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盈被珈蓝送回去了。既然安归已经开了口,她也不能再强留。虽然兰盈是这件事的重要人证,可现在,珈蓝不得不放手另外想办法了。
但如此这般,也并非没有收获。至少证明,她知道了珂玥就是这一切的幕后使者。而现在,她和珂玥的大战也真正打响了。
所有事情,她需要重新整理,她也需要,去会会章天河了。自那日追杀她的刺客逃到罪睚寺消失不见,珈蓝对那里是有执着的。
也说不上是执着,就是迫切地想要知道,当年牧王府的事情。而章天河又是从大火中逃生出来,他定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这次,珈蓝到罪睚寺的时候,空尘和章天河正在下棋。
虽说这章天河已经疯了,可有时还是能说几句正常的话,下棋也没问题,就是动作慢了些。兴许是因为手指受伤的原因。
他依旧面罩遮脸,只露出一双黝黑的眼睛盯着面前的棋盘,似在思考。珈蓝的到来并没有让二人从棋局中挪开视线,相反两人看起来注意力十分集中。
珈蓝在一旁观摩着棋局,目光也在落在了章天河身上。她在大脑中尽力搜索关于他的记忆,但因为没看脸,所以有些无可奈何。
尽管如此,罗鸠既然说他也是从牧王府里出来的,问他一些当年的事是定然没错的。
寺里的生活清苦,两人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壶清水和两杯凉茶。入了冬,院里的枯树上早也没了叶,光秃秃一片。
落在地上的树叶搅和着杂草,地上落着一些朽木,加上两人对弈,这般荒凉之感,硬生生让珈蓝看出了一丝安好平静。
空尘从珈蓝进来就注意到了,他招呼珈蓝坐下。
章天河没看她,注意着棋盘。
闲情雅致不少,在这罪睚寺,怕是更少。一局毕,珈蓝也正是切入了话题。空尘或许知道珈蓝来此的用意,所幸自己退下了。
章天河要跟着他走,被他拦下,“公主有话问你。”
也不知是不是珈蓝的错觉,珈蓝觉得他在听到“公主”二字的时候身体有些僵硬,神色也变得有些不自然。
院里恢复宁静,只有风吹的声响在这破旧的寺庙里飘荡。
珈蓝主动给章天河斟茶,将杯中的茶水上满,说:“今日来此,有一事相求国师。”
章天河拨弄着棋盘上的棋子,神色愣了些,他有多久没听到有人这样喊他了。他时而疯时而清醒,听到有人这样唤自己,思绪飞得久远。
珈蓝继续说:“我听说,国师先年是牧王府中的人?”
她将那杯茶水推到章天河面前,抬头看他。
章天河盯着那杯满当当的茶,半响后,他才点了点头。
“那当年牧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压抑着心中的痛苦问。
这时,章天河抬头看她,他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这个话题,或许他也是不愿提起的。
珈蓝说:“我当年和我阿娘在牧王府,后来匈奴闯进来杀了很多人,府中一片狼藉,我阿娘,也死了。”
她说得艰难,却一字一句的深深刻在她的心口,让她难以忍受。这是她这么些年来的心结,是她追逐这么久的意义。
那是足足过了半响后,章天河神色才有了些变化,他说:“当年的事,公主不是知道了吗。”
“不,我想知道的,是我不知道的事。”
那是段痛苦的回忆,谁都不愿意想起血腥恐怖的那夜。
章天河长长叹了口气,说:“当年,我得王爷赏一口饭吃,成了王府里的一个马奴。牧王府出事的那晚,我刚从外面放马回来,我在马厩喂马时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脚步声。我本想出去看看就见漫天火箭射了进来,一时之间,王府里火光四起,顿时乱了起来。接着就是大量匈奴人闯进来烧杀抢掠,见人就杀,我因害怕躲在了平时用来贮存粮食的地库里。过了好久好久,等外面安静起来,我才出来。但那时,王府里已经是血流成河,王爷和王妃都死了,直到我看见几个匈奴人在逼迫牧小姐,最后牧小姐不堪受辱自戕身亡。”
他口中的那个牧小姐,就是珈蓝的阿娘,牧靖。
当年她阿娘和安归闹了些矛盾便带着珈蓝来牧王府小住,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后来等安归带人赶来的时候,牧王府早已化为一场灰烬,连尸首都找不到,最后只是找到奄奄一息的珈蓝。
如此说来,这些和珈蓝最后的记忆吻合。
“后来匈奴人走了,王府就被大火烧了起来,我趁机逃了出来。我受了重伤,是一路流浪到鄯善的。至于后来的事情,公主应该都知道了。”
珈蓝想了想,又问:“当年王府里,除了我之外,可还有其他孩子?”
她要找出心中这么些年的谜题,所以问了出来。
章天河思虑一番,说:“有,还有一个。”
“是谁?”
“王爷和王妃收养的一个男孩,叫牧行。当年公主与他走得还挺近的。”
听到这个名字,珈蓝想了想,突然莫名的觉得头痛欲裂,心口苦闷。脑海中彷佛有一根刺,钻心的痛蔓延至神经,让她溃堤。
这个名字她不记得,但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她会那么难受,那么心痛。
所以,这些年在她梦中的那个“牧哥哥”是他吧。
章天河见他神色异常,说:“公主,你没事吧?”
珈蓝缓了片刻,眼中恢复了清明,摇了摇头,问:“那他,在哪?”
“不知道。当年牧王府出事我没有看到他,或许他成功逃脱,或许也葬生了火海。”
珈蓝在脑海中尽力的搜索着这个人,可半分印象没有,反而她的头更加痛,让她痛不欲生。彷佛只要想这个叫牧行的人,就会有痛苦加注在她身上。
喘息了片刻,珈蓝抿了口清茶,说:“可以跟我说说当年他的事吗?”
这个时候,章天河突然变得暴躁起来,他一把扫开了棋盘上的棋子,棋子顿时散了一地。
珈蓝看他,只见章天河眼球变得浑浊,整个人也有些不正常。
他的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我死了,要死了,公主救我,公主救我!”
说着就要往珈蓝这里扑,空尘及时出来制止了他,珈蓝便知道,他这又是疯了。珈蓝庆幸今日问出了一些。
空尘压制此刻发狂的章天河,急忙说:“公主,您回去吧。”
珈蓝点头。
看来,想要从章天河嘴里再问出些东西,就要先将他这疯病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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