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折磨

孙陵白以为,斗争必然获得什么。

但没想到,获得的是见作家和梁丘伏的机会。

变故发生在他计划带领游行队伍冲入族谱中心大厦的前一晚。

没有激烈的交火,他下榻的酒店房间被送餐员敲开,拉开门的一刹那,一管冰凉的枪抵上他的头,戳得他面孔微仰,他还未由虚转实的“谢”字戛然消散,在看清面前人的模样时瞳孔骤缩——

“好久不见,A328。”

孙陵白握紧门把的手痉挛了下,心里摇摇晃晃地浮上两个字:完了。

手被反剪拷住,那人的膝盖顶死了他后腰,面颊被压在墙上,压得变了形。

孙陵白挣扎着骂了句脏话:“嘶......梁丘伏!你能不能轻点!”

“你这是非法拘禁!”

梁丘伏了手铐,还拽了两下试试牢不牢固。

“闯入自由塔,煽动群众反叛,违抗族谱结扎......这些罪名还不够抓一个你吗?”

孙陵白疑惑:“哦?怎么没有欺骗执行官的感情?”

被后的力道松开了,他转过身,一双浸过凉水的蓝眼睛看得他发怵。

他说话时没有压着声儿,跟着梁丘伏来的下属瞪大了眼,来回扫视他们。

被那样多双眼睛盯着,孙陵白的面肌痉挛了一下,所有的侥幸都消失了。

梁丘伏正冷冷问他:“你对民众,也是这样胡说八道的吗?”

孙陵白被他推着走了两步,连声急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是谁透露的消息?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无一得到回复。

最后他绷紧了身体,和推搡他的力道对抗:“等等,至少等我先——上个厕所!”

梁丘伏脚步一顿,深深看了他一眼,拉着他往回进了卫浴。

孙陵白明显愣住了:“你不出去吗?”

这人一言不发地盯着他,连手铐也不帮他解。

孙陵白明显有些抓狂:“你看着我,我上不出。”

梁丘伏抬眼看向百叶窗,淡淡道:“别想了,有人专门等在下面,防着你跳窗。”

梁说完了话,又把眼睛往回转,在他身上瞥了一眼。羞辱的意味显而易见——里头在说:没想到你这么好抓。

孙陵白紧了紧牙:“我没有要逃......你们要带我去哪?”

梁丘伏说:“坐牢。”

“从自由塔的图像泄露,到今天的游行,你惹的乱子太大了。”

孙陵白想:不去怪你们做出的事实,反倒来责难一个揭露真相的人,执行局可真有意思。

但他当然不能这么说,他吸了口气,挪过去挨着梁丘伏的手臂,抬眼看他扯“旧情”——

“我没有想给你添乱......我只是在和别人聊天,讲了讲我的故事......你们不许,我就不讲了,好么?”

梁丘伏有点不可思议:“你当我是傻子?”

“孙陵白,你到底上不上?”

孙陵白又急又怕,很想剜他一眼,但又忍住了,小声说:“今天是你来抓我,不就是还有回旋余地的意思么——”

“我不能走......我真的不能去审讯室,求你了梁丘伏。”

梁丘伏心里想冷笑,眼前这人仿佛忘了自由塔上的事,忘了是如何在自己眼下搞的小动作,又是如何装成克隆体逃了出去的。

但他现下没有翻旧账的耐心。唯恐质问间的一丁点怨气,都能成孙陵白扒着往上爬地竿子,继而狠狠嘲笑自己。

他说:“不是我审你,话留着和别人讲吧。如果你不上,那就跟我出去。”

孙陵白见这条路行不通,彻底不装了,什么难听话都往外说。

说他冥顽不灵,无趣又无情,说他公私不分,明显是对自己带着怨气......

拽着他的人呵了声:“用得着扯上私事吗?你知道结扎热潮引发了多少谱系混乱?你知道你游行队伍里的人打死了监察官吗?”

孙陵白愣住了,这些天他陷在狂热的人潮中,的确没有听说。

还等不及他细想,梁丘伏又说了句:“怨气?用得上我对你的怨气么。”

