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姥切长义刻意放空大脑,不让自己去回忆某些记忆,却因此招来深重的疲倦。
恍恍惚惚间,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进入梦中的。
梦里他行走在各种不同的场景之中。
晴空骄阳,风霜雨雪。
高山流水,幽谷危崖。
他走过城市的车水马龙,看过荒野的月明星稀。
漫长的时间在他眼里早已无法通过日升月落进行辨别。
历史的瀚海之中,与他擦肩的行人身形模糊,犹如鬼影幢幢推搡着他不断往前。
看不到的来路与归途让他渐渐疑惑自己为什么步履不停。
“停下吧,停下来。”
“苦行无果,一路不过是徒劳浑噩,何必磋磨自己?”
“你只是一把刀,只是历史的一部分而已,属于你的结局已经注定。”
“所以,你有什么必须要进行这场苦旅的理由吗?”
“哪怕是冒着早早被折断的风险?”
他听到身旁不断有人发出模糊的劝说与质问。
山姥切长义被吵得有些心烦意乱,他想要开口说点什么让对方闭麦,但却愕然发现自己无论怎样都发不出声音。
正疑惑间,山姥切长义忽然听到身旁传来熟悉的沉稳声音:“......我想变强,变得比任何人都强。”
“修行的理由,光是这个就足够了吧。”
山姥切长义向身旁看去。
破烂的披风下,几乎快要遮住眼睛的金发熠熠生辉。
那双交融着森林与湖海色调的眼睛沉着坚定,目光广阔悠远。
身旁那刃给出这般回应后,便继续毫不停歇地往前而去。
直到两刃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山姥切长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停下了脚步。
“可恶!”
山姥切长义暗骂一声,立刻就要拔腿追去,却又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
“山姥切——”
山姥切长义猛地回头。
周身景色瞬间消逝,时间飞速流转,直至将山姥切长义定格在一处颇具现代风格的街道上。
雪花纷纷扬扬,周围的街道建筑灯火通明。
就连道路两旁的树都因为节日的到来被装饰上了各种漂亮的灯饰。
已经通过漫长修行成功变强的山姥切国广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没有披风遮挡的金发被寒风吹得有些炸毛。
他举着两只看起来莹润鲜红的苹果糖。
卸下日常的肃穆与沉稳后,这刃的神情看起来莫名有些呆。
大概是察觉到山姥切长义表情有些不对劲,山姥切国广又喊了一声:“本歌。”
山姥切长义有些恍惚,有关眼前一幕的记忆越发清晰。
刚才的一切则如幻似梦。
难道自己大晚上发癔症了?
一想到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事情,山姥切长义就觉得很是焦虑,也许正是因此,他才会在大街上胡思乱想起来。
山姥切长义迈开脚向举着苹果糖的山姥切国广走去。
这大概是他们最后可以稍作放松的时间了。
想到这里,山姥切长义的心情越发沉郁。
就在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山姥切国广面前,准备接过他递来的一颗苹果糖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急切的呼喊。
“母亲,母亲......”
整条街的灯光立刻变得忽明忽暗起来,像极了相机疯狂按下快门时候反复明暗的闪光。
山姥切长义就在这越发疯狂急促的闪光中,看着面前的刃面容寸寸龟裂。
山姥切长义猛地睁开眼瞪着天花板,原本遮住眼睛的手重重锤在床上。
天花板上的灯光骤然刺进他的眼睛。
山姥切长义一个不防,眼泪被灯光刺激地簌簌落下。
他重新抬起手遮住眼睛,调整过来呼吸,咬牙切齿地对床边的小黄毛说:“把灯关了。”
室内瞬间陷入黑暗,山姥切长义感觉胸口被人轻轻拍了拍。
一下,两下,三下......
他感受着胸口处轻柔且有节奏的拍打,一直堵在胸口的郁气被缓缓压下,取而代之的是后知后觉涌上来的羞耻。
他抓住山姥切国广的手:“行了,我没事了。”
黑暗中,山姥切国广沉默良久,然后反握住山姥切长义的手:“对不起。”
山姥切长义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这家伙是在为哪件事道歉。
毕竟在他看来,这振山姥切国广对不起他的事可不止一两件。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山姥切长义有些气闷地反问。
山姥切国广低声道:“我不应该拿父亲说事的,死了的人就应该让他好好死着。”
“......你的重点在这里吗?”山姥切长义深感无力。
“算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山姥切国广乖巧回道:“母亲,我已经放好洗澡水了。”
山姥切长义疲惫得甚至懒得反驳这家伙一口一个的“母亲”了,只说:“放好水了就去洗啊。”
山姥切国广握着山姥切长义的手紧了紧,语调微微上扬:“嗯!那我们一起去洗澡吧。”
山姥切长义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洗澡?”
“可是我从小就是和母亲一起洗澡的啊。”
山姥切国广委屈又理直气壮的语气让山姥切长义大为震撼:“你是巨婴吗?”
