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许棠眠记忆中第一次和成年男子躺在同一张床上。

为了不让李玉桃看出来两人虚伪的婚姻状况，仍未和解的两人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睡在一起。

明明心里也知道外面有李老师和芝妹子，虞春生不会对她做什么，可许棠眠仍然睡不着觉。

更可恶的是身边有个男人，她连翻身都不能太肆意，生怕让这人有什么发挥空间挑刺。

战战兢兢过了一夜，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次日闹钟响起的时候，虞春生和车都不见了。

接连的三天都是，就好像那一晚是她在做梦似的。

周五下了班，李玉桃约她去镇上玩。许棠眠想着既然校长不批她的介绍信，干脆送点礼，便跟着李玉桃到了镇上。

要不说方向盘不能掌握在别人手里。许棠眠不会骑车只能坐在李玉桃的自行车后面，岂料对方直接把她拉到了虞春生所在的供销社。

结合之前的行为，许棠眠简直要怀疑她是虞春生那头的说客了。

好在虞春生并不是售货员，许棠眠不用担心被他看见。她与李玉桃两人进去以后便各逛各的，约好了在门口见面。

许棠眠要找烟酒柜台。村里卖的种类太少，她要送礼起码也得是中华那个级别的，一般的别说送人了，她自己都看不上。

按理来说这么热门的东西柜台应该会设在显眼的位置，不知道是她走偏了还是怎样，半天了都没找到。

倒是找到了之前来家里做客的虞春生同事…对方还特别好心的喊出了虞春生。

许棠眠再次看到虞春生，他看上去比前几天要憔悴一些，但在人群中还是帅得突出，甚至不太整齐的头发都为他平添了一层凌乱美。

虞春生招手示意她过去，两人便进了一个员工才能进的地方安静地说会话。

虞春生低着头看不出情绪，语调如平日一般沉稳：“来找我离婚的？”

“不是！”许棠眠下意识否定。

听到她的回答，虞春生忽然抬头，又赶紧别过脸去。

“那你来干什么？这里的东西村里小店应该都有。”

许棠眠没回他，而是打量了他一眼，犹豫着开口：“你…这几天都住哪？”

“在未婚同事家对付了几晚，正在找房子，约了一家明天休息去看看。”

许棠眠有些不好意思，明明该走的人是她，那房子和家里的东西都是虞春生置办的。

可她短时间内真的没法像他一样把这些做得井井有条，她并不熟悉这里的事务，连租房子该去找什么机构、找哪些人都不知道。

或许她不该这样，就像她之前说的，低个头不会少几块肉。

许棠眠鼓起勇气，终于下定决心开口要他回去，可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虞春生脸色一变，如离弦的箭一般蹿了出去。

许棠眠跟在他身后，只见外面吵吵闹闹，人群自发围了一个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问起旁边那位之前来家里做客的虞春生同事：“这是怎么了？”

同事蹙着眉头：“镇上新投产的化工厂引进了一批冬德设备，厂商派了个老专家来调试，还是镇招商局局长亲自接待的。”他头一点，“这不，犯病了。”

许棠眠个子不够高，原地蹦了几下才越过人群看到里头是几个西装革履的人，个个焦头烂额。

其中一位看起来年纪偏长的人脸色铁青，冲着供销社负责人质问着。他的声音不大却很有威信，和许棠眠记忆中的爷爷差不多。

“你们这的dang委书记去哪了？我记得他会俄语的。”

负责人抹了抹额头的汗，点头哈腰道：“书记被临时喊去市里开会了，已经派人催了…”

这次陪着专家来供销社也是

局长又看向老专家身旁的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问啊！问他药怎么吃，吃几粒啊！”

年轻人脸色煞白，慌慌张张蹲下来，“对！对！我们这个、哦对，局长问你药怎么吃。你、你别抽了！”

老专家哪里听得懂普通话。

眼看着老专家脸色越来越白，局长一把抢过刚从老专家口袋里翻出的药瓶，咬牙道：“吃…给他喂两粒！”

领导发话了，后果自有人承担。一旁的陪同人员要来拿药瓶，却忽然被人中途抢过去。

虞春生抢过药瓶捏在手里看了一眼，直接俯身打开盖倒出四粒要塞到老专家嘴里，局长大惊失色：“等下！”

他瞪着眼睛沉声道：“你是哪来的？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你能付得起责任吗？”

许棠眠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也躬身道：“你别掺和了！让他们自己弄，跟你有什么关系呀？”

人家局长都发话了，他瞎操什么心啊？万一真出事，她可还没离婚呢！

虞春生瞥了她一眼又看向局长，最后低头看向已经有些不动弹的老专家，不由分说将四粒药倒进他嘴里，又接过旁边准备好的水，掐着下巴喂了进去。

一圈人几乎屏住呼吸，看着一动不动的老专家。

半分钟后，这位高鼻深目的老专家仍是没有苏醒的迹象。随着一阵警笛声响起，几个人抬着医院担架越过人群赶了过来。

老专家还没被抬上去，局长指着虞春生对同行的人发号施令：“把他给我控制起来！”

