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会在这遇到牧烆宵，沈竹清迅速退开几步，拉开两人差点互相投怀送抱的危险间距。

他的目光短暂地在对方手里拿的那叠资料上一扫，是督察局的转正材料，只看了几秒，沈竹清就平静的移开视线。

牧烆宵长得尤其高，身高已经突破了一米九，就是丢到人群里，也是最鹤立鸡群的那个。

此刻，人高马大的Alpha拦住了整个门的出口，依旧扯着那抹假笑目不转睛的盯着沈竹清，没有一点要让的意思。

“诶?”李局笑呵呵地拿着保温杯晃悠过来，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表情反倒还有些稀奇。

“我之前听下面那些人说，你俩不是向来不对付吗？不过现在我看着，那就是谣言嘛。你看你俩，见面还打招呼呢，关系不错呀，下次开大会我要给你俩打假一下。”

沈竹清敛眸不语：“……”

牧烆宵嘴角微扯：“……”

督察局关于他俩刚见面就不合的风言风语传的到处都是。据和牧烆宵同届毕业生的不经意透露，这两人是陈年老积怨了，恩怨情仇大概要追溯到军校训练营。

牧烆宵刚来督察局当实习生，第一天开会那会，两个人就在会议室发生了一起意见不和的思想小摩擦。

造就了后来很多人私底下开玩笑都会说的一句话，“信我是秦始皇还是信他俩关系好。”

好在李局也没有多说，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走到牧烆宵身旁看了一眼他手上那叠A4纸。

“是转正资料吧。”

“对，特意拿着慕名来找您签名的。”牧烆宵笑着打哈哈，语气不着调的回答着李局的问题。

李局也笑，接过他手上的资料翻了翻，然后随手签了自己的名字，还不忘和牧烆宵搭话：“你啊，和你爸说的一个样，就是太年轻行事作风太……”李局顿了顿，思考了一下用词，“独树一帜了点，其实是个好苗子。”

顺手签完字，李局又喝着茶拍着他的肩膀嘱咐他：“年轻人啊，好好干，我们督察局就是需要你们这种新鲜血液，你可是我第二个看重的人。”

如果看过一楼走廊那面表彰墙，就能猜到李局口中这第一个是谁。

牧烆宵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旁边站着还没走的Omega。

沈竹清似乎也忘了自己原本是要走的，正垂着头单手打字回复手机上的消息，从牧烆宵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对方又长又翘的睫毛，鼻梁骨高挺流畅，殷红的嘴唇微微抿着，半长的头发随意扎在脑后。

左颧骨上那颗痣漂亮又突出。

牧烆宵不合时宜的想到督察局的人私底下给沈竹清取的外号。

玉面阎罗。

“局长。”专注回复完消息的沈竹清抬起头，和牧烆宵的目光再次撞上，他没什么表情的看了对方一眼，目光很快就从牧烆宵身上移开，“我走了。”

李局还是笑着回应，又把几分钟前嘱咐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啊好好好，回去好好休息啊，昨晚下暴雨路面还湿着，小心点啊。”

“嗯。”沈竹清应了一声，对堵在门口的人说了句让开。

牧烆宵挑了挑眉，没说话，抱臂从门口让开，走到了门边的墙上懒散的靠着。

沈竹清刚摸上门把手，听见旁边倚着墙的人忽然又道，“李局，我忽然想起来，今天负责录成员信息的工作人员是不是请假了啊，我刚刚路过信息室的时候好像没看到他啊。”

李局一拍脑袋，也恍然大悟：“哎哟看我这记性，老王昨天晚上就和我请假了来着。那个信息系统我也不怎么会用……诶，小沈，你比我了解这些，你要是不急的话能带他下去录一下信息吗？刚好你要走也顺路。”

说完，李局又补上一句：“要是不方便的话也没事。那层人虽然少，但现在这个时候应该还是有其他人在岗的，我再问问他们。”

沈竹清拧开了门把手，声线没什么起伏，公事公办地说：“让他跟我下去吧，别麻烦其他人了。”