同一时空之中的另一处。
和泉守兼定迅速从鹤丸国永的三言两语中明白了眼前的情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觉得何越这个龟儿子绝对是个被惯坏了的巨婴。
要不就是打娘胎里脑子就缺了氧。
不然怎么会有如此不正常的脑回路。
找人假扮男朋友来阻止父母离婚?也亏他想得出来。
和泉守兼定瞅了瞅身边的堀川国广,等着对方制裁这小子。
然后他就听到堀川国广对鹤丸国永说:“给你五千万,离开我儿子。”
和泉守兼定:“?”
何越立刻嚷嚷起来:“不可能!我和额......鹤先生......我们是真爱,区区五千万是不可能让我们分开的。”
和泉守兼定嘴角抽搐。
敢情这傻孩子连人家名字都记不清楚呢。
鹤丸国永赞同地点点头:“是啊,你家儿子可是给了我一个亿呢。”
何越捂着脸对鹤丸国永哀嚎:“你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捣乱的啊?”
堀川国广态度很爽快地扔出支票:“那就两个亿吧,离开我们家。”
鹤丸国永用捧读的语气感慨道:“哇哦,好开心,多谢夫人。”
眼看着鹤丸国永是真的要走,何越愤愤之余已经麻了,反倒是和泉守兼定有些慌乱起来。
他咳嗽两声,尽量语气自然地说:“国广,鹤丸好歹是何越的朋友,今天也这么晚了,这时候把人直接赶走不合适吧。”
“不如让鹤丸先在这里住一晚上,反正房间我们之前已经收拾出来了。”
堀川国广用不信任的目光看了一眼鹤丸国永,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和泉守兼定暗暗松了口气。
鹤丸国永那边却一派从容,让他走就走,让他留就留。
好像真就是纯粹过来串门看乐子外加坑一笔钱的。
晚饭时分,一大家子在停电的氛围下吃上了烛光晚餐。
鹤丸国永注意到管家举着托盘跟着老夫人上楼,不忘热心关切道:“是要给何遇小姐送餐吗?”
管家回过头,线条僵硬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是的。”
“辛苦了!为什么不叫那孩子一起下来吃饭呢?”
“饭还是要一起吃才有意思嘛。”
鹤丸国永紧盯着不停晃动的餐盖。
银质餐盖和银质托盘不断发出清晰可闻的碰撞声。
但在场各人,除了和泉守兼定面色明显不对之外,其余人竟然丝毫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管家微笑着转过头,没有回复鹤丸国永的话。
反倒是那位老夫人念叨起来:“就是啊,饭要一家人一起吃才好嘛,小遇总是不听,现在的孩子哟......”
晚饭过后,那位老夫人和管家才从何遇的房间里出来。
此时,别墅也终于重新通上了电。
一切收拾妥当后,鹤丸国永被安置在了三楼的客房。
还没等他仔细享受一下别墅套房的舒适,何诗突然出现在了他的房门口。
“何小姐,有什么事吗?”鹤丸国永靠着门框歪头询问。
何诗将手里的三炷香递给他:“你的房间里应该有一幅神像,把这些香点上。”
鹤丸国永接过香看了看,好奇问道:“如果我不点呢?”
何诗冷笑道:“那你很勇敢了。”
鹤丸国永看向何诗的眼神变得意外起来。
他思索着正想要再扯两句,但何诗显然没有与他继续交谈下去的意思,只留下一句:“不要随意介入他人因果。”
之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鹤丸国永目送何诗离开,这才关上门,笑道:“因果啊——所以你们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那为什么要拉我家刃来缝合你们的因果呢?”
鹤丸国永溜达到床前,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燃三炷香,然后走到床对面的神案前。
神案上没有任何祭品,只有一个用来供香的香炉。
神案上方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个女人。
女人头戴金冠,双目紧闭,上身衣着庄重华美,下身却是遍布鳞甲的蛇尾。
鹤丸国永贴近那幅神像画看,发现这人首蛇身的神像画,背景居然是由密密麻麻形态各异的人手组成的。
鹤丸国永取下这幅画,来到窗前,将燃着的香靠近这幅画。
画上没有发生任何动静。
鹤丸国永于是干脆用香点燃了这幅画。
在三支香将神像画燃起的那一刻,整个房间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凄厉的尖叫在鹤丸国永耳边炸响。
随着画像的燃烧,浓郁的腐臭气味也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即便如此,他依然竭力稳住身形,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手里的画像。
画像背景的那些手痛苦地挥舞着,似乎是想要拼命抓住什么东西。
但那位于主体的人首蛇身神像却依旧双目紧闭,没有任何动作,连沉眠的表情都未曾泛起丝毫涟漪。
直到火焰吞噬了大半画像,即将要烧到神像的面部时,鹤丸国永猛地向房门处看去。
他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迅速逼近这个房间。
下一刻,他的房门处便传来了低低的敲门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所谓因果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