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远从来没有这么疲惫过，像是被人捅了腰子。

他也想努力保持清醒，可受信息素的影响，爆发过后是无尽的疲累。

醒来之时，便是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将缠在他身上的各种仪器拆除。

顾怀远思索一番，试探性地开口：“咳......是院长吗？”

秦然听了他的呼唤，伸手看了看手表，了然地点点头，看着时间是该醒了。

“顾上将您好，我是医科院院长秦然，负责您的身体状况检测与治疗。”

顾怀远点点头，双臂支撑着床铺缓缓起身，忽觉某处一阵撕裂之感，随之而来的是那段火热的记忆逐渐回笼。

秦然见他皱眉，以为是信息素失控的影响，抬头道：“不碍事，我会为您提供一系列的治疗方案。”

顾怀远尴尬地回以一笑，见他将自己的各项数据与健康指标记录了满满一页，顾怀远有些意外道：“秦院长，我......和您认识吗？”

“您指的是您失忆之前吧，我们认识，但不熟。”

中规中矩的回答，难怪医科院建立于中立区，只是不知这是院长的意思，还是整个医科院的意思。

但唯一的好处是，这位秦院长应当不会故意诓骗自己，否则她日东窗事发医科院定然受到波及。

“原是如此。秦院长，不知顾某现下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

秦然扶了扶眼镜，一眼严肃地开口：“如今我只做了初步的数据分析，无法给你准确的回答，必须等我联系科学院一同研习过后才能得出结论。”

记得余晓枫和自己说过，科学院隶属于政府，中立区竟然愿意与政府合作？

“是因为科学院的设施更加齐全吗？”顾怀远委婉套话道。

“并不是，只是顾上将您是政府高官，总需要政府的人瞧着才好，否则要是出什么事了我医科院就说不清了。”秦然的目光不咸不淡，继续道，“先前你从北海被救回来只剩一口气，最近的治疗点就是医科院了，又因为后续状况不好，所以我就提议把你留在医科院了。”

言下之意便是，看着你快死了没办法才接手的，但到底是救了他一命。

顾怀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有些艰难地下床，向秦然鞠了一躬。

秦然见状立马扶着他的手臂：“您没必要这样。”

“如果不是秦院长相救，我怕是命悬一线，所以我就代表......我自己，向你道个谢。”

对方眼中闪过一丝犹疑，见了顾怀远温和俊朗的面庞，以及强调的“他自己”，而非政府，便点点头：“好。”

从被送入医科院的那刻起直到现在，他一直待在特例观察室之中，如今总算可以外出活动一番了。

顾怀远穿过长廊，走上通往天台的楼梯。

夜色降临，那抹银白高悬于空中，为这片不久前经历了巨大灾难的大地覆上一层薄纱。

栏杆处好像有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顾怀远缓缓走近。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那人似乎听到了顾怀远的脚步声，转头看向声源。

细碎的刘海之下，藏着一双仿佛精心雕饰过的眼眸，他的灰眸像是蒙了尘的古玉，幽深却又毫无光泽，美则美矣却少了一丝活气，呈现出鬼魅之态。

他侧脸的瞬间，月光滑过他的下颌，停在高挺的鼻梁之上，衬的面庞的绒毛也像是镀了层银边。

路经离就这么侧着脸漫不经心地看向顾怀远，这一幕，顾怀远记了很久。

“是远哥么？”他的嗓音带有沙哑，让人想要静心聆听。

顾怀远并不想破坏这样美妙的气氛，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自然地走到他的身旁。

栏杆处那人的双眸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靠近的顾怀远，嘴角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见他来到身旁，路经离顺势将他环入怀中。

顾怀远的身材很好，有着完美的倒三角，常年征战与统领军队让他平添一丝从容与贵气，被路经离这么一抱，却也不显突兀，两具完美的人型相贴，倒多了一分赏心悦目的意味。

月下相拥，就如同寻常的情侣一般。

顾怀远任由他抱着。在末世之前，他就是军中高职，常年于军事战略任务中绷紧神经，从未体会过真正恋爱的感觉。老首长介绍过几个omega给他，他不是没有尝试接纳过，只是他们总从最开始对顾怀远的无尽爱慕到最后却认为自己配不上他？