牧烆宵跟上他的脚步出了门。

穿过被清澈的阳光灌满的走廊，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始终保持着一个适当的距离。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唯有透明落地窗外，高大树干上的树叶在迎风低鸣。

空气里卷着青草和某种木本植物的香气。

“叮”的一声，电梯升上来，从里面走下来一群加班来交报告的悲惨社畜。原本每个人都像被抽干了阳气，满脸写着“好想一拳干爆地球”的幽怨怨妇，行尸走肉般的站在电梯里。

电梯门缓缓打开的一瞬间，一秒前还是尸体的几个人眼睛瞬间瞪大，简直像是忽然充满气的气球一般被激活成功，脸上无形的那几个字被替换成不可置信的“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表情。

等他们都带着一脸怀疑和探究的表情下完，沈竹清面不改色的走上电梯，按了相应的楼层，看了眼后面还在热情的和每个下电梯的人打招呼的Alpha，冷淡开口。

“快点行吗？”

牧烆宵就又热情的和每个人告别，嘻嘻哈哈地上了电梯，门缓缓合上。

合上的前一刻，还能听到还傻傻站在外面的几个人的对话。

“我是加班加出幻觉了吗？刚刚下去的两个人，是沈督察和小牧学弟吧？”

“信我是秦始皇还是信他俩真能毫无硝烟的坐一部电梯?”

正毫无硝烟坐在同一部电梯上的两个人，依旧保持着一前一后的站姿，一路相安无事的坐到了信息室所在的楼层。

如果刚刚那些人还在电梯上，大概会感叹世界终于和平了。

“自己填。”

刚一进去，沈竹清就从办公桌上那一叠纸里抽了一张出来，拍在旁边的小桌子上。

自己则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打开了电脑系统，专注地操作起来。

牧烆宵看了一眼桌子上那张纸，是一张个人基本信息表。

大概填了几分钟的样子，牧烆宵就把表上所有的空格项全部填完了，他站起身正要表格给办公桌前坐着的Omega送过去。

但下一刻，办公桌前的人比他先起身。

沈竹清右手拿着手机凑在耳边，余光瞥到准备起身的牧烆宵，没有说话也没做口型，只是曲起左手的食指，很轻地在办公桌上敲了敲。

走到外面打电话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那一瞬，他觉得沈竹清的脸色比之前都要更冷。

又或许是他看错了。

牧烆宵没有多想，从地毯上站起身把自己的个人信息表放到了桌子上。

好巧不巧，他的手撤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撞掉了办公桌边沿的那一叠书和文件夹。东西掉了一地，文件夹里虚虚夹着的文件纸也哗啦啦的散了出来。

牧烆宵无语的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去捡。但捡了没几张，Alpha的动作就停顿住。

文件夹封面贴了一张姓名贴，写着“转正人员资料夹”。

里面夹着的也果然是其他转正人员的资料表，这其实并没有什么，但稀奇就稀奇在里面混了一张不属于这个人员名单的资料表。

牧烆宵首先注意到的就是那张表上贴的照片。

蓝底的证件照。上面的人穿着一件很正式的黑色西装，内搭是扣子没扣全的白色衬衫，领带却松散的系在脖颈上，与西服的正式格格不入。

他锐利漂亮的眉眼直勾勾地盯着镜头，面无表情，嘴角向下，左颧骨上的痣却生动鲜活。

Alpha的目光移到最左上那一栏，果然看到了熟悉的三个字，字迹锋利遒劲。

和很多文件上的签字笔迹一模一样。

[姓名：沈竹清]。

应该是大学时候的照片，还带着一点柔和的青涩感，长相远没有现在这么重的疏离感。

看着比现在顺眼多了。

牧烆宵把这张纸捡起来，一起夹进文件夹里，扯了扯嘴角想。

这个想法刚落，牧烆宵又在心底默默补上一句。

嗯，字也比本人顺眼。

·

冰冷的水浇在脸上。

胃里依旧一片翻江倒海，却吐不出什么东西。

沈竹清从洗手池里直起身，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尖已经湿透了，正在向下滴着水，从泛红的眼角滑落。

