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伤

豆子到底没有继续说下去,宫里发生的事哪能逃得过上面人的眼睛,德才领着凤君的令匆匆赶来。

他先理了理因奔走而散乱的衣角,这才行礼,他无奈道:“世子,凤君说——”,德才清了清嗓子,学着凤君冷厉的语气,“人既是你带进来的,你就得负责到底。”

德才擦了擦额上细汗,这才好声好气地弯腰,道:“凤君还在等您过去。”

他又看向傅三:“至于北辰宫的闹剧,就麻烦三小姐了。”

北辰宫,正是辛夷常年宿着的宫殿。

傅三从前也经常跟着傅将军进宫,对于姜帝身边的这位贴身太监,她并不陌生,自然也不会故意折腾他。

她点了点头,瞪着辛夷:“还不松手?我还要去处理你留下的烂摊子!”

她咬重了“烂摊子”三字,提醒这一切都是辛夷的问题。

可辛夷的脸皮远比她想象得厚,哪怕是这样辛夷也没有松手,注意到德才殷切的眼神,她只是淡淡道:“不过两个男子还能闹出人命不成?”

听她这么一说,傅三也不急了,反正她家小四不会吃亏。

至于另一个人,谁让他要跟着辛夷这个不靠谱的,只能自认倒霉。

德才沉默,就他所知,那傅小公子可是自幼就习着强身健体的招数,不一定能杀人,但对上普通男子那绝对能强压一头。

而且据下面的人说,那傅小公子压着对方打,都见血了!

但主子的事,他一个奴才不好插嘴,他是帝王身边的贴身太监不假,可这长阳世子深得陛下喜爱。

作为身边人,德才知道那纵容只多不会少。

一时间,他只能希望傅小公子知道下手轻重。

见傅三不再挣扎了,辛夷却突然松开手,站起身,睨着心中惴惴不安的德才:“走吧,去找小舅舅。”

按往常的规律,姜帝这次又要睡上个半个月。

心中揣摩着事情,辛夷也就没有躲过飞过来的拳头。

“啪哒!”傅三纵身飞过来,辛夷冷笑一声,她没有躲,目不转睛地看着傅三朝自己而来,很快她就被豆子拉开。

捂着另一边发疼的下巴,辛夷若无事般玩笑着:“豆子,干啥呢?三小姐不过是跟本世子开玩笑,还不松开?”

豆子架着傅三,执拗地摇头:“不松,主儿,她也太过分了!”

倒是德才没露出一丝惊讶,反而退出亭子,候在外面低声道:“奴在这里等您。”

傅三不说话,只是狠狠地瞪着豆子。

她在沙场上凶名在外,哪怕是最勇猛的蛮子见了她,也会生出害怕,可豆子并不怕她。

反正她还回瞪回去:“本来就是!说奴没有规矩,奴看三小姐才是最没有规矩的!”

“豆子!”辛夷看戏的笑意瞬间收了,她沉着脸:“什么时候这么饶舌了?”

豆子瑟缩了一下脖子,不过她依旧抓着傅三紧紧不放,就算是说错话那她也没有做错:“主儿……”

辛夷往外面走去,路过傅三时,她说了一句:“傅清季,你我三年不见,就算再不了解我,你也不该随意就信了外面的话。”

辛夷很清楚那些文人对自己的编排,身为帝师辛大人唯一的后代,她这人一没有得天独厚的天赋,更没有身为官宦子弟的自觉。

她纨绔,终日游连于秦楼楚馆之间,与那些花倌们厮混。

她享受着独一份的尊荣,却不曾对大姜朝做出任何贡献。

于是那些文臣看不惯她,武将们更瞧不起她,那些弹劾她的臣子多了去,这么多年,她早习惯了。

按大姜朝律法,凡有官位封号的,十五岁便可如朝堂。

作为姜帝亲封的长阳世子,辛夷比三位皇女先进入朝堂,不过很少去参加早朝。

早朝那些事,除了那些要事外,更多的还是劝姜帝取缔对她的封号。

不过姜帝一意孤行,再加上还有辛大人跟傅将军在其中斡旋,辛夷其实在朝中过得还算不错,英特算是如鱼得水。

她待人宽厚,哪怕看不惯她的,她也会不计前因地提供帮助,一来二去,都习惯了辛夷这么一尊吉祥物。

可是,傅三与她认识多年,辛夷并不接受她对自己的误解。

辛夷走得很快,没过多久就出了长廊。

德才轻叹一口气,看向豆子:“放了三小姐。”

“哦。”别人不怕这位大太监,可豆子是万万不敢得罪的,她只得松手。

傅三低着头,一只手慢慢摸上腰间匕首。

德才劝她:“这些年世子过得并不好,三小姐又何必跟她置气。”

当初德才是看着傅三带兵离京的,十多岁的孩子,如今回来也成了能独当一面的了。

他心生感慨:“从前三小姐最是护着世子,世子也是最亲近您。三小姐的坐骑,那也是世子特意向陛下讨的。”

傅三抬起头,眼底闪过讶异,她一字一顿,嗓音轻颤:“轻鸿是她送的?不是说是陛下……”为了鼓励士气,这才将进贡的宝马赐予傅家军?

