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芙诗小心翼翼地避开巡守的灯火,来到白日里已勘察好的山涧急流边。
将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宫装浸入水中,任其被湍急的河水卷走,随即又将一只早备好的绣鞋遗落在河岸草丛,伪造出失足落水的现场。
她蹲在河边,紧张地环顾四周,屏息聆听着远处的动静,确认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疏漏后,借着朦胧的月光,沿着一条隐蔽的小径,快步朝山下赶去。
之前和娄冰菱约好,她守陵七天,在这七天里,娄冰菱都会安排人在皇陵山脚下一处废弃的山神庙接应她。接上头后,便在山下的集市藏一晚,待次日清晨城门开启,立刻动身出城。
此时此刻,江芙诗的心情既兴奋又忐忑,一路小跑,被树枝划了好几道口子之后,才停了下来。
她不停地深呼吸着,这时才发现自己竟忘了点燃照明之物,于是从袖中取出一支特制的药香火折,轻轻一晃,前端便燃起一股持久的、带有清苦药味的红晕。
火光不大,但足以照亮舆图,而且燃烧时散发的气味能让她避开一些蛇虫。
很快了很快了,她默默在心中给自己打气:马上就能逃出这吃人的牢笼了。
不知走了多久,走到小腿发酸,江芙诗摸黑找了处平坦的石头坐了下来,打算歇一歇。
好累……
在宫里日子久了,锦衣玉食,身子骨远不如从前上山采药时利索。若是以前,莫说这点山路,便是再陡峭的悬崖她也如履平地。
依靠着树干,给自己揉捏着发胀的小腿,思绪却飘远了。
等会接头之后怎么从京城离开?冰凌是太尉小姐,安排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和一份假路引应当不难。
那逃出去后要做什么呢?
嗯……
有点想回家看看了。
不是皇宫,是那个记忆里飘着药香的小院。看看她的小药炉还在不在,墙角的三七是否已经开花。
顺便,给养父上坟。
真是不孝,养父含辛茹苦将她养大,授她医术,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她却在深宫这数年,连为他扫墓添土都难以做到。
待了却此间事,祭拜过养父后,或许她可以一路南下,听说江南地区气候宜人,物产丰饶,她可以在那里开一间小医馆,悬壶济世,安稳度日……
又或许,她可以踏遍三山五岳,做个逍遥的游方郎中。
再没有算计,没有束缚与伪装。
这样想着,江芙诗的嘴角情不自禁地牵起一抹向往的微笑。
正沉浸在憧憬中,身侧的树丛忽然传来“沙沙”异响。
江芙诗浑身一僵,猛地抬头,却只见一只林鸟扑棱着翅膀从枝叶间飞出。
她抚着怦怦直跳的心口,狠狠松了口气,不敢再多停留,赶紧起身继续赶路。
来到一处岔路口。
她掏出舆图,借着微弱的火折光费力辨认,又看了看眼前几乎一模一样的两条小径,陷入了两难。
纠结之下,她选择了右边那条看似更平坦些的路走去。
又走了好一会。
江芙诗发现,这里的景物越来越陌生,完全不似舆图上所标注的,通往山神庙的方向。
她有些心慌,正害怕地停在原地,咽了咽口水,想着转身离开选另一条路时,一道低沉的虎啸声忽然在不远处炸响!
“啊——”
江芙诗吓得脚下一软,直接摔在了地上,怔愣着目光。
月光下,老虎的庞大的身躯从灌木后显现,一双幽绿的眼睛死死锁定了她。
是、是老虎!
她浑身一僵,求生的本能让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不顾一切向前跑去。
老虎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纵身扑来。江芙诗只听“砰”一声闷响,额头狠狠撞上一截横出的枯枝,剧痛瞬间炸开,眼前阵阵发黑。她踉跄倒地,腥热的喘息已喷在她的颈后……
就在这时——
一道凌冽的风忽地自她的身后袭来,竟直接逼的老虎退了三步!
紧接着,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她的身侧疾窜而出,快得只余下一道残影,不是闪避,而是直迎而上!只见他飞身一脚,狠厉地踏在老虎的额顶,借力一个空翻,稳稳落于猛兽身后。
老虎吃痛暴怒,发出震山狂吼,扭身再扑!
只听“嗡”的一声,剑鸣轰地炸起,一道寒光应声出鞘。
男人手腕疾转,剑身在空中划出冷冽的弧线,不刺不劈,而是以剑脊携千钧之力,横拍在老虎的侧肋!
