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本室在楼上，员工电梯已经关了，靳尧只好走楼梯上去。

今天有点热，还好走廊仍开着风扇，微风阵阵，吹动墙上蝴蝶标本蓝盈盈的翅膀。

靳尧走到标本室门口，乔思正拧眉盯着地上看。

“怎么了，有老鼠？”

“怎么说……真是老鼠就好了，你自己看吧。”

乔思闪开，靳尧探头一看，也沉默了。

地上躺着半只类猫动物的标本，因为制作技艺粗糙，抽象得很难辨认种类。

此刻，它的眼珠拼命转向他和乔思的方向，尖嘴一张一合，发出嘶嘶的气音，细而密的牙也跟着若隐若现。

标本活了。

这谁看了不惊讶？

乔思的眼神已经开始放空，标本躺在地上嘤嘤叫个不停，靳尧左右看了看，拿来一柄消防斧。

“咻——”

他双手举过头顶，扬起雪亮的斧子就要劈下去，乔思忙跳起来拦住他，这时，走廊传来电梯开门声，检查团离这里越来越近了。

标本室一团糟，偏偏是这个时候检查，乔思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靳尧扫视一圈，打开一个空柜子，当机立断抱着标本钻了进去。

竖切的标本一面是毛茸茸的外皮，一面是湿漉漉的脏器，靠在铁柜子里，靳尧努力蜷缩着腿，从脏器那侧捏住标本的声带。

“领导您好。”乔思的声音从柜门外传来。

“小乔，怎么只有你，你师父呢？”主管问道。

“我师父晚上吃得不舒服，上厕所去了，请领导见谅哈。”

真惨，活都是乔思的不说，还得帮忙打掩护。

靳尧一边捏紧怀里嘤嘤怪的声带，一边摸它的脑袋顺毛，动作温柔，让人根本想不到刚刚那个要拿消防斧劈它的人是谁。

嗒，嗒，嗒。

不疾不徐的脚步走到靳尧藏身的柜子前，停住了。

乔思一身冷汗。

这要是被发现可说不清楚，他忙向更远处走了两步。

“这边是远古鱼类化石，我们的标本室收集了不少，您看这个……”

他边说，边紧张地看着那个年轻但气场令人害怕的领导。

靳尧藏身的小铁柜就在领导小腿边，领导却像在玩弄他们一样，偏要站在那儿看。

普通话考试最后三分钟都没这么勉强，乔思搜肠刮肚，实在没词了，只得尴尬地笑。

“没有了？”

“嗯嗯……”

领导和善地点头，抬脚往前走，靴旁的搭扣不小心碰了一下柜子。

“当。”

待在铁柜子里，靳尧的耳朵嗡嗡作响，虽然程度很轻，但也能感觉到杜辛羊的恶趣味。

他绝对是故意的。

杜辛羊像逗弄猎物的猫，心满意足后，很快带着检查团走了，乔思看到他们走到拐角，赶紧打开柜门放靳尧出来。

“终于走了，这剧本里的领导怎么跟现实里的一样。”乔思还心有余悸，“看着亲切和善平易近人，实际上啊，棉里藏刀，可怕得很！”

靳尧尴尬地笑笑没接话。

“对了，那小玩意怎么样了？”

靳尧松开捏着声带的手指，半个标本又开始嘤嘤叫起来。

乔思：“……”

靳尧再次捏住它的声带，标本重新安静下来。

“啊啊啊。”乔思抓了抓头发，“这剧本也太诡异了，不会跟那个博物馆电影一样吧？夜幕降临，展品复活。”

“不像。”

这些标本根本没有杀伤力。靳尧一只手卡着类猫标本的脑袋，一只手转动着一罐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眼珠看。

“标本室有什么类型的标本？”

乔思被提问了，还好这个问题的答案刚刚才背过，他一下子站得很直。

“各位领导好，我司标本室有60年历史，是公司重点发展项目——”

靳尧：“你先说重点。”

乔思回忆了一会儿，苦哈哈地说：“不行啊靳哥，我不从头背想不起来。”

这孩子。

该段剧情无法跳过，靳尧只得被迫听完。

“各位领导好，我司标本室有60年历史，是公司重点发展项目。不过如您所见，标本室里的东西年龄可比公司大得多。”

乔思摇头晃脑地从不算诙谐的套话背起。

“由于公司历史悠久，研究领域甚广，我们有多种标本类型。小到基因片段，大到空间场域资料，最具代表性的东西我们均有收集。当然，还要特别感谢军部的合作与帮助。请看，在您左手边的是——”

“好了，好了。”

