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暴晒一个多小时的车内即便有空调降温,仍闷热得心头沉甸甸。
卫司融低头研究那份协议,没去管拎着两瓶冰水上车的宣帛弈。
片刻后,一瓶被拧好瓶盖的矿泉水递过来:“你看见了?”
卫司融将协议叠好接住冰水,没急着喝,先贴在脸颊降温:“她可能听见她爸妈的话了。”
“所以临走前给出去的电话号码不是想给林天磊。”宣帛弈瞧他舒坦地眯起眼,手痒痒得很,“她不见得愿意联系你。”
卫司融听出意有所指来,抬眸看他:“她没和你说过话?”
宣帛弈旋转瓶盖,认真回忆为数不多见林绣莓的场面:“你看过她出事前的照片,青春洋溢,活泼自信。现在的她胆小易受到惊吓,拒绝交谈。林天磊说一个月换过四个心理医生,没有能让她开口的。”
卫司融拨开瓶盖连喝几口,浇不灭心中无奈:“总得试试。”
他想帮林绣莓无关案件,是不想看见个花季少女被心魔魇住,从此蹉跎时光,丢失自我。
宣帛弈拨了下车钥匙:“那总得试试的卫顾问请系好安全带,下一站拘留所见崔怀良。”
拘留所外晚霞漫天,从右边大玻璃照射进来落在去往会见室的宣帛弈身上,将他侧面勾勒出如画中人错觉来,落后几步的卫司融恍然想起五年前两人网恋时他给自己发的照片。
稚嫩、雌雄莫辨,远没有现在视觉冲击强。
在最好的时光没能如约完成的那些事,错过便是错过了。
他在宣帛弈有所察觉看过来前先转开了视线。
会见室里永远是沉闷的暗灰色,落座后的卫司融和宣帛弈没等太久,崔怀良在两位管教带领下被安置在对面。
少年剃着考验颜值的寸头,眉眼透着桀骜,看眼卫司融又去看宣帛弈,脸色不耐:“你怎么又来了?能说的,该说的,我说过不下十遍,还有再说的必要吗?你要是想听,我可以再说一遍。”
宣帛弈没跟他客气:“那就再说一遍。”
崔怀良:“…………”
“不是,你是不是有病?这案子都要判了,还一次次来找我。我说得够清楚了,我就是喜欢她,不想让她拒绝我投向别人的怀抱,想让她永远忘不掉我,就这么简单。”
崔怀良的不耐烦落在卫司融眼里,有些欲盖弥彰,他翻看过宣帛弈数次的问访记录,确实让他重复好几次案情,起初五次很详细,几乎一字不差,等到宣帛弈来第七趟,崔怀良开始简化,直到刚才不超过两句话。
越来越没耐心,再多来两趟,崔怀良大概率不愿再见他们。
卫司融合上资料:“崔怀良,五月十五这天你在做什么?”
崔怀良被问得愣了下,接着拧眉回答:“你把我当神童呢,过去一个多月的事,我哪能记得?我的记忆只支持我记得三天内的事,再多没有了。”
“问题是你在宣检察官第五次…也就是六月二十号来询问你案发现场,还能一字不差地说出和在警局录口供时一模一样的话来,前后相隔一个月,按照你说得频率,不太合理。”
崔怀良哽住了,皱眉看他。
卫司融从容地和他对视,掐断他要说谎的苗头:“人的记忆很特别,前后三天内的事需要在心里不断默念才能倒背如流,就像你上学时候背书。看这五份相同的口供不难得出结果,那就是你从案发那天到上个月即将被审判一直在背诵初次向警方讲述过的案发现场。”
三言两语被套出话的崔怀良呆住了。
到底年轻不经事,被说中心里最不愿让人知道的事,神色藏不住慌乱。
“连作案动机的说法也有人教你。”卫司融念出他当时向警方陈述那句话,“让她永远记住我的最好方式是成为她第一个男人。”
“这是擅于风月的浪子会有的口吻,你还太年轻。”
卫司融看向努力镇定的崔怀良,缓缓推敲。
“五月十五号政府官网公布参与项目招标的公司名单,你不经意听见你爸和人谈话,说想要个短时间内让林家崩盘的办法,思来想去把主意打到林绣莓身上。同为家长,很清楚一对中年夫妻除开必要事业外最重要的就是儿女了。”
“崔怀良,你该清楚强.奸林绣莓需要付出的代价,有时候理想不是现实。”
会见室内常年不见阳光,而卫司融这番话话音刚落,靠右边的灯闪烁两下灭了,室内灰暗下来,像一层揭不开的雾霾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崔怀良快要喘不过气,双手紧紧握成拳,低声质问:“不是要判了吗?还要节外生枝折磨人,你们到底想从我这知道什么?”
