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文鉴影还没反应过来,斜对面的贺渡倒是少见地笑出了声。
贺渡右肩靠在窗台上,用手撑着脸颊,眼皮上撩:“我只是说你之前那段话用长云方言说很有性缩力,又没说你平时说长云方言也有性缩力。”
沈序楼弯眉,用眼神跟贺渡说话:是吗?
贺渡没回答,悠悠避开沈序楼的视线,低笑。
文鉴影看一眼贺渡又看一眼沈序楼,这两人就这么把她抛在一边旁若无人地**了?
所以我也是你们玩法中的一环吗?
文鉴影后悔死了,当初在酒店的时候她就不该傻乎乎地答应沈序楼来吃这顿饭。现在好了,她成电灯泡了。
很快,餐厅将菜上齐。
三人动筷。
贺渡吃饭也很安静,不喜欢说话。
她吃饭很有意思,她会每一道菜都尝一下。将每道菜都尝完之后就只吃自己觉得好吃的那几道菜,其他的菜看都不会再看一眼。
但她饮食又很均衡,肉、菜的摄入量都很符合健康膳食比例。
而且她吃饭很慢,细嚼慢咽。夹菜也是,每次都只夹一小点,然后换一道菜再夹一小点。
吃着吃着,贺渡抬头,看沈序楼:“吃饭,看我干什么,我是你的下饭菜吗?”
沈序楼舔舔唇,说:“你看起来,是挺下饭的。”
“呵。”贺渡轻笑,“吃饭。”
“好。”
过了一会儿,沈序楼放在一旁的手机开始震动。
沈序楼放下手中的碗筷,拿起手机,向望过来的贺渡示意一眼,半转身接听电话。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沈序楼撩了一下头发,嘴角勾起的弧度冰冷:“我知道,我明天一早就回去。”
“是今天的航班,我改签了不行吗?”
“原因?你有什么资格找我要原因?”
“如果你还是这样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我并不认为我们还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
那边在急切地说着什么,但沈序楼已经没有再继续听下去的心情,她冷笑一声,挂断了电话。
文鉴影侧头询问沈序楼,用嘴型说了一个名字。
沈序楼点头,文鉴影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
贺渡被迫旁观了这场闹剧,当然也猜测到了沈序楼航班改签的原因多半是因为自己。
但她懒得问,也不想问,她对别人的私事没有兴趣。
这顿饭,吃得很沉默,沉默地让文鉴影有些难受。她想说话,但气氛看着又不太好说话,于是她只能憋着。
贺渡没觉得这沉默难受,她率先吃完,停筷,也不催促,就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等候。
沈序楼也没觉得这沉默难受,她保持着原本的速率继续吃饭。
好几分钟后,沈序楼也吃完了,她看着还在吃的文鉴影,没有说话。
但文鉴影在沈序楼的凝视下已经完全吃不下去了,她赶紧刨完最后两口饭,也停了筷。
“晚上吃得太饱睡觉不太好,不如我们下去走走消消食?”
沈序楼双手交叉手肘支在桌面上,笑着问贺渡。
贺渡感受了一下自己胃部的饱胀感,点头同意。
白天爬了一天的墨山,说不累是假的,晚上自然就多吃了一点,她确实需要饭后消消食。
文鉴影起身,摸摸自己的肚子:“诶,这个提议好,刚好我也吃得有点多。”
沈序楼跟着起身,将手搭在文鉴影的肩上,笑眯眯地对她说:“你不是说你今天挺累的吗?”
文鉴影眨眨眼睛。
啊?我今天在酒店躺了一天很累吗?
“再说了,我们明天一早的航班,你不得回去收拾行李吗?”
文鉴影又眨了眨眼睛,这倒是,她们的行李还没收拾呢。
“你先回去收拾行李,顺便帮我把我那份行李也一起收拾了。”
文鉴影不眨眼睛了,她已经完全明白沈序楼的意图了。不仅想支开她这个高瓦电灯泡,还想把她当成免费劳动力使用。
好好好,好你个重色轻友的沈序楼!
文鉴影一口气憋了又憋,对上贺渡倦怠淡漠的眼神,这口气还是咽下去了。
有一说一,她觉得一个人待在酒店都比和贺渡待在一起好。她真受不了贺渡一句话都懒得说的样子。
实不相瞒,她觉得只要是和贺渡待在一起就蛮尴尬的。
这么好的福气还是留给沈序楼去享受吧!
“啊对。”文鉴影说,“我今天是有点累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沈序楼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送客:“辛苦了。”
文鉴影受不了沈序楼这副笑面虎的样子,先跑了。
沈序楼看向贺渡,贺渡起身,两人一起下楼。
贺渡散步也很有趣,她会抬头四处看街景,看鳞次栉比的房屋、看琳琅满目的商品、看袅袅人间的烟火甚至会看路边狼狈乞食的流浪猫狗,但她就是不看喧哗四处的人。
人在她眼中都是自动虚化的,从来没有一个路人真正进入过她的眼睛。
贺渡在观察她所处的环境,沈序楼在观察贺渡。
两人一路无话,行至中途,路过一家奶茶店。
“喝奶茶吗?”沈序楼问贺渡。
“嗯?”贺渡将视线从沈序楼身上移到奶茶店,“晚上喝奶茶你睡得着吗?”
沈序楼扬唇:“睡得着。”
贺渡提步跟着沈序楼来到奶茶店。
“你喝吗?”沈序楼问。
“喝。”
“你不是说你晚上喝奶茶会睡不着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我推断出来的。”
“那你推断错了。”
沈序楼给自己点了单,侧头问贺渡:“要我帮你点吗?”
