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白拿着维持剂过来的时候,处置局鬼哭狼嚎的。
小镇白日安宁,入夜就是翻天覆地的两个模样,维持剂不是人人都有,天黑下来很多变异体都不可控,处置局每天都忙得翻了天。
莫白闪身躲过爆开突刺的人,往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走。
青鹿正好开了门。
夙夜被安置在休息室,里里外外忙碌的人对他十分好奇,看见他的眼瞳又害怕,感觉随时要叫人来处理。
但他又很安静,直愣着看着来来去去路过的人。
莫白很惊讶:“他有自己的意识吗?还认人吗?”
青鹿拿出针剂,叫了夙夜一声,得到一个仰头:“看样子是还认的。”
“哇,”莫白眼前一亮,“他是第一次变吗?会不会无差别攻击?”
药剂注入肌肉,青鹿拿着棉球按压:“应该不会。”
莫白左看看右看看:“真的不会吗?我和季拾级都记不得变异时候的事。”
夙夜听这两人说话,声音模模糊糊的,能感觉到冰凉的药剂往肌肉层里扩散,但和之前在船上不一样,内心躁动的感觉并没有消失。
这就是变异吗?有点难受啊,他忍不住拧眉,赤红色的眼睛更亮了。
莫白吓了一跳:“他!他这是……”
按理说维持剂的效果来得很快,更何况夙夜并没有完全改变模样,几十秒足够了,青鹿掐着他的下巴,让他张嘴,獠牙丝毫未消,松了手:“他很不稳定,你走快点,让季拾级把所有尖锐的东西收起来,尤其是我房间里的。”
莫白知道这很严重,赶紧往外要往外跑,夙夜正常人状态都不好控,更何况现在,但他看见青鹿不慌不忙的,把夙夜提溜起来,一搂,往自己腋下一夹。
动作流畅得过分。
莫白:“……”
夙夜:“…………”
*
夙夜不明白现在为何会这样,像是源源不断的能量被阻拦释放,堵在每一个毛孔不得排解,烦躁,痛苦纠缠在一起,还有一点悲伤。
他“醒”过来的时候难过了一次,但远没有这次难顶。
那时候是在完成敌对组织的清剿任务,杀掉最后一个实验室里的变异体,将刀拔出别人脑门时醒来的,正对一双失去色泽的瞳孔。
那双眼睛都印不出自己的面孔。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能被赋予的定义都涌进身体和心里,他明白了自己是一个人。
喜怒哀乐糅杂,他既痛苦又畅快,既悲伤又狂喜。至于为何如此,他并不明白。
日日夜夜思考不出答案,又接过几次任务,身体会按照指令完成,他感受到了寡淡,心想也许自己本不该如此。
现在的他快速地接受了变异的状态,只是想发出嘶吼,像处置局里压不下去的变异体一样失去控制,但他的意识很清晰,并且把自己的失控压制起来,最后发出一声浅笑:“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青鹿用触须攀墙壁,看他的眼睛:“你现在什么感觉?”
还能说话,还不算糟糕,但夙夜身上的口子再次破开,血液沾上了青鹿的胳膊。
“不太好……”夙夜组织了一下语言,最后难以形容,只是着青鹿逐渐愣住的表情,“你怎么了?”
青鹿回神,触须更加用力地压他伤口,夙夜“嘶”了一下:“你下手好重。”
重新攀墙壁的人动作快了一倍:“回去就好了。”
回去就好了……夙夜看了一眼头顶的月亮,不知道回哪里去才好,但这一刻,青鹿的气息很重,感觉就这样也算是一种“回去”。
季拾级把所有尖利的东西都扔进了地下室,青鹿的房间里连桌椅板凳床、镜子都不剩,窗户也拿柔软的东西塞住了。
青鹿在门口看了看,确认安全后才把夙夜放进屋子。
“我叫你们拿维持剂才进来,”他关门,“其他时间守好门口,任何陌生人靠近都不要搭理,把所有的灯熄灭,楼下的门窗也塞好。”
莫白和季拾级赶紧点头。
*
季拾级本来还在为白天的事耿耿于怀,但看夙夜的样子,更多的是担忧。
他俩坐在门口换鞋的地方,死死地盯着,季拾级悄声问:“怎么突然就变异了?一支维持剂可以维持三天呢,青鹿早上才给他打过的。”
莫白摇头:“不知道,夙夜不一样吧,他有意识的。”
“什么?”季拾级简直不敢相信,“有意识?他应该刚从实验体状态醒来吧?怎么可能一变异就有意识,不可能有这种事……”
“怎么没有?”莫白白了他一眼,“青鹿不就是吗?”
