的婢女一脸凶煞的看着她,她愈发不安的绞着手中棉帕。
原在前往酒楼的路上,云相思已然旁敲侧击的点过她,那一瞬间她犹如掉入深渊的困兽,不知道哪里才是出口。
就在汪夫人对云相思下手时,她突然间后悔了,原在知道夫君做了那违背道德之事,她心中便心痛难耐。
可她竟然也迷了眼,在汪夫人威逼利诱之下,也想着帮夫君困住云相思,握住她的把柄。
可是那一瞬间,她后悔了,她应该及时劝道夫君回归正途,就算是那官位不保也罢,只要一家子能在一起,就一切都是好的。
张夫人嘴唇嗫嚅几下,喑哑出声道:“夫人,您真的能保住我家大人,和我一家人吗?”
在迷香的作用下,云相思身子本就酸软,眼下袭兰与南香都在身边,她才安心的合上眼,准备好好休息一番。
不想一旁的张夫人突然开了口,听着她的话,云相思脸色苍白,未发一言。
每回都是如此,虽是她受伤愈合很快,可身子似乎也抵不住这样的消耗,会在一短暂时日内,就如大病一场般虚弱无力。
“张夫人,先前在未见那汪夫人前,郡主就好好与您说过前因后果,现下您再来追问这个问题,要我们郡主如何?”
在见汪夫人前,云相思与张夫人提起了那梅林梅娘之事,可张夫人似乎没有听进去。
听到身旁婢女的话,张夫人唇色惨白,整个人如被抽去灵魂一般,面如枯槁,不过一瞬眼泪便从那布满血丝的眼眸滑落。
~
到了张夫人口中的宅子时,只见面前的府宅已然淹没在一片火海中。
看着四周特意加高的围墙,云相思眸色深沉,想来这个院子就是特意招待从辰都下来的达官贵人,面对此般高的围墙,还是在一个陌生之地,他们如何能够轻易逃走。
眼下不知里面情况,萧锦离那人也不知是否离开,这汪家夫妇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张大人前脚将萧锦离引来此处,汪夫人就唆使张夫人将她带去酒楼,想要以那样的手段将她的把柄握在手中。
张夫人面对眼前的一切,一时间傻了眼,看着面前的熊熊烈火,她竟是想要不顾一切的冲进火海,云相思一个眼神,南香便立即制住了她。
“夫君,夫君......你放开我,让我进去。夫君,你快出来啊,不要丢下我一人。”
云相思蹙眉站在浓烟滚滚的府宅前,眼下张夫人夫妇俩还真是应了那故事,只是不知这张夫人可会是下一个梅娘?思及此处云相思只觉讽刺。
张夫人哭红双眼,一双手不住的往地上抓挠起来,不过一会儿,沙子上渐渐染了血迹。
云相思余光扫过去时,心里终是不忍,喑哑出声冷然道:“张夫人,若是你不想成为下一个梅娘,我劝你还是保重身子,即使张大人有个意外,你还有一双儿女以及一年迈老母。”
张夫人强力挣脱开制住她的南香,爬伏到云相思身边,一双浸了血的手紧紧拉住云相思的裙摆,血迹慢慢脏染在云相思的青色裙摆上,她眼中满含哀求。
“夫人,我求求您,帮帮我,只要我夫君有命在,我一定会好好劝他,将一切罪证都交给李大人,以后也不会再做这些事。”
云相思看着跪求在身边的张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悲哀,想来就算张大人命丧于此也无济于事。
萧锦离恐是早已握住所有证据,就在张大人犯下这一些罪,再向萧锦离动手后,张大人的性命似乎不再都没那么重要了。
就在此时,滚滚浓烟中闯出一人影,玄雷闪身而出,便将手中拎着的一人摔了丢在地上,仔细一看,竟然是张大人。
趴在地上的张夫人见状,哭嚎着朝着地上晕厥的人爬过去,将张大人紧紧楼在怀中:“夫君......”
