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丸国永拎着烧了大半的画像打开门，四下看了看。
然后才对着堵在门口的和泉守兼定问：“就你一个来了？”
和泉守兼定走进房间，反手关上门。
“国广他现在还被这个世界的秩序影响着，没有找回原本的记忆。”
“这倒是可以看出来。”
鹤丸国永点点头，举起已经被烧了一小半脸的画像问：“你认识这张脸吗？”
和泉守兼定仔细看了看，谨慎地回道：“我的记忆里似乎没有与她相关的内容，这画像哪来的？”
鹤丸国永转身将已经烧得差不多的画像冲进厕所，这才回道：“这是一幅神像，原本是供奉在这个房间的，你一点没印象吗？”
之后，鹤丸国永又将他和何诗不久前的对话向和泉守兼定转述了一遍。
和泉守兼定一脸震惊：“我就知道这里肯定问题！”
“可是你直接把画给烧了，万一招来什么祸事怎么办？”
鹤丸国永无所谓地笑道：“无论我烧不烧那幅画，该来的迟早会来，毕竟我在这里肯定会给那位神明大人添堵。”
“更何况，要是把那幅诡异的神像留在房间里供奉，搞不好才会真的招来什么祸事。”
和泉守兼定稍微一想，觉得鹤丸国永说得也有道理。
他们想要脱离这个世界，必然会撼动世界秩序，违背神明意志。
不管怎么样，矛盾和战斗都是不可避免的。
想到这里，和泉守兼定眉头一紧：“说起来，鹤丸。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虽然如今他脑中的记忆繁杂冗乱，但有关那天的记忆却还是清晰到刻骨铭心的。
他清楚地记得，在被卷入时空乱流的前一刻，他们分明齐力将鹤丸国永护送到了不会被波及的安全区域。
“啊嘞？”
鹤丸国永脱口而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怪叫。
眼看着和泉守兼定的脸色越发不好，鹤丸国永忽然双手举起做欢呼状：“这可是个大惊喜哦！和泉守有没有被我吓到哈哈哈。”
和泉守兼定咬着牙说：“你这家伙......”
鹤丸国永双手抱在脑后，眼神胡乱漂移。
和泉守兼定见对方这样，原本气极上头的情绪反而慢慢冷却了下来。
他在房间里寻了个椅子坐下，这才勉力再次开口：“本丸现在怎么样了？”
鹤丸国永立刻回道：“大家都在好好恢复，而且已经有可以代替我主事的刃了。”
“我们离开本丸多久了？”和泉守兼定又问。
“按照时政那边的时间来算，大概半年是有的了。”
和泉守兼定闻言垂下头，眼睛死死盯着地面，半天不再言语。
鹤丸国永见状一时间竟然也不知该说点什么了。
其实他是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和泉守兼定的，但眼下显然不是问这些的好时机。
随着两刃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尴尬，鹤丸国永不由得想到，如果他此刻面对的是光坊或者伽罗坊，会不会能够更加畅所欲言一些。
答案几乎是在这个想法冒出来的那一刻就一同出现了。
不会。
一如他此刻面对着和泉守兼定。
他们此前组队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
日常多数时候更是只有擦肩而过的交情。
他与和泉守兼定如此，与光坊、伽罗坊同样如此。
他们是心照不宣的战友或至交。
但在过去的诸多时间里，他们却不得不向对方竖起冷漠坚实的壁障。
在鹤丸国永神游天外的时候，和泉守兼定终于说话了。
“我们离开之后的时间里，你有锻出什么刀吗？”
鹤丸国永立刻一脸骄傲地说：“当然！我可是锻出了一把超级能干的刀呢。”
和泉守兼定这才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放松微笑。
他轻声道：“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们呢？”
鹤丸国永愣住。
和泉守兼定语气有些发颤地再次说道：“既然已经能够锻出新刀了，既然已经有力量可以重新开始了，那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们？”
鹤丸国永缓步来到和泉守兼定身前，就势盘腿坐在了地上，然后抬头认认真真地看着和泉守兼定。
“因为期待着和你们重逢的那天，所以我们才会努力自救和重建本丸。”
“换句话说，我们重建本丸的意义，就是为了和你们一起重新开始。”
鹤丸国永盯着和泉守兼定的眼睛，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说：“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
“无论是放弃自己，还是放弃我们。”
和泉守兼定猛地站起身，抬头死盯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声线更加颤抖：“真是的！你们也太乱来了。”
鹤丸国永哈哈大笑起来。
待和泉守兼定情绪稍有平复。
鹤丸国永突然有节奏地拍起了手，并捏着嗓子说：“和泉守酱，我们来玩‘快问快答’的小游戏怎么样？”
和泉守兼定瞪着鹤丸国永，心中的诸多情绪就那样梗在喉头，上不去也下不来。
鹤丸国永噼里啪啦拍着手：“第一个问题——”
“请问你和堀川国广谁生的孩子？”
和泉守兼定炸毛道：“你这是什么问题？我们俩当然谁都......”
