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蓝到的时候毕云鸣已经在等她了,她没想,罗鸠也来了。不过正好,毕竟这件事也需要罗鸠帮忙,此番会面,刚好解决掉所有的事。
三人汇集了这段时间所有收集到的关于韦卓所有的罪证,简单分析汇总后打算明日一早在廷上弹劾韦卓。但不会是他们三人,此次弹劾的人选由珈蓝从寒门培养起来的尚角湫来。想来,如今也是该他们露面的时候了。
这件事即将尘埃落定,珈蓝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她还没有弄清楚。
她等了这么些年,等了这么久,现在,只要韦卓一死,当年所有的事情都会真相大白,牵连以及关联这件事的所有事都会一切一切的事情结束。
她这一路走来的遇到的人,经历过的事,都会得到个真相。
可为什么,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
翌日。
珈蓝看了看窗外,东方未明,天边一片深蓝。此时,约是五更。
她的目光落在天际,思绪也随之飞的遥远,昨夜,毕云鸣将那装有罪证的暗盒送到了尚角湫手上,只要在今日廷上将所有物证呈上,韦卓必死无疑。
那里面是韦卓这些年以权谋私,残害忠良以及勾结外戚的所有罪证,图册,账本,手书,密令,所有的所有,一应俱全。有了这些,韦卓今日定然是谁也保不了。
昙无谶给珈蓝披上毛氅,说:“今日一过,公主可能放心了。”
珈蓝扭头看他:“我等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刻。只要韦卓死,绿萝会告诉我想知道的一切。”
昙无谶并非尽然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但他知道,珈蓝在查她阿母的事情,这些年是她全部的精神寄托。在鄯善的这些日子,又在珈蓝身边这么久,她多少是知道一些事情,虽然从不过问,但他并非一无所知。
珈蓝知道,先前婆登不过是个幌子。他的确是当年灭牧王府的凶手之一,但不止他一个,还有其他人。这也是珈蓝苦苦追寻的真相。
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有太多太多的不解,她需要知道真相。
昙无谶道:“你想做的事我不多说,我也无条件支持你。但,珈蓝,我希望无论你在做什么事之前,先保护好自己。今日你虽叫尚角湫弹劾,但廷上风云莫测,我希望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你都能功成身退。”
珈蓝不语,以目视他,眼底微微泛红。
昙无谶靠近她,将她拢在怀里,吻了吻她的脸颊,低声道:“我只要你平安。”
珈蓝回拥她,心中无以言表,也同他一样,吻在了他的脸颊。
此时,外面佛晓天光。
廷上已经站满了群臣,罗鸠与毕云鸣都在,尚角湫立于队伍末。
三人都知道,今日,成败在此一举。
安归一上廷,几位臣子禀报了一些要务。待处理完,尚角湫便起身出列,在群臣的注目礼下,他行至阶前,跪叩廷上。
“王上,臣尚角湫有禀启奏。”
安归居高临下地望去,只见堂下跪着的人有些熟悉,随想起来,这人好像是今年新出头的武侍。
“尚卿,何事启奏。”
安归的声音从高高的上方传来,带着飘渺的压迫,彷佛带着威严的肃杀,令人敬畏而疏远。
尚角湫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即稳定心神,道:“臣状告当廷阁老韦卓,目无王法,结党营私,培植党羽,收受贿赂,独断专权,滥杀人命,种种六条,将王上的威严视若其无。韦卓任阁老这些年,为领的军功不惜炮制冤案,以权谋私,冒功领赏,欺上瞒下,实在负于王上之恩信,此是大罪。其更令亲信胡作非为,强抢民女,逼死不少无辜少女。不杀韦卓,不足以立军威,还请王上正纲纪,平民愤,臣请杀之!”
话毕,两侧群臣面面相觑,心想这厮竟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当庭弹劾当朝阁老。要知道,韦卓这些年势力颇大,廷中一半大臣都在他的麾下。尚角湫今日此番行为,不少大臣真是心里暗暗为他捏了把汗。
这时,脾气火爆的太常顿时勃然大怒,喝道:“大胆尚角湫,满嘴信口雌黄,竟敢污蔑当廷忠臣,其心可诛!”
罗鸠循声看去,那是和韦卓一派的,太常殷仲。倒是不曾想今日他竟会在廷上当众给韦卓说话。
他年过花甲,白鬓过发,到底是下战场的老将军,说话依旧中气十足,那声音震得廷上都颤了颤。
从始至终,韦卓都未说半句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这让尚角湫有些惊骇,但他很快调整好心态。
安归看着堂下的动静,微微敛眉,说:“尚角湫,你可知污蔑当朝重臣下场如何?”