这是第一次梁丘伏这样直接地表露情感。

孙陵白还想问什么,却被更用力地拽着往前走,姿态像要去撞墙的斗牛。

他被塞进车里,随后梁丘伏也坐了进来,不当心踩了他一脚,他痛呼了声,却连个眼神都没得到。

进了审讯室,后面的事情就非常难捱了。

比起负责审讯的执行官的手段,梁丘伏对他的动作称得上仁慈。

强光、噪音、睡眠剥夺、催眠诱导、挨鞭子、臭虫隔离室......只过了七天,他就没了人样。

——他被迫**的身躯干瘪下去,布满溃破的伤口。他的眼皮在强光下发炎感染,泪水会流干到彻底失明为止,而这不会太久的。

他总是蜷在角落里,用力地抓挠自己的皮肉,直到出血、直到碎屑填满指甲缝。但就连这样的崩溃也不长久,很快他们又会拉走他,将他扔到暴烈的痛苦中。

他们一遍遍地迫使他承认,他在公众前所说的一切,都是自由党教唆的谎言。他们要他穿上衣服,去澄清这一切,终止这场仍在发酵的暴乱。

他一直点头,每点一回头,就会得到洗澡和换新衣服的机会,最初几次,甚至还能有一顿像样的餐食。

然而当他对上媒体的话筒时,他又拒绝履行与当局的契约,净说些让审讯官猛抽他大耳瓜子、连话筒也一并抽掉的蠢话。

唯一被放出去的,只有呼吁“结扎热潮”的停止。

这断章取义的一句话,轻易被狂热的人群视为背叛。一些人转而唾骂他的怯懦,一些人同情他在当局威逼下的言不由衷。

显然孙陵白的露面并没有阻止他们,唯一的改变只是在游行的口号中,加上了一条“释放孙陵白”。

而监狱里,审讯官对不守信用、屡次把他们当猴耍的孙陵白痛恨至极,到后面已经不在意他愿不愿意服从了,只一味使出最残酷的刑罚折磨他,好发泄他和外头局势带来的愤怒。

孙陵白开始连日低烧,他赤红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东西,每日靠嚼食不知名的虫子为生。

他几乎确信,自己会死在这里了。

然而在他才抱上膝,找到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时,门又开了。

他麻木地从过往受过的刑罚中挑出一个,准备校验对与错。

可来人施与他的是他不曾经历的——

柔软的风衣裹住他赤//裸的躯体,他被一双臂膀捞起,平稳地抱着朝外走去。

未知让他饱受摧残的身体又战栗起来。

他“嘎”了一声,找回他嘶哑劈叉的嗓音:“我这样儿,你也下得去嘴?”

那人没理他,在出刑讯所大门时,被拦了一下,那人称他为“梁长官”。

孙陵白彻底不说话了,连呼吸都压得轻了。

他很迟钝地感到难堪。

紧贴着他的胸膛微微震动——

“我有族谱局的批准,带走不适合接受刑讯的精神病人,进行观察和温和的引导。”

“可我们没有接到通知,就算是您也不能随意把人带走......”

那人没听完,抬腿踹了他一脚,这是个很不明智的动作,如果不是出于身份的被顶撞,孙陵白想不到他为什么会这样做。

“等三天后批复传到刑讯所,病人都要变成死人了!”

说完,他再不管那些阻拦,大步流星地走向车里。

孙陵白的意识就到背部接触靠垫时,戛然而止。

抱他的人被他轻轻揪了下耳朵,听他含糊又疑惑地唤——“梁......丘伏?”

梁丘伏注视着已经晕过去的人,低低嗯了声,对司机说:“去联邦医院。急救通道开了,直接闯红灯。”

人被推进抢救室,在重症监护待了两天,终于推出来。

值得庆幸的是,孙陵白的族谱并没打算一早杀死他,才让他得到了全力的救治。

孙陵白的耳边一直闹哄哄的,有监测仪的滴嘟声,医护人员的交谈,还有个不怎么出声、但风衣摩擦声很吵的人——这个人总是在一旁,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孙陵白想:很可能是努力划水的学生。

等孙陵白终于恢复神志时,感到手正搭在什么东西上,暖烘烘的。

一转头,发现是徐殷的泡面。

“......”

徐殷见他动了,吓了一跳,扶着泡面刚要冲他露出个讨好的笑,就记起眼前已经不是孙医生,而是个恐怖分子了。

于是他神情一僵,嘴角局促地抽动两下,说:“我让梁长官来。”

说完,他站到房门口去了,一副拒绝和他的一切交流的姿态。而这是谁嘱咐的再明显不过了。

半小时后,梁丘伏来了,身上还带着血与泥土的腥味。

孙陵白睁开眼看他,他也正站着俯视自己。

孙陵白被他居高临下的目光看得有点烦,事先想好的话也懒得说了,闭上眼就想往另一侧转去。

结果忘了身上还连着仪器,立即就被来人扳住了。

他说:“别动。”

语气还是那样淡淡的,同过去没有什么分别。孙陵白听了却蓦然生出恨来,仿佛是笃定他对自己有情,就挑着软柿子向他撒气——

“治好了有什么用?难道接下来回去,我就活得下来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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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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