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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一走,院子里冷清下来,连着好几日鹤飞连当差都没劲。坐在屋前台阶上边看着灵川做针线边唉声叹气,灵川不动声色地咬断线将手中的东西扔到他脸上道:“你竟也会发愁。”
鹤飞胡乱抓住那条蒙住自己脸的帕子,嚷嚷道:“我是人,自然会发愁,倒是你我从没见你笑过。”
“有什么好笑的。”灵川收起针线道,“你月例不少,帕子破了就再买,我没空总是帮你补。”
“你手艺好,我就爱你绣的鸟,活灵活现跟要飞走似的。”鹤飞好生叠起帕子收到怀中,又从袖中掏出碎银递给她,“你还说我,王妃也没亏待过你,你这身衣裳都洗破好几回了。”
灵川也不扭捏收下了银子不吭声,起身要走。
见她真要走,鹤飞连忙站起来拉住她的袖子问:“你弟弟的病……”
提及此事,灵川没想到他还会记得,呆了呆才道:“娘子帮忙找大夫瞧了,好多了。”
“那就好。”鹤飞挠挠头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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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正喝药的沈珂一偏头就看到外头面对面讲话的两个人,她看迟清晚对那二人毫不惊讶的模样道:“他们这是?”
“就你卧床那会的事,鹤飞同我搬过来住一来二去就熟了。”迟清晚看话本的间隙往那边轻瞥了眼道,“估摸着也成不了,随他去。”
“怎么成不了。”沈珂放下汤碗看向他,“两个人开心不就好了。”
迟清晚不语摇摇头,转而提起别的事:“我今早进宫面见父皇,见沈贵妃在兴庆殿前请罪,就叫她起来了,听她说沈家被判抄家,沈仲善处以斩首,其余男子流放岭南女子变卖为奴。”
这个结果倒是不出所料,沈仲善是死不足惜,沈珂想起他淡淡问:“陈夫人呢?”
“前些日子陈夫人与沈仲善和离,父皇看在陈大人的面子上没追问。”迟清晚将沈珂放下的空药碗收到另一边的桌子上。
“行。”沈珂沉思片刻道,“别忘了你承诺我的。”
“在办着呢,不急。”迟清晚将手头的书递给沈珂,自己又拿了本新的,“姐姐可还记得去岁年前,我对你说上世我死是因为查到了尤家头上,你该好奇为何梅溪的事与尤家有关。”
“怎么突然提及此事,自从你说过叶重楼帮你爹做私贩秘药之后我也猜到了,是叶重楼派人利用梅溪杀沈仲善结果不慎误伤到了陈夫人,见事情败露又派人除掉梅溪对吧。”接过书沈珂随便翻了两下,“你下回看书别乱动我书签。”
其实不管那事结局如何,梅溪加入此事必死无疑。上头人斗生斗死利用下头人的恨意做垫脚石,沈珂猜到了也明白,可心中依旧不是滋味。
“成。”迟清晚随口应下。
“对了。”沈珂扫两排字抬头看着他道,“这回怎么偏偏是户部出事,你说过上世沈府也出事。”
迟清晚卷起书道:“这就不晓得了。”
“总不能是因为户部管钱粮的对账发现你爹贩药的事?”沈珂随口提道,“这回你要不要举荐点人上户部。”
“他那账本在尤家出事时已经被毁了。不过也可能是他自己疑心病重。”迟清晚垂眸道,“举荐人的事轮不到我,我四哥早在出事之前就听到风声,迫不及待往父皇跟前塞人了。”
本来安静听他讲话的沈珂突然道:“那三皇子呢?”
“三哥?”迟清晚放下书皱起眉,“他向来不爱理朝堂之事。”
先前和迟子瑜相处过,沈珂也知道他们两个人如同亲兄弟般的情谊,但她思虑再三还是身子往他那边倾了倾开口道:“迟清晚,也许三皇子并非你想的这么——你还记得你之前不懂布防去找了三皇子,他怎么说你怎么信,可你有没有想过怎么偏偏你这次就遇刺了。”
沈珂说得直接,迟清晚沉默地撂开手中的书到桌上沉默了会才道:“他如何知道我们会到那种偏僻的地方去。”
见他犹豫动摇了,沈珂偏头道:“还有叶重楼,明知道诓骗不了秋叶还是要骗,三皇子还生怕咱们不知道他们私下有联络特地来告知,不就是猜准了你不会怀疑到三皇子身上,他和叶重楼说不定还是一起筹谋的。”
毫无预兆“砰”得一声,迟清晚猛地站起身往外走。
外头原本还在说话的鹤飞灵川被这声音惊得双双回头看去,全都屏住呼吸朝屋中张望。
沈珂也不拦着他,看到他在桌边转了圈又返回来也不意外,只听迟清晚重重坐回椅子上道:“我宁愿信是父皇要害我,也绝不信是迟子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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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这一遭后连好几天迟清晚除了夜里来陪沈珂度过噩梦外再没跟沈珂讲过半句话。
沈珂也不急,她知道迟清晚并非是轻易被过往蒙蔽的人,只是需要时间罢了,她与秋叶尚且至今无法释怀,更何况是相伴多年的兄弟俩。
毕竟前后两世他怀疑过亲父,提防过养母及其他兄弟姐妹,却始终没质疑过迟子瑜。
三日后晌午沈珂刚用过饭正和灵川收拾桌子,远远见着院门口走来个人。
沈珂端着盘子站在门口眯着眼张望了下,看清来人居然是许久未见的雀云,她惊讶地将手上的空盘子空碗放回去,拿块帕子擦干净手等雀云走到自己身边。
“你怎么来了。”沈珂让他先坐着,自己和灵川把桌上残局收拾干净后坐到他对面犹豫问道,“是迟清晚叫你来的?”