和泉守兼定下意识地想明确他和堀川国广谁都不能生的这一事实。
但就像之前面对山姥切长义同样的问题一样，他依旧没能在第一时间成功否决。
这次他们身边倒是没有堀川国广的干扰。
问题出在了和泉守兼定身上。
他脑子里莫名浮现出一份神奇的记忆。
医院产房外。
一名医生焦急地跟他说：“和泉守先生，现在您的夫人和孩子都很危险，恐怕只能保一个，您是要保大还是保小？”
他目光狠戾，双目通红地对医生大吼：“当然是保大！”
说完，他推开医生，不顾劝阻冲进产房，看到了半身鲜血污秽，脸色惨白奄奄一息的堀川国广。
他握住堀川国广的手，哭着说：“国广，坚持住......要是你有什么事，我就让整个医院给你陪葬！”
堀川国广轻轻反握住他的手，气若游丝道：“不要这样，大家已经尽力了。”
“答应我，就算我死了，也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孩子，要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国广呜呜呜，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医生，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救我老婆啊！”
“老婆呜呜呜，你千万不能丢下我们孤儿寡父啊......”
这份画面清晰的第三视角回忆结束。
和泉守兼定在这个问题上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确定起来。
半晌，他才犹疑道：“原则上来讲，正常情况下，我们应该是没办法生出人类的吧。”
鹤丸国永对他的回应有些不满：“太慢了，我们这是在玩快问快答，要不假思索凭借本能快速回答才行。”
和泉守兼定有些为难道：“我现在的记忆很混乱，你如果想要知道有用的信息，还是要给我多一些思考和辨别的时间才行。”
鹤丸国永却说：“只是游戏而已，你只管放松回答就行。”
和泉守兼定虽然对鹤丸国永的举动颇有不解，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鹤丸国永满意地点点头：“第二个问题——”
“三个孩子里，哪个离人最远？”
和泉守兼定在不假思索的情况下脱口而出：“小女儿。”
这个回应刚一出口，和泉守兼定自己都惊了。
“小女儿什么模样？”
和泉守兼定顿了半秒：“没见过。”
鹤丸国永稍作沉吟，便立刻抛出下一个问题：“那么你认为你家长女是什么样的人呢？”
“小诗平时温柔善良，知书明理。”
“嗯！那你认为你家次子性格如何？”
“正直坦荡，性格直爽。”
“好~接下来请说一说你对你家小女儿的印象？”
和泉守兼定再次卡壳，这次卡壳的时间甚至比第一个问题还长。
并且他最终也没能给出什么明确的答案。
“抱歉，我好像没办法在本能的印象中提取出有关那孩子的关键词。”
鹤丸国永倒也并未勉强，而是直接展开下一个问题。
“继续——请问你和你老婆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
“邻居吗？”
“不是，国广是我的童养媳。”
和泉守兼定说完，下意识地又补充道：“要说我是国广的童养夫也行。”
鹤丸国永继续问：“那你和你的出轨对象是怎么认识的？”
和泉守兼定嘴角微微抽搐：“......是他小时候救过我，后来我们因为工作原因重逢。”
“对方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什么情况下，用什么方法救你的？”
和泉守兼定没能回答这些问题。
因为他脑子里压根就没有这部分的详细记忆。
最多只有一个粗糙简纲一样的设定告诉他，他和对方就是这样结识和发展的。
鹤丸国永见状一拍手：“好！今日份快问快答到此结束。”
“接下来是问题总结，这个环节可以带上脑子仔细思索后再进行讨论。”
“第一，你本能的清楚，从某些方面而言，家里的小女儿是离人最远的那个。”
“但无论是作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还是作为和泉守兼定本身，你对于这个家里的小女儿都没有任何记忆和印象。”
“对。”
“第二，你认为这个家里的大女儿温柔善良，知书明理。”
和泉守兼定精分一样果断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随后他又认真解释道：“就我和她的接触来讲，我觉得她的性格还是有些强势和锋利的。”
“第三，你认为家里的二儿子正直坦荡，性格直爽。”
和泉守兼定其实更倾向于形容何越缺心眼。
但要从正经角度评估，那傻小子倒也确实称得上性格正直坦荡。
于是和泉守兼定给出了肯定答案：“嗯，这倒没错。”
“第四，你和你老婆是青梅竹马的童养夫妻。”
和泉守兼定别别扭扭地说：“我和国广现在的身份是这样。”
“第五，你和那位出轨对象早有渊源，但你对这部分渊源压根没什么确切记忆。”
“是这样的。”
鹤丸国永思忖道：“原来如此......”
“和泉守，你听我说，我们要脱离这个世界并不困难。”
“难的地方在于，我们要有足够的力量来对抗那位神明的愤怒。”
“所以我们必须要尽快找到你们的本体刀。”
和泉守兼定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我也想尽快找回本体刀，可是这个家里的每个人好像都很防备我，如果国广能够尽快恢复记忆就好了。”
鹤丸国永闻言陷入沉思。
尽管来到何家的时间尚短，但鹤丸国永也能够看得出来。
堀川国广在这个家里隐隐竟然有着一家之主的地位。
明明这个家名义上的当家人应该是和泉守兼定才对。
“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尽快唤醒国广作为刀剑付丧神的记忆和神智，让他重新回到我们身边。”
“对了！鹤丸，你的灵力说不定对唤醒国广有帮助，明天我想办法支开其他人，你借机试试能不能和国广建立灵力联结。”
鹤丸国永面对突然燃起来的和泉守兼定，毫不留情地给对方泼了一盆冷水。
“审神者和刀建立灵力联结的前提是，双方必须是自愿的。”
“这振堀川国广并不属于我们本丸，我没办法在他意识混沌的时候强行和他建立联结。”
和泉守兼定原本混乱纷杂的记忆像是突然抓到一条清晰的绳索，他的表情霎时空白下来。
是啊。
从他作为付丧神降灵在B1109本丸的时候，原本隶属于那座本丸的堀川国广就被宣告了死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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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快问快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