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店虽然是整个长云我吃过的弗式餐厅里最正宗的一家,但还是没有我自己做的正宗。”
就这?
贺渡索然无味地坐正身体。
她还以为沈序楼要讲什么关于这家店的惊天大瓜呢。
沈序楼翘着嘴看贺渡这副表面不明显但实际上大失所望到眉毛都有些垂下来的表情。
“想听点刺激的?”沈序楼问。
“没有。”贺渡矢口否认。
有也不承认。
“那我跟你讲个刺激的。”
贺渡表面一副云淡风轻,我一点也不感兴趣样子,实际上身体都微微前倾了几度。
“这家店的两个老板一个来自弗立安,一个来自阿格兰那。你知道的,这两个国家历史上向来不太对付。而这两个人的性格偏偏又将她们自己国家的民族性格贯彻得很彻底,因此她们两人从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就非常不对付。”
“但机缘巧合……”沈序楼故意顿了一秒,装作观察桌上插花的贺渡立马投来催促的眼光。
面对沈序楼促狭的笑意意识到不妥的贺渡视线一转,转到了餐厅另一面的上菜通道用视线无声催促餐厅赶紧上菜。
就好像贺渡眼神里的催促原本就是要用在这儿的,只是顺路从沈序楼脸上滑了一秒。
不逗她了,沈序楼继续说:“机缘巧合之下,这两人一个出钱一个出厨技在异国她乡的东启[1],也就是这儿开了一家柯美希特·弗式餐厅。”
“柯美希特这个姓氏是阿格兰那共和国一个很有名的商业家族的姓氏,也是这家餐厅其中一个老板的姓氏。弗式指的是弗立安菜式,也就是那位来自弗立安的老板的家乡菜。”
“就这张明信片,”沈序楼指了指桌上花瓶压着的明信片,“就这上面不同语言的两句话,那两人还为谁国家的语言写在上面打了一架。”
“我没有夸张,她们真的为此打了一架,而且我听说战况非常激烈。”
沈序楼说完,贺渡想了一会儿,提问:“我有三个问题。”
沈序楼坐正了身体,像教室里被老师抽问的学生:“请说。”
“问题一,你这样在她们餐厅光明正大地把她们之间较为**的事情说给我听不怕她们听到吗?”
贺渡比出一根手指,沈序楼视线聚焦在贺渡手指上,又随着贺渡问题的提出转移到她的脸上。
“不怕,这事儿她们自己都喜欢到处跟朋友吐槽。我和她们是朋友,你跟我……,所以你和她们也是朋友,既然是朋友那她们就无所谓我跟不跟你说这事儿。”
沈序楼故意在她和贺渡的关系那里带过不提。
是什么样的关系需要这样带过只留下语焉不详的暧昧不明,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即使是被这样一笔带过两人相视之间也能心知肚明。
“问题二,那位来自弗立安的老板有弗立安菜式的厨师证吗?”贺渡比出两根手指问沈序楼。
沈序楼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然有,还是特级厨师证。”
“问题三,你有弗立安菜式的厨师证吗?”贺渡比出三根手指,问出了最犀利的问题。
沈序楼僵了僵:“没,没有。”
贺渡心中有了猜测。
一个东启的、没有弗立安菜式厨师证的人说一个弗立安的、拥有弗立安特级厨师证的人做的弗立安牛排没有她做的好吃。
沈序楼这话有百分之九十七的概率是其主观因素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沈序楼心虚,但沈序楼嘴硬:“你不懂,这种大厨做不出家常的味道,我做的牛排就是最好吃的,不行下次我做给你吃,你吃了就知道了。”
贺渡敷衍但装作不敷衍的点了点头,但沈序楼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贺渡压根就一点也没信她的话。
餐厅开始次序上餐,从餐前酒喝到佐餐酒,从前菜吃到主菜。
主菜沈序楼选的是两块炙烤的带骨牛排,一份五分熟,一份七分熟。
沈序楼将她桌前的那份五分熟牛排切开一小块,问贺渡:“尝尝?”
贺渡看着沈序楼盘里那块截面粉红度约百分之二十的牛排思考着‘人生是否要冒着风险尝试更多未知’这一深刻的哲学问题。
片刻,秉持着‘来都来了’这一朴素观点,贺渡还是将自己的叉子叉向了沈序楼盘里单独切下的一小块牛排。
放进嘴里嚼了嚼,沈序楼问贺渡:“怎么样?”
贺渡面无表情:“挺好的。”
在之前的相处中,沈序楼习得从贺渡的微表情中判断她话里的正反义这一经验。贺渡嘴角带笑、眼角微眯的“一般”就是
“还不错”的意思,她的面无表情、嘴角微压的“挺好的”就是“不太好”的意思。
没有他人对自己口味不喜欢的不理解,也没有去戳穿贺渡话里的不真实,沈序楼看着贺渡盘里的牛排不说话。
贺渡看见了,她抿了抿嘴,问沈序楼:“你要尝尝我这份牛排吗?”