忘记这段词是应付检查的了，还不如自己看来得快。

靳尧转了一圈，标本室确实没什么看点。

化石类不用说，瓶瓶罐罐里都是些小东西，标本也尽是切片，不同寻常的是，所有标本切片都在动，好像活了一样。把扭动的老鼠尾巴标本插回置物架，靳尧感到几分恶心。

“现在怎么办靳哥，我们去找其他人对对线索？”

靳尧点点头。

“那这个怎么办，咱们是把它带上还是先藏起来？”乔思指着在靳尧手中踢腿的类猫标本。

靳尧拍拍标本的半个脑袋，把它用布温柔包好，然后当啷一下扔进有害垃圾桶。

地下库房没什么，标本室也看过了，李庆那个怪人没说他在哪，剩下就是周家兄妹的档案室和张得虎的停尸房。

对了，说起停尸房——

“乔思，标本室有人的尸体吗？”

“没有啊，我今天把所有标本都擦了个遍，没见过那种高端东西。”

不在标本室？那停尸房的尸体去哪了？

这时，口袋突然传来一阵音乐，靳尧都快忘了有手机了，掏出来一看，原来是小王的电话。

“靳哥，你在哪，能不能来一趟休息室。”小王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虚弱。

靳尧答应马上过去。

挂掉电话，他言简意赅地告诉乔思尸体消失的事，张得虎不靠谱，他让乔思先去和周家兄妹会和，自己独自前往休息室，路过走廊时，靳尧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可一下没想起来，也就算了。

小王口中的休息室就是那个有储物柜的房间。

“小王?”靳尧推开门。

小王坐在地上，扯了一堆衣服盖在身上。即便如此，他仍眼眶发黑，冷汗直流，苍白的脸不比停尸房的人安详，连卷发都黯然无光。

“靳哥你来了。天呐，我感觉我快不行了，你能不能——咳咳，能不能带我去医院。”

小王气若游丝，靳尧也吓了一跳。

周盈背景卡上生病的同事果然就是小王，他这是什么运气啊。

不过没事，一直焊在脸上的口罩给了他莫大安慰，靳尧关心地走近小王。

“唉，看你的样子也知道，你实在没办法坚持了。这里有什么东西能让你感觉好一点吗？”

让我听听送你去医院是不是必要剧情。

“不，不。”小王喘着粗气，“我从来没感觉这么坏过，我甚至觉得我要死了，除了医院，恐怕只有上帝能让我平静下来了。”

“那我们这就走吧。”

靳尧想给乔思发信息告诉一声，发现自己被拉进一个群聊里，看昵称都是演员。据周盈实时情报，刚刚发现处理间工作不到位，检查团领导正在对主管训话。

cheers：「处理间没有咱们的人吧？」

赢赢赢：「应该没，我就看到一个老头被训。」

L：「是我(^～^)」

赢赢赢：「你没去上班？？？」

L：「:D」

cheers：「？」

“靳哥？靳哥？”小王弱弱出声。

靳尧把手机收起来：“嗯？”

“帮忙拉我一把，我站不起来。”

靳尧伸出一只手拉起小王，感觉小王的手冷得像冰。

“谢谢你啊靳哥。”

“客气了，我来的比你晚，为什么一直叫我哥？”

“就是感觉你有种老大的气质，不像普通人。”

小王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张嘴一笑，靳尧看到他的牙龈好像出了血，红彤彤的。

一边扶着小王往楼下走，靳尧一边偷偷在群里发信息。

靳：「我同事小王病得不行，让我送他去医院。」

赢赢赢：「什么表现？你们现在在哪？」

靳：「畏寒，脸色惨白身体冰冷。还在下楼。」

cheers：「怎么去？我能不能一起？反正留在这也没事干。」

靳：「小王有车，要去的到大厅门口。」

L：「1。」

cheers：「我这就来！靳哥等我一下。」

cheers：「@L ？」

L：「：）」

赢赢赢：「我和我哥留在这儿吧，看看有没有别的剧情。」

方文：「1。」

靳：「@张得虎」

张得虎：「我就不去了，我等等看能不能下班，你们去吧」

行，算上乔思和李庆，他们一共四个人，一辆车刚好坐开。

小王的车停的很近，现在，谁来开车成了首要问题。

小王全身哆嗦不用指望，靳尧有证但没开过车，乔思还在考证，李庆倒是自告奋勇，可靳尧宁可自己开也不想相信他，其他两个也是一样。

几人讨论了半天，还是决定让靳尧当司机慢慢开。

实习期都不知过了多久，靳尧才真刀真枪地坐上主驾驶。因为小王的副驾堆满了杂物，剩下三个人一起坐在后面，一左一右，把病得没力气的小王夹在中间。

打了两次火，小轿车咯噔一下出发了。

爱你们一下[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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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