云相思眼见没有萧锦离的身影,沉着脸上前问道:“王爷呢?”
“王爷还在里面。”玄雷抱拳行礼后,安静的立在一旁。
片刻之后,萧锦离提着长剑,缓缓从宅子中走出来,脸上沾染了一些黑灰,衣服凌乱,身上衣裳被火苗吞噬,剩下一个个黑色窟窿。
云相思看着走出火海的萧锦离,她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方才来的路上,即使身子虚弱,她还是止不住的担心萧锦离。
而她还未反应过来,萧锦离已然走到她面前,伸出一手将她揽入怀中,而那剑尖上的鲜血沿着锃亮的剑间缓缓滑落,消失在泥沙中。
萧锦离眼中带着颓然,一只手紧紧搂住云相思盈盈一握的纤腰,下颌磕在云相思瘦削的颈肩。
鼻息间是她身上的清香,嗅到淡淡的酒气,他方缓缓清醒过来一般,涣散的双眼慢慢回神,嘴角的苦涩笑容掺杂着一丝后怕。
“相思......”还好你来了。
张大人安排的府宅中,张夫人颓然坐在地上,手中紧紧抱着陷入昏迷的张大人,她不敢松手,仿佛一松手怀中的人就会消失一般。
在处理好萧锦离的伤后,云相思到正厅便看到此般情境,前去请大夫的影刃此时姗姗而来。
张夫人似想要上前哀求大夫,可一见到一旁凶神恶煞的侍卫,云相思脸上的寒意,口中千言万语也尽数消散。
大夫在张大人身上扎了几针后,地上的张大人悠悠转醒。张夫人眼见丈夫转醒后,她眼泪又落下来:“夫君,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承受不了。”
萧锦离放走到堂中,便见着张夫人抱着张大人哀嚎不止,他瞥了一眼缠着棉布的手掌,无奈的摇摇头,云相思没有此般失态,好似就笃定他一定会出来一样。
看着萧锦离慢慢走过来,见他脸上的假人皮已然褪去,恢复了原本俊郎的面容。云相思只是端起茶水慢慢喝了一口,不知萧锦离会如何处理这张大人。
萧锦离走到云相思旁边坐下,也喝了一口茶水,似乎是不着急处理张大人。
只是张大人转醒后,慢慢从妻子怀中起身,拍拍妻子的手安抚一番后,方才跪下重重磕在地上,嗓子似乎是受了烟雾影响,声音嘶哑且断断续续,“王爷,属下罪该万死!”
萧锦离将茶杯置于桌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云相思似乎不受影响,继续喝着手中的茶水。
“张蔼然,你愧对你这名字,本王没有见过你这般愚钝的官员。”
地上的张大人身子愈发低伏下去,竟慢慢抽动起来,他愧对这个名字,愧对所有人,他终是有违初心。
苦读三载,原来高兴地只有中举那一刻。自来到这云州后,满腹踌躇满志不得作为,上面都是层层叠叠压制他的人,上有八旬老母,妻子二女,下有一众云州百姓。
被威逼做出那诸多事,他心中日日阴郁,整个人苦闷不已。虽是这云州唯一父母官,他没有一日真正开心,可是今日他所有压抑情愫似乎得到了释放。
在多日的忧思愁绪中,他终是想出一算是两全的法子,他听从那些人的话,只是所得银两皆是帮扶了百姓。
张夫人慢慢挪过去跪在张大人身边,泫然泣泪,“夫君,我和孩子不需要金钱万贯。婆婆也不需要此般体面,只求我们一家子能够安然在一起。”
张大人抬眸,看向一旁的妻子,眼泪从那一张灰败的脸上滑落。若是他不曾做下这些事情,想来他还能全身而退,可是这一次,终究是要辜负了妻儿老小......
张蔼然,取自成语“蔼然仁者”[解释] :对人和善的有仁德的人。[出自] :唐.韩愈《答李翊书》:“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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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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