贺渡看了沈序楼一眼,表情有些复杂,她顿了顿:“我自己点。”
“一杯杨枝甘露,谢谢。”
贺渡点完单,沈序楼付款。
两人坐在店内的桌椅上等着工作人员制作她们点好的奶茶。
沈序楼再次下意识地打量贺渡的眉眼,贺渡转头望着玻璃外的街景任由沈序楼打量。
沈序楼尤其喜欢贺渡的眼睛,那双懒散而怠惰的眼偏偏又是一双勾人而诱惑的狐狸眼。
过了几秒,沈序楼开口:“你就没有想要问我的问题吗?”
好奇是对另一个人产生兴趣的本能,但贺渡却好像对她没有一点应有的探索欲。
但是没关系,沈序楼会引导着贺渡探索自己。
“什么问题?”贺渡迎上沈序楼的视线,问。
沈序楼思索了两秒:“比如说,年龄?”
贺渡悠悠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压着嘴角的笑意:“那,你多大了?”
“二十五岁。”沈序楼认真地说。
“嗯。”贺渡点头,那双总是懒散的眼睛向上抬了抬,露出少许的下三白。她望向沈序楼的眼神多了几分专注。
她说:“刚刚好。”
沈序楼心间一跳:“什么刚刚好?”
贺渡笑,扬唇,声音低而不散:“二十五岁,刚刚好。”
沈序楼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问得小心:“为什么二十五岁,刚刚好?”
贺渡左手抚上唇角,只是用多了几分专注的视线看着沈序楼。
沈序楼缓缓将那口气咽下来,不再问了。
到底是二十五岁这个年龄对贺渡来说刚刚好,还是二十五岁的沈序楼对贺渡来说刚刚好?
沈序楼明白,贺渡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两人拿着做好的奶茶边走边喝,各自想着自己的事,又是一路无话。
贺渡停下脚步,望了旁边的酒店一眼。
沈序楼知道,她到了。
站在原地,两人又沉默了几秒,沈序楼开口。
“你,能不能再问我一个问题?”
贺渡抬手捏了捏脖子,语气随意:“什么问题?”
“你能不能问一下,我的名字?”沈序楼说。
贺渡捏脖子的动作停下,她放下手,眼神在地面上扫了一圈。
名字,她没打算知道眼前女人的名字,即使她们相处得还算愉快。
但对贺渡而言,她们相处得再愉快,这女人对她而言也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搭讪对象。
今夜一过,她们便再也不见。
但对面的女人显然不希望她们就这么算了,她在索求一个以后,以一种小心至极的方式。
她问贺渡,能不能问一下我的名字,能不能知道我的名字,能不能我们不要萍水相逢。
气氛更加沉默,贺渡的视线从左边的地面移到了右边的地面。
沈序楼在静静等待,等待贺渡给她一个问题,给她一个答案,给她一个决断。
又过了一会儿,大概有一分多钟。
贺渡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又摸了摸自己的眉尾,她抬头,撞入一双揉碎了冷傲和适然的眼睛。
贺渡无声叹了口气,侧了侧头,又将视线转移到沈序楼的脸上:“你,叫什么名字?”
沈序楼一下就笑了,彻底柔和了眉眼:“沈序楼,我叫沈序楼。”
“沈浮千古事的沈,序写兰亭的序,三重楼的楼。”
“沈序楼。”贺渡舌尖品着这几个字,咽入喉头,似有回甘。
“沈外序重楼。”贺渡嘴角勾起:“你这名字,取得还挺有古意的。”
“是吗?”沈序楼问贺渡,“那你呢,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叫,”贺渡停顿一秒,咽了下口水,“我叫贺渡。”
“贺云山的贺,渡千舟的渡。”
贺云山是长云挺有名的一座山,渡千舟则是贺渡的微信名。
“贺渡?”沈序楼的话语伴随着笑意,“贺山渡千舟?”
“你这名字取得也不怎么现代。”
贺山渡千舟,沈外序重楼。
这句话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因为包含了她们两人的名字便有了最好的意义。
两人对视了几秒,已近最后的离别,沈序楼再次开口:“我可以,握一下你的手吗?”
贺渡低笑:“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沈序楼注视着贺渡的眼睛:“没什么特殊的含义,我只是想……”
触碰你。
贺渡是一个距离感特别强的人,沈序楼第一眼在人群中注意到贺渡时就知道,所以她自始至终方寸感都把握的极好。
两人的关系已经进了一步,她这小小的请求应该不过分吧。
沈序楼不说,贺渡就一直看着她,又过了一分钟左右,贺渡败下阵来。
她伸出右手,做出方便握手的姿势:“我只给你三秒钟。”
沈序楼赶紧伸出右手,与贺渡的右手相握。
很轻的触碰,仅能感受到温度的传递,不到三秒,沈序楼一触即离。
沈序楼收回手,握拳,又张开。
贺渡正看着自己收回的右手手掌。
沈序楼不会知道,因为她有所顾忌的、生怕冒犯到贺渡的一触即离,让贺渡开始怀疑自己的手掌是不是很脏,不然沈序楼怎么收手收得这么快呢?
沈序楼看着贺渡的动作,动了动嘴唇,还是说了今晚与贺渡的最后一句话:“晚安。”
贺渡的视线从手掌转到沈序楼脸上,她扬唇:“晚安。”
沈序楼注视着贺渡说罢‘晚安’后便头也不回走向酒店的身影,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大厅中,沈序楼才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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