已经被挂断的电话号码此刻又发了好几条短信过来，一条接着一条，活像从地洞里钻出的蛇。

他抽了两张纸擦了擦脸上的水渍，把湿透的额发抓至脑后，拿起不断震动的手机扫了一眼上面的新信息。

[陌生人：你这个白眼狼，赔钱货!早知道你还小那会我就该掐死你!你这种有缺陷的Omega在那种全是Alpha的地方，官还能爬得那么高，我看也是爬床爬来的吧，也没见给家里打点钱过来]。

[陌生人：你怎么不早点死!都是你把你弟弟害成这样的，现在让你打点医药费过来都不肯了是吧？还说什么已经和我们断绝关系，放狗屁!老子和你妈养了你这么多年，白眼狼成这样!]。

沈竹清把手里的纸捏成一团，随手扔进纸篓里，冷静打字。

[之前的通话，我录音了。如果你不想再去监禁所关几十天的话，就少留点把柄在我这]。

那边安静了半分钟，最后还是只憋出一句[白眼狼]后，便再也没说话。

沈竹清靠在水槽边垂着脑袋按了两下太阳穴，抬脚离开洗手间。

大概是昨晚下过暴雨的缘故，今天的暮春风刮的格外凉。

牧烆宵走到窗户边关了窗户，窗户合上的声音和开门声同时响起。

沈竹清开门走进来，重新坐到办公桌前，目光在桌上那叠书籍和文件夹上停留了两秒，又看了一眼关完窗走过来的牧烆宵。

“身份证号。”

沈竹清敛了目光，手指放在键盘上，问过来的人。

牧烆宵就靠在他旁边的资料柜上，念了一串数字。

看着电脑前的人面无表情的盯着屏幕，葱白的手指在键盘上熟练又飞速地敲。牧烆宵却有种莫名的敏锐，沈竹清现在心情非常，非常差。

“执行编号。”

沈竹清又开口。

牧烆宵刚要开口，沈竹清放在手边的电话又重新震动起来。

“稍等。”公事公办的语气，这次却没有避着他，虽然牧烆宵也听不到。

沈竹清直接坐在位子上接了电话，匹配组的人非常犹豫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语气甚至还带着不可置信的怀疑和踟蹰。

“那个……沈督察，有一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消息。”

沈竹清给旁边无所事事站着的牧烆宵递了一张列好所需号码的草稿纸，让他写下来。

然后对电话那头道：“你说。”

“就是……”匹配组的工作人员拿着手里系统打印出来的数据表，上面的结果栏明晃晃的写在两个怎么看怎么不该待在一块上的名字。

[系统自动勾选成员：牧烆宵，沈竹清。腺体组别：S级–S级，匹配成功，恭喜!信息素契合度：0%，为完全契合匹配。]

恭喜这两个字说到沈督察面前，大概会变成……

处死。

0%的契合度但被判定为完全契合匹配……这里面随便的一个字拿出来都能把人吓晕。

工作人员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深呼吸了好几秒才开口，“今天我们把正好把那些转正成员的信息录进去，做大匹配的时候。发现系统居然给您匹配成功了……”

沈竹清敲键盘的手一顿。

医生都说无法与任何Alpha匹配契合的腺体，在这一刻，居然毫无前兆地拐向例外。

还没问，那边的人就已经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决心率先说出了答案。

“系统给您匹配的安抚对象是……”

“牧烆宵。”

Omega长官敲键盘的手再次顿住。

匹配组工作人员A(电脑键盘敲冒烟)(大喊)(破防)：别闹了好吗，怎么把他俩组一起了，重新组！

系统：好的，正在重新提取全局信息库，匹配中……

工作人员B：放心，刚刚应该是主系统没更新，卡bug了。这次肯定不会……

系统：完成匹配。牧烆宵，沈竹清。匹配成功，恭喜！

全体成员：……

工作人员C：我们匹配组被人做局了啊。。。

工作人员D：诡秘，你爱磕的死对头CP就在我身边，听懂掌声[鼓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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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击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