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我在房中被软禁了许多日。每天有不同的人过来教我礼仪谈吐,我问华梅和船员们的情况,他们只说不知。后来听小丫头聊天,听到了船员们遇害的消息。

我想知道华梅怎样了。即使活下去已是对我的惩罚,但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只要,她还活着,我就绝不会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一定要活到最后一刻,活到知道她下落的那一刻。

转机还是来了。那晚窗户被风吹开,我正想下床去关窗,却见到一个身影立在我床前。

“易安!”

我小声惊呼,却在发出第二个字之前就哽咽。这个人似乎又带来了过去的记忆。他已不复当时从容,借着朦胧的月光,我发现他的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憔悴。

与他的见面提前了六个月,不是在春节,反倒是炎热的夏季。

易安不拿剑的手抚摸我的头顶,是无声的安慰。

“你还活着,我真高兴。”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是他,夹杂着无奈与凄凉的语气犹如未老先衰。这句话让我始终忍住的泪水复又滚滚而下,仿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些明朗的同伴们已化为一抔黄土。

风吹拂着树叶,带来清幽的夏意。沙沙响声提醒我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

“易安……听我说,几天前,我听伯爵夫妇说过,华梅被关在这座府邸中。”我流着泪,声音却难得地平稳了,像是由另一个我说出的,“暗室的方向大约在西北方,越过竹林,有一座假山,那里有机关。”

是的,或许她还活着,或许我还有机会重获光明。只因为她可能还在这世上,我这些天一直都像她曾要求我的那样,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为的是能够支撑下去、再和她见面,哪怕机会渺茫。

我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了他。易安点头,想要离开,我又犹豫地叫住他,看向我身上白色的睡衣。

没有预兆,我呲啦一声撕下一块白布。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不看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解释,径直咬破手指,在布上一笔一划地写字。

——十四年枷锁,登春申方能解脱。空读诗书,见汝才晓金风玉露。世态炎凉,无所留恋,今我心意已决,誓不反顾,愿同祸福、共死生!……

“她会明白的。”

我低低地说了一句。易安会意,接过这封血书,道:“我会送到她手上。”

他离开了。我独自面对满室苍凉,一夜无眠。

满眼猩红,笑声刺耳。原来我那日梦见的是这幅景象。她们把嫁衣往我身上套,推我坐在镜前,各色脂粉往我脸上涂抹。我看着自己的脸一点点被涂成另一种样子。据说这是管家小姐之间时兴的妆容,由于粉底过于厚重,只在大场合使用。我与镜中的自己对视,看见里面的美人儿嘴角噙起一抹冷笑。

上轿,队伍前前后后延展开去,吸引百姓们围在街边观看。嘈杂的人声中突然夹杂了类似烟花发射的声音,只有一次,随后是人群小小的骚动。

我对那声音敏感极了。李家独有的信号弹。在海上时,这是不同下属舰队之间互相交流的方式,目前仅华梅和易安拥有。黑色代表发现海盗船,绿色代表友军或同盟,诸如此类,而红色就不得了了。在澳门送别易安的时候,华梅亲自严肃地告诉他,红色代表主帅的阵亡。

我不顾什么新娘的矜持,掀开盖头、拨开窗帘,看向上空。一道红色细线在天空滑开,把苍穹分成两块规整的形状。

人群中,易安的浅发一闪而过。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我沉静地放下帘子,伸手从裙中找出一把匕首。这几十天来,我一直都随身带着它啊,几乎让它染上了我的体温。寒光凛凛,映照着我的面容。我端详这把漂亮的刀,几十天来,第一次感到发自内心的轻松。

“等一下,”我回忆着十四岁初见的模样,一字一句地念着,“请让我上船,哪怕在下个港口立刻就丢下我也好,拜托了。”

喜气洋洋的人群拥到一座府邸前,几个人上来掀开车帘,准备迎接新娘子。

轿中满目鲜红。

(正文 完)

接下来是长长的现Pa番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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