“好啊。”
突如其来的愉悦回答出乎贺渡预料。她只是想客气一下,毕竟沈序楼都邀请她品尝她的食物了,哪里想到沈序楼真的想要尝尝她的那份牛排。
骑虎难下,贺渡没有为难的样子,只是切牛排的动作多少带了点慢吞吞。
切完一小块牛排,贺渡看向沈序楼,沈序楼没有动。贺渡嘴唇又抿了一小下,用叉子叉住切下来的一小块牛排慢吞吞地放到沈序楼盘里。贺渡又看向沈序楼,这次沈序楼动了,她用自己的餐刀轻轻压住了那小块牛排,贺渡得以将餐叉抽出、收回。
沈序楼将那块七分熟牛排送入嘴中,仔细咀嚼,她以前怎么没觉得七分熟牛排口感这么好?
就餐完毕,这家餐厅的老板之一出来和沈序楼打了声招呼。
来人是这家餐厅的主厨,夏拉莱多·美卡索。
夏拉莱多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代表着好评的餐具摆放方式和迥异又和谐的气场,她对沈序楼与贺渡的关系有了几分好奇。
直率是夏拉莱多一个很大的优点,她不喜欢弯弯绕绕那一套就喜欢大胆出击直球进洞。
“这位小媎是你的恋人吗?”她甚至是用的东启语问沈序楼。
沈序楼看到夏拉莱多视线停留在贺渡身上好奇打量时就知道她必有此问,于是沈序楼早已做好准备,拿出她在心里演练过好几遍的完美微笑,语气温柔而沉稳:“不是。”
显而易见的,夏拉莱多非常失望,不死心,她又问了一句:“那你们是朋友喽?”
沈序楼笑容不变:“不是。”
嗯?
夏拉莱多又支棱起来。
两人之间既不是恋人又不是朋友,但又有种说不出的暧昧氛围……
“我知道了!”
脑海中一道白光闪过,夏拉莱多福至心灵,她兴奋地嚷嚷:“你们是床友!”
正值午餐时间,偌大一个餐厅,顾客加上工作人员,餐厅里的人数并不算少,而夏拉莱多虽蹩脚但也不至于让人听不懂的东启语至少响彻了半个餐厅。
众人复杂的视线投射过来,沈序楼深吸进肺里的那口气半上不下。
她现在真想站起来给夏拉莱多的脑袋瓜狠狠地来上一拳,再抓着她的衣领让她低声些,问她难道这很光彩吗?
就算她和贺渡并不是这种关系,但毕竟众口铄金,惹人非议的话能不传播就不要传播。
沈序楼还在怒视暗自窃喜自己猜出真相的夏拉莱多,反倒是一向不太在乎这种事的贺渡率先打破沉默。
贺渡笑了笑,觉得夏拉莱多的脑回路很有意思,从不是恋人不是朋友就直接拐到了是床友。
出于实事求是的态度,贺渡否定夏拉莱多错误的猜测:“我们不是。”
沈序楼听到贺渡的笑声,转头看到贺渡惯来懒散的眼里舒缓的笑意,她就知道贺渡并没有把夏拉莱多的话放在心上。
沈序楼的气瞬间消了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她决定消在始作俑者身上。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但为了不打草惊蛇沈序楼曲线发问:“不知道柯美希特小媎近来可好?”
这家餐厅虽然是玛哈斯·柯美希特小媎的全资,但玛哈斯其实很少来餐厅。
“好,她好得很,不知道现在她又和哪个小夭精混在一起。”夏拉莱多咬牙切齿,又嘀嘀咕咕:“她自己也长得像个夭精,明明出生于严谨又精明的柯美希特家族……”
性格却那么放浪又多情。
沈序楼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两人不对付了,她没有多在意夏拉莱多语气冲的问题,继续问:“我记得你说过,你和柯美希特小媎已经相识很多年了吧。同是来东启定居的阿亚尔同盟国人,你们没能成为朋友实在太可惜了。”
“可惜?!”夏拉莱多惊讶地放大了音量,连眉毛都夸张地挑了起来,“哦,楼,难道你不知道我和她的关系有多糟糕吗?”
“我和她就像火焰和木头,一点就着。”
贺渡知道夏拉莱多是在形容她和玛哈斯小媎的关系很差,但她这个形容怎么听都像是**的释义句。
看来这位外国友人对东启成语的多情景使用还是了解不深呐。
“说起来,”沈序楼继续火上浇油,“我第一次见你们的时候还以为你们是一对甜蜜的恋人呢,一起来东启开了一家共同的餐馆。毕竟你们那么有妻妻相……”
很难不让人误会呀。
沈序楼还没说完就被夏拉莱多打断了,她看起来分外生气,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将她和玛哈斯看成恋人的疑惑和不满。但沈序楼清楚她只是看起来生气实际上她并没有生气。
“楼,你是在侮辱我吗?”夏拉莱多真诚的问沈序楼,“你居然把我跟那个傲慢的、无礼的、喜欢勾三搭四的女人放在一起。”
“我告诉你,我已经生气到找不出词来形容我的愤怒了。”
“是吗?”沈序楼微微一笑,准备将这记铺垫已久的曲线球狠狠打在夏拉莱多身上:“那就奇怪了,你和柯美希特小媎既不是恋人关系又不是朋友关系,难不成你们是床伴关系吗?”
此句一出,沈序楼本以为夏拉莱多会气得跳脚,还会用她那双漂亮的圆眼睛愤怒地瞪着她,就连贺渡也这么认为。
但夏拉莱多的反应完全出乎两人的预料。
她一瞬间羞红了脸,眼神躲闪,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1]东启,国名,贺渡、沈序楼所属的母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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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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