这一击看似无声,却暗含内劲,将那数百斤的猛兽硬生生扫开数尺,发出一声沉闷的重响。
不等老虎翻身,他乘胜追击,手持长剑,一跃而起,直接站在了老虎的背上,膝盖死死抵住其颈骨,一剑刺穿了它的咽喉。
温热的虎血瞬间喷涌而出,甚至有些都溅到了江芙诗的脸上。
她捂着额头,费力睁眼,在一片血色模糊中,只看见男人挺拔的背影,夜色将他的面容与身形尽数隐藏。
是、是谁?
为什么这个人出现在这里?
是一直跟着她?还是……
江芙诗迷离着眼,强烈的眩晕袭来,她终是支撑不住,彻底昏了过去。
确认老虎已无气息,湛霄这才收了剑,朝她走来。
公主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束发的男子发髻早已散开,如墨青丝铺陈在地,衬得那张小脸愈发苍白脆弱。
他俯身查看,公主除了额角的撞伤并无其他外伤,应是惊吓过度加之撞击导致的昏厥。
夜半三更,公主女扮男装从斋宫偷溜出来,是去做什么?这么晚,总不能是赏月。
莫非,是私奔?
湛霄将公主打横抱起,脚尖轻点,施展轻功踏枝而行,来到刚才公主犹豫的岔路口。
站在高处向另一条路望去,只见远处山神庙中,一伙人影从庙门出来,举着火把四处张望,像是在焦急地寻找什么,为首之人衣着体面,并非普通山民。
公主的情郎?
湛霄眼神骤冷,当即不再犹豫。抱着江芙诗从另一侧悄无声息地绕开,步行在返回斋宫的隐秘小径上。
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影,洒在他的肩头,他下意识将手臂收紧了些。怀中女子轻的过分,宛如一捧即将融化的新雪,让他几乎感受不到什么实在的重量。
即将到达斋宫时,湛霄停了下来。
他的任务是确保公主活着且不脱离掌控。
一旦她失踪或昏迷在外的事被发现,必将掀起轩然大波,这远非她一场胡闹可以收场。
他单手托着公主的后背,三两下将她身上的男装脱下,连鞋子也一并除了去。
他抱着仅着中衣的公主,避开巡守的视线,回到她的厢房,将她安置在床边,做成不慎滑倒撞伤额头的模样,用沾湿的布巾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虎血。
公主依旧双目紧闭,呼吸平缓,湛霄扫了她一眼,直起身,在这厢房中无声翻找,最终在妆奁里找到了他那块金丝嵌宝菱花镜。
离开时,他故意碰倒窗边的花盆,保持大门虚掩,随即悄然离去,来到公主之前丢弃宫装的河边,将她方才身着的男装也扔了下去,看着翻滚的河水将衣服彻底卷走。
方才打斗,他情急现身,虽然后来公主晕了,但不确定她会不会记得他的背影或一些细节。
他是杀手,并非寻常暗卫,若公主记住了他的身形特征并深究下去,只怕……
湛霄来到一片僻静的密林,从怀中取出一节短哨,抵在唇边缓缓吹响。
不多时,一只训练有素的猎鹰破空而至,稳稳落在他覆着皮护腕的小臂上。
“嘎、嘎……”
湛霄往它的腿上的铜管内塞入一张卷好的细小纸条,抬手将其送入夜空。
这厢。
花盆的碎声惊醒了耳房的蓉蓉,她循声找去,竟发现公主的厢房大门敞开,当即大惊失色,慌忙跑进查看,立时发现了昏迷的江芙诗。
“快、快来人呐,公主昏倒了。”
这一声惊呼,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瞬间炸响了寂静的斋宫。
待江芙诗再次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
她懵懵懂懂地睁眼环顾四周,熟悉的帐幔让她瞬间清醒,随即马上倒吸一口凉气。
她、她、她怎么回来了!
她不是逃出去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
她惶恐不安地坐起身,额角传来的钝痛让她蹙紧眉头。回忆涌上——对了,她遇到了老虎,然后……然后是一个模糊的黑色背影……
可是跟她回来有什么关系!她明明都已经逃出去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不动声色地拉住正为她端来汤药的青黛,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与困惑:“青黛……本宫这是怎么了?昨夜发生何事了?”
“殿下。”放下汤药后,青黛后怕地捂着胸口。
“您昨晚真是快吓死奴婢了,竟晕倒在了床前,若不是蓉蓉发现,您估计得在这地板上睡上一宿呢,怕不是要得风寒了。”
“你是说?我磕倒在了床头?”江芙诗难以置信地追问。
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她眉宇紧拧,接着问:“那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她昨晚明明是男子打扮,可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穿的竟是寝衣!
“衣服?衣服怎么了?”青黛不解:“这就是您平常的中衣,有什么问题吗?”
江芙诗只觉得自己要疯。
难道昨夜种种,皆是做梦?