两人沉默,好半天季拾级才接受变异体的参差不是偶然事件,抱着腿小声地说话:“对哦。”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浅浅的脚步声,听起来人还有点多,有大胆的已经开始扒拉门了。
韦恩斯·莱特小镇的夜晚其实很不好过,特别是家里要是有不可控的变异体,要么冲出去屠戮,要么被强者闻到气息,成为猎物。
夙夜现在的气味闻起来一定很新鲜,是可口的美味。
季拾级和莫白严阵以待,双眼狠厉。
楼上的气息就没这么狠了,夙夜的呼吸有点困难,躺在地板上打算硬捱。
青鹿也没找到什么实际点的办法,最优解决淌血的问题,触须伸进衣服下面咬住伤口。
夙夜和他对望,他身上的气息如爆开的红雾,很快包围住了两人,他像是飞散的火,和青鹿身上流转的光对比强烈。
他稍微缓了过来,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感觉原来破口的地方开始生长出一些东西。
“你……”有点难忍,眉心深皱,他扯了一把那些触须,深吸气,“你别压着我……”
青鹿也感觉到那些伤口下欲冒出头的东西,触须缓慢松开,看见他从后颈沿着脊骨都冒出了尖刺,手臂和腿侧也是,额前有红色的尖角,獠牙彻底突出来。
这一切很安静,只伴有压抑到极致的闷声,夙夜没有柔软的触须,每一处都凶悍,因痛苦而咬牙的模样倒是有点欲。
夙夜感觉身体的每一寸都被拉扯,形态的改变让机体十分不适应,剥皮抽筋重塑不过如此。
青鹿的触须再一次倾覆上来,按在他生出尖刺的每一个地方,这些地方很烫,并且一感到其他变异体的气息就发出攻击。
这还不能受夙夜控制,他奋力推搡,却被青鹿拽住。
他有点生气:“你疯了吗?”
青鹿的伤口在他眼前愈合:“你现在的程度还伤不了我。”
伤口愈合得很快,但血腥味没有消散,反而在自己每一次的攻击下愈加浓重,对现在的夙夜来说是另一种折磨。
对血液的渴望使得攻击更加不受控制,他开始疯狂挣扎:“你出去……”
青鹿像是没有痛觉,触须覆盖住他的每一处尖刺,流转的蓝色光输送着镇静和舒缓。
“刚开始都很难受,”他说,“到稳定剂能控制了就好了,也不难受了。”
红色血雾还在飞散,越来越不可控制,夙夜很拒绝这样的状态,拧着眉努力控制,青鹿的触须却突然用了力气,把人拉着面对面:“你越抗拒,变异反应越严重,你别忘了自己还有排异反应。”
夙夜的变异来得太突然太迅速了。
夙夜的手也开始变成利爪,撑着地板摇头:“不行,你还是出去吧,我应该能……能自己忍……”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显现坚硬厚实的皮肤,短裤下面开始鼓起,腰背难以控制地抻着,一条细长的黑色尾巴从裤腿延展出来,尾尖是个尖锐的倒钩。
更加源源不断的红色血雾溢出来,夙夜瞪着眼睛,像是在被抽取筋骨,直到尾巴完全停止延展才能吸一口气,双瞳要滴血。
浑身的颤栗根本止不住。
这比无意识的变异痛苦百倍,每一丝的改变都落在实处,每一点点改变都是重造的拉扯,青鹿体味过,看着夙夜淌着的汗皱眉,实在是不忍心,伸手抱住了他。
是个泛着冷气的怀抱,并不温馨,但夙夜还是愣住了,身体比刚才还要僵,只有无意识的痉挛。
他听见青鹿在他耳边说:“你承受不住的,我帮你。”
更多的触须从青鹿的身上长出来,纷纷缠绕住新破口的伤口,其中一条触须伸至裤崾的时候顿住了。
屋子里的气氛很焦灼,血腥、混乱、杂乱怪异的东西一堆,但要去触碰裤崾以下,还是不太合适,青鹿微微仰头,眼神在寻求同意。
夙夜跪在地上,跪在他的双煺之间,白色T恤先是被血染过一遍,再被尖刺绞得破碎不堪,早就衣不蔽体了。
漫长的折磨让夙夜开始变得渴望,渴望得到缓解和解脱。
青鹿身上的凉意解他身上的烫,尖刺之处都得到缓解,唯独尾巴生出的地方难以忍受,它甚至忍不住自行寻找冰凉的触须,倒钩又划出一片血色。
“我控制不住,”夙夜看着身侧,努力让尾巴离他的触须远点,“它不听我使唤。”
有点恼火,明明是身体的一部分,却完全没有属于自己的感觉。
青鹿看着他已经延伸到腹部的皮肤,正对鼻尖处,还有往上的趋势。
新旧皮肤交替也是刮一层皮,夙夜还不同,他改变的过程真像是燎原之火留下灰黑,衔接之处的红光似慢慢攀爬的火层。
触须一点一点地缠住他的崾,问:“你疼吗?”
怎么能不疼?但夙夜不怕疼,只是现在有更棘手的东西挡住了他的感官,他呼吸粗重,因疼痛而抖得更厉害,声音里透出了急切:“你伸进来。”
伸进来。
他还是控制失败了,忍不住伸手拽住一条触须:“尾巴长出来那里,太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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