“臣知道。”尚角湫行拜跪之礼,以头叩地,说的铿锵有力:“王上,臣并非信口雌黄,臣有证据。”
说完,他将那暗盒呈到安归面前,“王上,此盒中便是这些年来韦卓的所有罪证,臣已经全部整理完毕,还请王上过目。”
王德接过,呈到安归面前。顿时廷上安静起来。
安归看了一会,顿时沉着脸,眼中蕴着怒意,将目光投向站在堂下东侧的韦卓:“阁老,这上面清清楚楚的列着你的六条罪证,每一条都有你的亲笔字迹,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韦卓依旧面色如常,安归便示意王德将此罪证拿给他看。韦卓虽面色如常,但心知不妙,心中暗暗地思考对策。他不曾想这个在廷上根本不起眼的尚角湫竟会这般胆大妄为的当廷弹劾自己。
他扫视几眼那所列出的几条罪证,顿时汗如雨下,想不到,证据居然这么齐全。他心中胆颤,但也维持住基本的冷静,立即躬身行礼:“王上,这些证据不过是以小说大,臣的确养了精锐,但王上是知道的啊,臣只是用来护身而已,并没有上面说得结党营私,培植党羽这等大罪啊。更没有尚角湫说得滥杀人命,以权谋私,还请王上明察。”
这番说辞完美的将自己做成了个甩手掌柜,但安归并不傻,空穴不来风,且这些罪证是名副其实地摆在自己面前。
这些年安归多少也知道廷中有大臣被韦卓打压,但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如今越演越烈,如今竟然目无王法,实在是可恶。
他虽想打压,但韦卓廷中势力确实强大,若要卸了他的势力还颇费时间,如今这尚角湫这般弹劾,倒是助他一臂之力。之前因有高其礼一派与他分庭抗争,但如今高其礼要告老还乡,廷中基本由韦卓只手遮天。
如此下去,定会出大事,安归并非不知晓。只是奈于自己的身份,有时候还是得做做样子。
安归听着他的话,沉吟不语。
韦卓恶瞪着尚角湫,目光凶狠:“尚武侍,你这般妄言污蔑针对老夫,可是受了什么人指使。”
他手上有太多人的把柄,又是利益共同体,这时韦卓一派的几位大臣纷纷替他与尚角湫争锋相对。没办法,他的手上有他们在乎的东西。
尚角湫丝毫不示弱,道:“几位大人这般为韦阁老开脱,想来,定是关系匪浅。如此说来,这几个罪项中,怕几位大人也逃不了干系。”
殷仲闻言恼怒,对尚角湫横眉道:“你这是在污蔑,区区一下等武侍,也敢信口开河,若不严惩,以后岂不是人人都肆意妄为的以下犯上!如此这般污蔑诸位大臣,让我们脸面何在!”
他转头对安归行礼,禀:“王上,此人实在目无大王威严,还请王上严惩这个污蔑廷中大臣的小人! ”
安归还未开口,尚角湫对他微微冷笑,“既然各位大人对证据有疑惑,又觉得是我污蔑韦阁老,那我请证人,如何?”
殷仲尚未开口,安归就道:“传证人。”
只见,从门口处进来一位身穿丝麻孝服的老妇人。
尚角湫扬声道:“王上,此老妇人在不久前的新婚媳妇被人凌辱致死,她的儿子为了救新媳妇被人活活打死,尸体被扔到山上被野狗啃食,至今尸骨未寒。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因韦阁老纵容自己的外戚所致。事后只是草率的给了二十两银钱便打发了,还请王上明察秋毫,替民伸冤!”
那老妇人痛哭流涕:“王上,大人所言不假,当日那韦甚见老妇媳妇生得貌美,便起了色心,老妇的儿子和儿媳妇死的实在太冤了,还请王上为民妇做主。”
韦甚便是韦卓的妹妹的儿子,此人性格邪恶,经常仗势欺人,欺辱了不少无辜少女。事后更是残忍的杀害女子,作恶多端,若不是韦卓以权谋私,这些案子早告上了廷。就是因韦卓暗中动手贿赂了官员,这些案子通通被压下来,成了一桩桩冤案。
韦卓案子咬牙,看向尚角湫的眼神阴狠恶毒。他本打算将这些人全部打发到边境修筑防御,到时在路上伪装成疫病发作的模样灭口,不曾想,竟被人发现了。
安归当即下令,又传了与这六条罪证相关的证人上廷。韦卓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安归对他的信任已经不复存在,或许,早就不存在了。这些年,他并非不知道安归有意在培养其他势力来制衡他。
他恍惚觉得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无论是从她妹妹进宫为妃开始,还是后来所做的事情,一子错,满盘输。
如今,覆水难收。
或许,他早该有预感,从一开始就是。
证人一个个的陈述事实,一桩桩案子和罪证,真的是无力回天。他被安归问责的面无血色,脸色都变得青灰。
尚角湫对着安归扑通下跪,潸然泪下,道:“王上,还请为这些死去的冤魂做主,为那些死在狱中被迫害的忠臣做主啊!”
廷上以韦卓为首的一派大臣顿时鸦雀无声,顿时与他疏远开来,韦卓看着这些官员,只觉兔死狐悲,可笑至极。这些案子,每一个罪证都是铁板钉钉,他逃不掉了。
他只愿安归念及这些年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是贬官或者发配边疆,他也好东山再起。如今走到这步,他只好主动认罪,或许这样能留一条命。且在这宦海中浮沉这些年,他还是有他的积蓄和势力,只要能保住性命,他就有机会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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