他不太理解，但军中要务让他没时间考虑这些。

现在好了，他失忆了，被拘在这医科院之中，也算是有时间给自己放个假了。

如果恋爱就是这样被一个貌美的男子抱着，也没什么不妥的，不是Omega也没什么要紧，末世的阴霾还未散去，也不知道还能安逸多久，不如珍惜当下。

思忖一番，他默默偏过头，略显生疏地在路经离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感受到那股柔软，路经离瞪大了双眼：“......远哥？”他像是在询问对方，更像是不可置信。

“我......做得不对吗？抱歉，从前我从未在这些事上上过心，出个任务还因为失忆把你给忘了。”顾怀远感到愧疚，他觉得路经离感到委屈是应该的，被自己的男朋友忘记，一定会觉得难过，他想要尽力补偿他。

“从今往后，我顾怀远会认真对你的。”

路经离的气息近在咫尺，却因天色黯淡而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听他轻笑一声，在他耳边道：“好呀，远哥，就让我来教你吧。”

说罢，他修长的手指扣上顾怀远的下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掰向自己，不等对方反应便迅速覆上了他的唇。

路经离那不容忽视的极A信息素瞬间袭向顾怀远，让他有些不适与抗拒，随即向后退了一步，却被进攻者强势拉回。

一阵清甜之味随着他的吻加重起来，夜来香的独特气味侵蚀了顾怀远的周身，他逐渐放松下来，阖上双眼，尽情享受对方带来的欢愉。

清甜感逐渐减淡，深沉之韵愈发浓重，让人忍不住想要索取更多，顾怀远觉得他的信息素会让他变得奇怪。

路经离渐渐睁开双眼，观察着顾怀远的表情，沉醉中带着一丝理智，当真能够激起他的胜负欲。

他的吻越加越重，却是双眼澄明，毫不避讳地凝视着眼前人。不屑的睨视与狡黠的笑意暗藏眼中，在夜空中宣告着这不过是他掌控敌手的一场游戏。

只是......似乎他俩都乐在其中呢。

感染之事未能全然破解，顾怀远无法离开医科院，两人你侬我侬过后便各自离去。

顾怀远听闻余晓枫那个小医生是因为他而晕厥，心中内疚便前往病房，在病房门口见到了秦然以及一位同样身着白大褂的年轻女Omega。

女子转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顾怀远对她没什么印象，想必是失忆导致，便带有歉意地向她点点头，随即转向他已识得的秦然。

“秦院长，我来看看晓枫，他还好吗？”

“您可以问我，你我都忠诚于政府。”一旁的女子利落地开口，目光坚定却带着一丝疏离。

不等顾怀远反应，她便走上前伸出手：“顾上将您好，科学院一等高级研究员，秦虞。”

顾怀远一向对干脆利落之人抱有好感，见状伸手回握：“你好，冒昧一问，在我出事之前，我们认识吗？”

秦虞将眼前的齐刘海向旁边一捋，直言道：“认识，但不熟。”

和秦然如出一辙的回答，傻子都能觉察出两人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秦小姐的回答倒是与秦院长一模一样。”顾怀远并未点破，通常情况下，人不能太自以为是，宁愿当傻子也比越界的好。

秦然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她是我的妹妹。”

听了他的话，秦虞撇了撇嘴角，虽然幅度很小，却也被顾怀远敏锐的捕捉到了，她似乎并不觉得有个院长哥哥是一件骄傲的事。

“原来是这样。”顾怀远颔首微笑，再度看向秦虞，“秦科员，晓枫的状态到底如何？我很担心。”

听他如此称呼自己，秦虞似乎十分满意，她轻轻一咳，回答道：“余晓枫，22岁，Omega，昏迷原因是被Alpha信息素攻击，诱导自身信息素调节失控，腺体遭到破坏，故而昏迷。”

她的严谨态度当真与秦然相似。

“按照惯例而言，通过医科院的治疗针剂便能苏醒，可他的昏迷时间显然超过了预期，经过检测，我们发现余晓枫的异变能量发生了变化。”

