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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娘子又去御膳房。”
尖细又黏人耳朵的男声贴着人耳根儿响起，沈空玉低下头下意识摆出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向后退了一小步行礼：“公公安，好巧。”
顺着那双黑靴往上看，来人正是兴庆殿前圣上身边李公公近几年才认下的干儿子李旺，他净身得早，在宫中早年过得苦而生得四肢纤细，尖嘴猴腮，只因嘴巴能说会道笑起来滑稽被李公公养在身边当个小玩意儿。
人不是天生下来腰就是弯着的，尤其宫中太监，时日长了总要有宣泄的地方。
陛下病重，越发倚重李公公。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李旺私下不知玩废了多少人，都被他那一手遮天的干爹轻描淡写地遮掩过去，光沈空玉听说的就有三四个，宫女太监都有。
“沈娘子，你说要考虑，我给了你三日，你考虑得如何——”李旺勾起嘴角上半身是不受控制地贴到沈空玉肩上，眼中亵玩之意藏也藏不住。
每每李旺靠近，他身上那股子骚臭味连脂粉气都遮不住往她鼻子里跑。
沈空玉面上的笑意险些维持不住，她道：“我那日也说清了，陛下何时能进华清宫的门，我何时想清楚。”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说得轻巧，你别怪咱家不尽心，实在是陛下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呀，你有见着那位这几日去别的娘娘宫里吗”李旺捻起手指虚虚指向身后不远处的兴庆殿，压低了声音道，“怕是快不行了。”
沈空玉压不住心底的讶异，微微睁眼看向李旺涂得惨白的侧脸，她温声细语道：“那宫中不更是小李公公说什么就是什么吗，陛下的事先不急，公公可否让我与七皇子见一面。”
李旺斜眼眯着享受她那张与贵妃八分像的面孔说出奉承的话，他指头伸过去上下抚摸她的脸道：“乡下人家使唤驴干活尚且要在它头顶吊根儿萝卜，这总不能……”
“哈哈，小李公公这不是——嘶。”沈空玉推辞还没说出口，就被李旺死死掐住了下巴推到红墙边上，她手中饭菜篮子也失手落到了地上。
“沈娘子，咱家看你有意思陪你闹一闹，玩一玩，别真把自己当个玩意。”李旺逼近露出一口黄牙，贴在她颈边长吸口气。
这条长街并非没人来往，只是来往的人在认出是李旺后装作视若无睹匆匆跑走。
没人能帮她，唯有自己。
“公公何必如此心急，我……我还能跑了不成？”沈空玉掩不住眼底的厌恶只能闭上眼，勾起的嘴角颤抖地哄他，“明日戌时御花园南角可好？，那可是个好地方。”
此话一出效果立竿见影，李旺没再继续动作，他松开手缓缓后退打量的目光上下扫狼狈拢起衣领的沈空玉。
他自攀上干爹这层关系想要什么人得不到，但沈空玉这般姿色就连美女如云的宫中也是罕见，更别说还有贵妃妹妹这层身份，不知多少人私下垂涎于她，都被她三下五除二挡回去，唯独没拒绝他。
李旺想来也是他出类拔萃与众不同的缘故。
如今快到手了哪里有放弃的道理，也不差这几天，她是贵女出身性子多少带些刚烈，要是把对方逼急了闹个玉石俱焚可就不好玩了。
“明日之事成了，娘子能得到的好处何止能见到七皇子这一桩。”李旺似戏曲变脸般端起张猥琐的笑脸，他弯下腰捡起滚到墙角的篮子还到沈空玉手中，“今日娘子也不必去御膳房了，咱家叫人送了去。”
“多谢公公。”沈空玉接过篮子朝李旺行礼，双手交握藏在袖中险些要掐破掌心，仍要做出端庄的模样目送他离去。
心中愤懑之下，回去时没留意自己身后一直站着的人。
正要前往兴庆殿为圣上侍疾的迟子瑜不动声色地站在转角暗处望着这边，他侧过头对自己身边的小厮道：“眼下华清宫正缺人手，安排些人过去看着点。”
“可——殿下原本同沈五娘子亲近是为‘凤命’，现下沈家都这样了必然是不可能再有出头之日了，想来司天监也有看花眼的时候，殿下何必还帮沈家娘子。”小厮不解地劝道。
迟子瑜神色不明地看他道：“他是六弟送进来的，本王与六弟素来亲厚，关照她就是父皇来了也没话说。”
“是小人多嘴了。”小厮慌张地连扇两下自己的嘴恭敬道，“小人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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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圣上早在兴庆殿歇下了，昨日李旺说陛下快不行了不完全是夸大其词——他身体虚得早朝十日有七日都是起不来的，前些日子皇后下令封锁消息，几乎是住在了兴庆殿，后来不知怎么，皇后与陛下大吵一架后甩袖离去，再没踏出过自己宫门半步。
那之后在京的几位皇子轮番进宫侍奉，陛下清醒时始终没提过立嗣之事，不过也能猜出来，不是自小备受陛下疼爱的怀王，就是身份尊崇的皇后之子周王。
兴庆殿内一时间也不缺人手，李旺才能忙里偷闲跑出来私会。
陛下身子尚且康健时想着在御花园南角为贵妃搭个戏台子，尚未开工沈家出事了，就此作罢。
现下那处荒凉，角落小亭正当中有口井，荒废多年却没干枯，底下的水通向宫外的河。