她恍恍惚惚地站起身,下了床,脚踩上地面的那一刻,才像是有了实感,漂浮的思绪沉落下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是梦,是真的。
她应该是被什么人给送了回来。
而且极有可能,这个人一直跟在她身边。
意识到这点,寒意瞬间涌上心头。
她失魂落魄地在床边坐下,一阵冰凉的秋风从窗外涌入,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这实在可怕……
那人到底是谁?
难道是娄冰菱派来的人?可是,他们不是说好在山神庙接头的吗?如果他们救了她,应该是按原计划带着她下山才对啊。
怎么会把她送回来?
况且斋宫附近,守卫森严,如果有人带着昏迷的她潜入,肯定一下就被发现了。
既然以上假设都不成立……
难不成,是父皇派人来监视她?
听闻父皇身边就有这样的暗卫,武功超群,来去无踪。
可是父皇没有理由这样做啊?
但如果不是父皇的人,其他人就更没理由这样做了。
江芙诗蜷缩在床,抱住自己,心中阵阵发寒。
不敢想,如果那人真是父皇安排在自己身边的话,那昨晚自己所做之事传到父皇耳中,父皇恐怕绝不会轻饶。
她越想越是害怕,只觉头晕目眩,额头发烫,当日的守陵仪式竟也无力前去,只得称病卧床。
又入夜。
紫苏将晚膳一道道摆上桌面,江芙诗愣神看着,问旁边的青黛:“今日宫中……可有消息或旨意传来?”
“回禀殿下,并无任何消息。”
江芙诗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气,这才缓缓拿起筷子。
应该不是父皇的人。
不然,她这会已经被问罪下狱了。
可以肯定的是,她的身边一定有人在暗中监视,所以说,想要再次出逃,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她现在唯一好奇的,就是那人究竟是谁。
是为了什么潜伏在她身边?
“殿下,奴婢服侍您换药吧。”蓉蓉上前轻声道。
江芙诗点点头,在妆台前坐下。
太医昨日瞧过,说她额角受创并无大碍,体热很快便能好转。
她下意识想对镜查看额角的伤势,忽然发现,自己之前搁在妆奁里的金丝嵌宝菱花镜不见了!
江芙诗的第一反应就是,被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宫女偷拿了,她立刻叫来青黛严查此事。
一番盘问搜查后,却没查出所以然。且昨夜因她摔倒一事,许多人进出过她的房间,更是无从查起。
待静下来后,一个惊人的念头浮上心头。
或许,是那送她回来之人,把镜子偷走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这里这么多珠宝首饰,他却偏偏只拿走了那镜子?
“你们可还记得,那面镜子是如何得来的?”
青黛和紫苏面面相觑,纷纷摇头:“奴婢们不知,许是往年宫中的赏赐,混在妆奁里一并送来的吧。”
江芙诗心中疑窦更深。
莫不成,那人还是个窃贼?
更深人静。
江芙诗却了无睡意,一想到这会也许正有人在暗中窥视着她,她就脊背发凉,心跳如擂,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且逃跑未成,此刻心中更是沉郁。
她在床上坐起身,目光落在门外守夜宫女的身影上。
那是她特意吩咐留下的。见有人守在跟前,她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几分。
日日忧心忡忡,这样下去如何能行?
不弄清那人的来意与身份,她怕是再也无法安枕。
静下心来细细回想,那人是在她遇险时出手相救的。也就是说,他极有可能是来保护她的。
只是当时自己恰好晕了过去,未能得见其真容。
倘若,她再一次遇险了呢?
那他岂不是会再次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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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然是不会了。
她要行侠仗义,游历大川山水,才不去做那笼中金雀。
蒲望一朝落难,被过路的少侠收留。
少侠武功超群,眉目清朗,精致的侧颜与清亮的嗓音,令他时常以为自己竟对男子产生妄念。
不过萍水相逢,对方既已明志,他自不会强人所难。
但——
此去经年。
蒲望统御中原,中宫空置,大臣屡次进谏,皆被驳回。
微服私访。
那于闹市擒贼的仗义少侠,身手利落,眉目如昨。顿时让蒲望心神剧震,所有被理智压抑的妄念如野火燎原。
不久之后,一道传言在坊中兴盛。
当今圣上之所以空置六宫,不纳妃嫔,皆因龙阳之癖,圣上身边常伴的那个清秀少年,每每同乘一辇,耳鬓厮磨,情意绵绵。
秦七潇抵住蒲望迫近的胸膛,转身欲逃,却被重重禁军围困在帝皇面前。
“你骗我,你说你是寻常商贾!”
“朕从未骗你,只说家中行商,却不曾告诉你——普天之下,莫非王商。”
他指腹碾过她微颤的唇角,声音低沉而危险:“若论欺君,你这女儿身,又该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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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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