信息素的攻击为什么会影响到异变？闻言顾怀远皱起眉，他意识到了此事的非比寻常。

“他原本只是一个普通人，并没有在末世之下产生异变或是与其他生物异种，今日经过你信息素的诱导，他开始了末世之后的再次异变。”

“顾上将，您的信息素能够诱导他人进行二次异变！”

顾怀远这才明白了刚来此地时，秦虞那带有深意的眼神。

可他能够感受到面前两人的语气并不乐观，诱导人类再度进化越变越强不是好事吗？

兄妹俩对视一眼，秦然面露担忧：“进化的同时，极大可能伴随着灾难。”

顾怀远并未答话，他转头望向窗外，夏夜，尘世喧嚣沉入地下，繁星点缀于夜空，偶有蟋蟀低鸣，预示着来之不易的安定生活。

可他的信息素，可能会引发二次末世。

这夜，顾怀远几乎没有合眼。他并不是会提前焦虑的人，但既然知晓了此事发生概率极大，不如趁早思索如何积极应对，这关乎到了全人类的存亡。

他信息素的改变，源头便是北海的杀人蛟，可惜没了那段记忆。他始终不信会有百分百的好事，他的信息素能够让人二次进化，也一定有着弊端，只不过是还没有发觉罢了。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上做实验，可谁都说不准会不会有意外发生，这过于残忍且反人性。

他站起身，穿戴齐全走向观察室之外，穿过长廊，在夹层间的窗口处眺望。

不过一会儿，便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回荡于长廊之中，顾怀远即刻下楼，奔向声源处。

秦然与秦虞已然到达观察室的门口，只见秦虞迅速贴好抑制贴，两人带上隔离口罩，冲进观察室。

顾怀远能够在隔离玻璃前清楚地看到一位Alpha正蜷缩在角落痛苦地用脑袋砸向墙面，大汗淋漓。

那位Alpha与余晓枫一样遭受了顾怀远信息素的攻击，只不过顾怀远昨日探望之时，他已经完全恢复了，怎么如今成了这般模样？

进去的两人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只得将他压倒在床上用机械臂禁锢，防止他自伤。

过了不知道多久，床上那人呼吸逐渐平缓下来。

即便是隔着窗户，两人之间有着一段距离，但S极Alpha间的共鸣不会有错，顾怀远感到诧异无比，原本不过是一位普通Alpha，竟然一夜之间分化成了极A？简直是闻所未闻。

不知何时，一双手悄然搭上了顾怀远的肩膀，他一怔，转头回望，路经离的面庞近在咫尺，纤长的睫毛正蹭着他的脸颊。

这小子......倒是深藏不露。

“你怎么来了？”

路经离将手收得更紧了些：“远哥，我想你了。”

他瞧了一眼观察室中被束缚的男人，玩味一笑：“远哥，你可真是个宝贝，竟然能诱导人第三次分化。”

顾怀远疑惑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他是因为我才这样的？”

“那天......还是我把他丢出远哥的房间的。”路经离半眯着双眼，笑盈盈地看着他。

顾怀远说不上哪里奇怪，到底是他多心了，还是这小子本来就聪明？

见他不说话，路经离眸中闪过一丝精光，耷拉下脑袋，用细软的发丝蹭了蹭顾怀远的脖子：“远哥，要是你是Omega就好了，这样我就能标记你，你就属于我一个人了。”

顾怀远闻言只认为是他的失忆导致路经离患得患失的，便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放心，我会对你一心一意的。”

“远哥，要不你就用你这特殊的信息素把我变成Omega吧，你来标记我怎么样？”

顾怀远不禁失声一笑，这样的路经离，很可爱，如果他是Omega，顾怀远一定会考虑他的提议。

“别说傻话了，我信息素的问题还未完全查明，一不小心伤着你可怎么办。”

路经离嬉笑一声：“也是，再说了，一直都是我//你......反过来，远哥也不习惯。”

说罢他收回眼神转过头去，令顾怀远想反驳都没办法，顾怀远只得无奈的摇摇头。

观察室中，秦然的余光一直注视着两人，他的心中不断叹气，太阳穴突突直跳，只希望顾怀远恢复记忆之时别因为他知情不报而迁怒于医科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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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特别的信息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