这儿没挑灯，李旺猫在杂草丛间朝亭子边张望，瞧见井边坐着个人背对着他，似是低头看向井中，头发侧编起耳边碎发还随风吹动。
月下看美人，李旺搓着手弓着腰往前走，嘴角咧起来脸颊上的褶子堆到了眼角，三步并作两步扑了上去一把将人身子搂进自己怀里。
可不想手中的人竟轻如稻草，李旺身子停不住往井口倒，他惊慌失措地将手中人丢到地上，双手撑在井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小石子滚落，他心脏停了一拍，果不其然手下石壁顷刻坍塌——
接连几声重物落水声过去，扬起的灰尘被风吹散。
只见李旺上半身落到井里，下半身高高撅起的臀部被袍子裹出的弧度微微颤抖，他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心有余悸地并起膝盖企图止住裆间往下淌的水。
“这贼贱人。”
死里逃生后李旺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算计了，他环顾四周看无人发现后恼羞成怒地踹向地上那稻草塞满衣服的假人。
他沉浸在咒骂中，将假人踹得四分五裂，没察觉到身后黑影中窜出一人手中高高举起木棍对准了他的脑袋。
——
“咚”的一声。
站在御花园花圃中的沈空玉放下手中装满萤火虫的琉璃罐子，风吹散空中阴云，她警惕地看向南边掐指一算望着月色，寻思时辰应当差不多了，便又将罐子抱回怀中转身要走。
谁知转身便撞进个黑影的怀中。
“沈娘子。”那黑影开口，音色异常熟悉。
沈空玉借月色看清那人容貌，心下又惊又疑惑却依旧稳稳抱着罐子微微福身：“三殿下。”
迟子瑜身着玄衣单手背后，冰冷的月光照得他的神色更加凉薄，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座死寂的山。
“这么晚了殿下还未出宫？”沈空玉试探问道。
迟子瑜反客为主道，“娘子夜里来观花好雅兴。”
“贵妃娘娘想看夜光，碍于身子不适不宜夜间外出，便叫我出来捉些。”沈空玉从善如流地说出早备好的说辞。
“那沈娘子下回可要擦亮眼睛些，别再遗漏了东西。”迟子瑜摊开背在身后那只手，玉牌在他手中散着幽幽的绿光，上头刻着“李旺”二字。
是李旺身上的腰牌。
沈空玉心中惊疑不定，她见迟子瑜的话没了下文缓缓抬手握住那触手冰凉的牌子收到自己怀中。
“多谢殿下。”沈空玉又行了礼，“殿下以后若有用得到空玉的地方，空玉必当尽心竭力。”
迟子瑜摇头道：“现在还轮不到娘子为本王舍命的时候。”
沈空玉仰起头道：“殿下，大家都是明白人，不如有话直说。”
“娘子无需烦恼，只需活下去，好好呆在华清宫等着，便好。”迟子瑜还带着腥气的指头擦去她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打破了她故作镇定的姿态。
这番话听得沈空玉不明所以，但她深知道对方拿捏住李旺的事，都不需亲自动手，只需向李公公透出此事只言片语，不仅她自身难保，就连贵妃也会受到牵连。
沈空玉低头回想起冷寂宫殿中姐姐苍白的脸，红肿的眼。
眼下多事之秋，实在不好再节外生枝。
等这阵子过去了……
沈空玉再次抬起头时，脸上一如往常挂着顺从的笑意道：“空玉一切听从殿下的。”
——
自从来此世，除成亲那日外沈珂再也没起过这么早。
她努力压着嘴里的哈切撩开马车帘子往外望紧闭的宫门，见远处来个小太监踏着小碎步朝马车这边跑来。
沈珂眼珠子一转，回过头附到跟着来的灵川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灵川了然，“哎”了声便下车去了。
“娘子安。”那小太监眉眼透露着股精明劲，将被长袖挡住的手递了过去，“王爷在朝上还得再有一会儿呢。”
“公公客气。”灵川福了一礼，不动声色地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纸卷。
马车上沈珂睨眼看着底下人来回动作，高声道：“公公出来趟辛苦了，灵川，叫人请公公喝盏茶去。”
“是。”灵川塞过去块碎银子，随后做出个请的姿势。
那小太监手指摩挲碎银子，止不住地眉开眼笑，恭敬地对马车行礼：“不必了，小人还要当差便不去了，下次王妃还有什么吩咐，尽管派人来跟小人说就是。”
说罢沈珂派马车旁的随行小厮将人送了回宫门去了。
见四下无人注意，灵川手里揣着那张纸条爬上马车悄悄递给了沈珂。
展开纸条上头娟秀的字写着：“陛下圣体违和怕不能再好，不日国丧，万望小心。”
不出所料。沈珂看完后缓缓撕碎了纸条，攥在手心里。
“王爷是不是快下朝了。”沈珂回过神看向灵川。
灵川低头寻思了下，刚要开口碰巧听见外头传来门打开的响声，随后是官员们嘈杂的脚步声，两人同时撩开窗子往外望听见了鹤飞聒噪的喊声。
“王爷，这不是咱们王府的车吗？咋会在这呢。”
和甲流自由搏击中。?? ヽ(`Д??)??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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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共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