下巴长着细碎胡茬的雀云拘谨地没坐下,站着朝沈珂拱手道:“王爷叫小人来告知,沈府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仆从悉数安排了后路全看他们是否愿意。五娘子六娘子被安置在别处,王爷说他不宜露面,说您何时有事可以去看了。”
“嗯,我知道了,回去跟他说我今日下午便去。”沈珂点头,随后朝他道,“你前些日子忙什么去了,我看你憔悴不少。”
雀云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头,眼底闪过痛苦的神色低着眼不去看沈珂的眼,他抿嘴道:“多谢王妃关心,小人一切都好,前些日子小人在京郊巡视庄子听闻王妃身体有恙,没能及时赶回来看望王妃,小人心中实在有愧。”
“没事。”沈珂摆摆手道,“我好多了,倒是以你的性子,这样实在不像你。若是太累了偶尔也告假去休息休息,别累坏了。”
“多谢王妃关心。”雀云只会来回说这句话。
两人一来一回又聊了几句,沈珂见雀云僵硬的身形还以为他真是累了,赶紧叫他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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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踏出沈珂院子的门,雀云抬头就见到鹤飞在门旁矮松不远处团团转,见雀云出来赶忙跑了过来急吼吼的开口道:“怎么样?”
雀云回想起方才笑盈盈的沈珂,嘴角不自觉牵起笑但又立马垂了下来道:“没事。”
“不过哥你刚回来也该歇一歇,我又不是不会传话非要来替我做什么。”鹤飞看雀云消瘦的模样心中实在是心疼,“也是怪了,巡庄子也不是要紧事,王爷怎么了一定要你去。”
“是我糊涂。”雀云拍拍他的肩膀语气中藏不住的失落道,“是我对不起王爷,对不起娘。”
见雀云透露出颓废之意,鹤飞连忙抓住他的胳膊猛地前后摇,边摇边道:“哥你千万别这么说!多年来咱俩尽心尽力地服侍王爷,就是娘在天有灵看到咱们这样也不会说什么的。”
鹤飞本身是好意,可他不知前因后果说出这番话更是无意间刺痛了雀云的心,若娘在天有灵知道自己对王妃有非分之想,可还会认自己这个儿子。
最终他只是叹口气拍了拍鹤飞的肩,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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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落,沈珂看时辰差不多了独自一人登上前往安置沈家人宅子的马车,灵川原想陪她,但她以家中人怕是不愿让太多人见到现在的落魄的样子而拒绝了。
久违地出府前往西郊,沈珂头靠在马车窗边从帘子缝隙间看外头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路尽头是半圆橙黄的太阳染红了远处山峦。
像在灯下迟清晚的眼睛,沈珂出神回想起自己尚且卧床不起那天她和迟清晚闲聊。
夜里她仰望着床顶听迟清晚给自己念书时,她偏头望向迟清晚浅色的眼在灯芯映照下变得澄澈深邃的眼,鬼使神差地说:“你眼睛真漂亮。”
迟清晚读书的语气一滞,迟疑地看向沈珂,接着闭上眼往眼皮上虚抓了下递给沈珂道:“给。”
没想到他来这出,沈珂无声地笑,如果不是她没力气真想坐起来大笑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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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外头马夫喊道,“到地方了。”
沈珂回过神下来马车扬头看向面前矮小的院墙,里头正洒扫的两个小侍女是王府拨过来的自然认得沈珂的脸,连忙迎出来行礼道:“王妃。”
“没事,我就是来看看。”沈珂转身叮嘱马夫到旁边等等自己后,站在原地深吸了口气朝院子里走去。
努力日更中[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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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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