供销社负责人面色惨白拦在虞春生面前：“这个…领导，他、他还年轻，刚结婚呢，等医院那边消息好不好？一定还有救的，一定有的！”

虞春生一声不吭地看着老专家被抬上担架，似乎笃定他不会出事。

局长冷哼一声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已经被抬上担架，正要送上车的老专家扶着担架缓缓起身，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串不知道什么东西。

先前的年轻翻译早已被吓傻，腿都站不直了指望不上，局长光听着老专家嘴皮子一动一动就是不知道他要干啥，急得干跺脚。

虞春生叹了口气，走到老专家面前缓缓开口，不是平时闷闷的语调，而且一串低沉而又流畅的俄语。

许棠眠虽然听不懂，但也和周围许多人一样发出惊叹声，不由得高看了一眼这个她并不了解的新婚丈夫。

听到小伙纯正的调调，老专家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嘴巴如连珠炮一般喷洒出一串话，像是在询问什么。

虞春生静静地听着，不时点点头。等老专家说完，他回身道：“他说他现在很激动，要喝伏特加，问我们有没有。”

“伏特加？”先前为虞春生说话的负责人皱着眉头道：“我们好像没进过这个货。小虞，你问他啤酒行不行，我记得咱们社之前进过几箱。”

虞春生点点头，将领导的话翻译了过去。听到没有自己要的伏特加，老专家皱了皱眉又歪头说着什么。

虞春生：“他说可以。”

局长喜出望外，对着其他工作人员说：“快去拿！”又拍拍虞春生的肩用大为赞赏的眼光看着他说：“你这个同志很不错，还会俄语，在年轻人里很少见嘛。”

见招商局局长这么称赞他，许棠眠不免觉得与有荣焉，第一次觉得这人做她的丈夫还不算差劲。

听了局长的夸赞，虞春生抿唇一笑没说什么。

供销社领导说的那款啤酒是莫斯科那边的货，属于舶来品，平时买的人不多因此放在高高的柜台顶上积了灰。

在工作人员和周边匆忙赶来的民警的指挥下，人群慢慢散去，只留下几个相关工作人员。

因为好奇，许棠眠第一次主动跟人介绍是虞春生的妻子而留在了现场。普通的农村人读完高中已经了不得，中专学历便可进单位工作，不可能有闲工夫把俄语学到这么炉火纯青的地步，连她都不能。

她想看看虞春生还有什么惊喜在等她发掘。

两个店员抬着梯子要去拿货，一拐弯，梯子碰到了一旁的货架，而许棠眠恰好站在转角边。

高大的货架摇摇欲坠，上面放着的铁皮箱因为失去平衡逐渐滑落下来。

虞春生站在稍远些的位置，几乎是在箱子砸下来的同一刻，他朝着许棠眠飞扑过来。

许棠眠还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一阵叮铃桄榔的声音。她转过身，几个扳手、螺丝刀先从箱子里飞出，从她耳边擦了过去，随即她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周边是“哐当”的几声巨响，震得刺耳，可许棠眠分明听到在这巨响中混杂着一声闷哼，是来自身上的。

幸好人群之前已被疏散，除了他们两人外无人受伤，其他人赶紧过来扶起他们。惊魂未定之下许棠眠看见虞春生的脸色惨白，左臂也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垂落着。

他受伤了！

许棠眠的心立刻悬了起来。

苏联老专家早已从担架上爬了下来，见虞春生这样赶紧抬手让位置。

虞春生额头沁出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却咬牙说着：“我不碍事，不用坐。”

“坐上去！”许棠眠急道：“逞什么能！”

被她这么一吼，虞春生不吭声了，提溜着胳膊自己跳上了车。

——

“不是什么大问题。尺骨骨折，回去静养一个月再看看。”

虞春生当即皱眉：“静养？我上班不怎么出力的，而且左手平时用不上。”

当着招商局局长的面，社里领导赶紧表态：“小虞同志，别逞能了！我现在就放你一个月假，出院以后你就好好在家待着！”

局长也道：“虞同志是吧？工作的事不用担心，我会跟你们领导说的。你今天救了苏联专家一命，又挺身而出保护了这位女同志，一定要在咱们队伍里好好宣传一下。”

虞春生有些无奈：“这都是我该…”

“多谢领导！”许棠眠抢先说道：“作为春生的爱人，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哦你是虞春生同志的爱人呀？”局长有些惊讶，“真是郎才女貌啊。”

许棠眠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直言不讳道：“春生平时就比较热心肠，在同事和左邻右坊间的口碑很不错的。”

局长点点头，面露赞许：“这样很好嘛，年轻人都像这样咱们的民族就有希望了嘛。”

许棠眠笑着附和了几句，将一干领导都送出门后关起门来转身看着虞春生，忽然变了脸色。

“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我？”她问。

芝妹子又夹了一筷子肉到虞春生碗里，“谢谢虞叔叔，你做的饭真好吃。”

虞春生这才有了笑意，“不客气， 你觉得好吃吗？”

人困起来真是什么都敢写——火腿盖饭.22点1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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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见义勇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