看出傅三的疑惑与不解,德才轻轻笑道,脸上沟壑成了一团:“那可是陛下的御马,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赐出去。”

他仰了仰头,眼里掠过光芒,半晌,他拍了拍手:“是了是了,那年正是世子被弹劾最厉害的时候。辛大人将她送进宫里学规矩。”

德才的语气慢了下来:“三小姐您是知道的,这宫中就跟牢笼一样,世子她怎么能待得住?偏偏那时候您缺了合适的坐骑,世子打听到陛下刚得了一匹好马,好说歹说这才让陛下送给她。”

傅三不安地抿了抿唇,她身形一晃但很快站稳,她坐了下来:“……然后呢?”

豆子插嘴:“当然是送给您了呗!”

傅三很清楚,只是她不敢相信。

她与长阳关系虽好,可她也会跟着旁人一起道她冷心冷情,哪怕是玩得再好,那也是一日是一日。

一日玩得好,第二日就不一定了。

可她没想到,没想到……

傅三握紧了匕首,手背上青筋暴起,爬着几条粉白伤痕的手指泛着白。

见她这样,豆子撇了撇嘴:“都几年前的事了,知道了又能做什么?”

德才轻飘飘地瞥了眼豆子,豆子行了礼:“公公,有何吩咐?”

“你先去看着傅公子和……”德才顿了下,这才继续,“不要让两位公子闹得太厉害。”

想到另一个人,德才更是心中无奈,世子怎么就将人接回华京呢?

可如今人已经到了宫中,他也没有办法。

豆子哦了一声,哪怕走前也不忘再刺激傅三一波:“主儿可是时刻念着三小姐呢!”

她的语气哀怨,豆子是辛夷三年前捡回辛府的,她在无数人口中听过那位跟主儿交好的三小姐。

她也充满了期待,她以为只要那位三小姐回京,主儿就不会那么寂寞。

豆子能清楚感受到那份寂寥,她曾在夜晚看过无数次那样孤单的背影。

可是,这个三小姐一点也不好!

豆子一走,德才这才继续说:“那小丫头被世子惯坏了,三小姐不要放在心上——”他还没有说完,就被傅三打断。

傅三咬着唇,侧脸紧绷着:“长阳付出了什么代价?”

哪怕再受宠爱,那也要付出代价。

傅三清楚这种规矩,比起所谓的亲情血缘,还是利益来得明白。她更清楚,辛夷一定付出了更大的代价。

德才愕然,过了许久,他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都说傅家三小姐不如两位姐姐,奴看三小姐也只是在韬光养晦。世子她没有挑错人啊。”

傅三已然明白他的话,长阳在她和两位姐姐中选了她,选了她做她的盟友。

就像是彼此母亲那样的关系,未来她们也会是这种关系。

可是,她做错了一些事。

傅三面色一白,低声呢喃:“她怎么选了我呢……”

德才安慰她:“三小姐不必妄自菲薄,这事也是陛下同意的。世子不让奴告诉您,还请三小姐也不要因此找世子。世子不是个记仇的,她更不会因此与您生分。”

傅三嗯了一声,她很快换上轻笑,站起身:“走吧,还要去处理麻烦呢!”

见到辛夷脸上又多出来的一块青紫,辛大人皱了皱眉:“又跑去哪惹了祸,难不成你又去刁难清予?”

傅将军在一旁打着客套:“清予这孩子下手也太重了,回头本将一定好好说他!”

倒是辛止轻轻招手,让宫人拿了擦药的,又招呼着辛夷上前,他拉着辛夷,看了一眼,将药膏递给辛夷:“自己擦。”

话虽那么说,辛夷刚打开盖子,就被辛止夺了去。

他用丝帕沾了乳白色的膏体,拉着辛夷在自己身侧坐下。

他坐在平日里姜帝处理奏折的地方,坐的自然是龙椅,椅角上扬似龙爪,顶端出镶嵌着明珠。

辛夷丝毫不客气,直接坐了下去,旁边的宫人将头压得更低了,生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露出不该有的神情。

辛大人和傅将军则是分坐两侧,见此也没有说话,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甚至傅将军扫了眼那龙椅,道:“这椅子还是小了些。”

辛大人嗯了一声:“陛下不喜张扬。”

她这话一出,就连冷着脸的凤君都笑了一下。他道:“陛下若是知道你对她如此看法,指不定多欢喜。”

傅将军也只是顺口提了一嘴,见辛夷已经来了,她便开门见山:“清予那里可安排好了?”

辛大人不好插手辛夷的事,傅将军同样不好插手幼子。

不过她们三人都知道辛夷跟傅清予说的那些话,什么三年后和离,什么只是做盟友……

丝帕沾着冰凉的药膏揉捏下巴,辛夷呲了一下牙,她往旁边退了一下:“小舅舅,还是我自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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