“你的真实作案动机及你是不是主使。”
崔怀良猛地抬头,眼神晦涩难懂,冲他大吼:“是我,就是我这个问题少年想要报复她那种好学生,和别人无关。你们想怎么判,判多重,我都接受。还不满意?”
他处在崩溃边缘,卫司融微微皱眉,不再刺激他。
崔怀良吼完后像条苟延残喘的老狗,被两位管教抓着肩膀按回去,呵斥道:“老实点!”
这是不能再继续问了。
卫司融收拾东西,这趟来不算没收获,只是崔怀良的精神状态令人担忧。
他不由自主去看被制伏的人,崔怀良直挺挺靠着椅背,眼神涣散。
“只是一个简单的强.奸,为什么你们想的那么复杂?”
以卫司融刚得到的收获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想起看过的资料,心有不忍:“是你想得太简单,他不会履行诺言,你在这大概不知道,他昨天就和你妈登记离婚,后天是个黄道吉日,适合再婚。”
“如果想见我,或者想和我聊聊,就让管教给我打电话。”
这是卫司融今天送出去的第二份电话号码,在宣帛弈不易察觉的渴望下推到崔怀良面前。
从拘留所里出来,天际晚霞即将落败,黑蓝色的天渐渐蔓延过来。
卫司融和宣帛弈一站一靠在车边。
“抽烟吗?”宣帛弈嘴里叼着烟,将打火机和软烟盒往他面前递。
卫司融默不作声接过,抽出根烟学着夹在食指及中指间,连按三次打火机没能点燃悻悻垂下手,眉间多有自暴自弃。
小东西,不会硬要抽,罢了,让他任性一次。
宣帛弈如实想着,便衔烟靠过去,按住他想躲开的肩膀,眉眼微垂带着些许厌世的美越靠越近,先是将自己唇间那根烟塞到他嘴里,柔软触感不过一瞬,在他反应过来前那手指便撤离了。
再接着他手里那根被蹂捏出折痕的被人取走夹在指间,取走的人神色倦怠偏头看两根烟贴近,眸光懒慢,点点星光撩起另一根,点燃那刻宣帛弈抬眼瞥他,这一眼撩干了卫司融嗓子眼。
“咳咳咳。”
宣帛弈很无奈,夺过他刚抽一口的烟,拍拍他后背:“凑热闹干嘛?不会抽就拒绝我,像你几小时前拒绝我追求那样干脆利落。”
卫司融咳得更凶了,眼尾泛起片片红晕,减淡他自带的清冷感,多出些勾人心魂的凌虐感。
宣帛弈:“……”
他是畜生他承认。
“别激动了,缓缓,跟着我的口令来,呼气、出气。”宣帛弈嗓音喑哑下来,还在耐心调节呛到的卫司融,“放松放松,宝贝,你做得很好。”
卫司融狠狠瞪他一眼,瞪得宣帛弈觉得自己更像个牲口了。
几分钟后,卫司融坐在路牙子上,冷眼瞥着蹲在面前的宣帛弈。
“别这么看我。”宣帛弈摸摸鼻尖,“融融,不会抽烟真不是大事。”
“对,不能硬才是大事。”卫司融嘲讽道。
宣帛弈脸不带红的:“那肯定啊,你想想有多少夫妻因为床事不和离婚,又有多少犯罪嫌疑人是这方面有缺陷,长久下来成心理变态的?”
卫司融真被他厚脸皮震惊了:“你、你还挺有理了?”
“我在陈述事实,你是我喜欢的人,刚那副样子……”宣帛弈在他杀人眼神里闭上嘴。
卫司融发现在不要脸这方面不是他对手,以后要避免交锋。
“为什么崔又富出轨的事这两天才查到?”
“这要问你们郑队。”宣帛弈对这件事也满是无奈,“我听说这案子的时候有给他提过醒,重点排查崔怀良家庭背景,尤其是他那个爹。这些年来风流在外,到底有几个私生子,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
卫司融相信郑汝水的能力:“郑队不会在这么简单的事上犯错。”
“他是不会,有人会。”宣帛弈含混道,“不过崔又富要和他老婆离婚的事确实这两天才有的风声,你怎么想到用这个做切入点问崔怀良的?”
卫司融说:“他很看重自己的家,不出意外崔又富就是拿一家人不分开诱惑他作案。”
一个出轨的男人编织出完整家庭的谎言来骗渴望家的温暖的亲生孩子,太荒谬了。
今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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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卡,卡死了,能不能整整破烂服务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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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珠沉玉碎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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