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新手机，确实方便不少。

江姜下载了好些个新奇软件，白天周丰年去学校，他就在家里研究。

他先是看了许多招聘信息，又慢吞吞地填完在线简历，越填越心虚。

因为他就没看见几条招聘信息可以接受“初中”学历。他很沮丧，不明白为什么S市招聘餐馆的服务员都需要“高中及以上”。

——不过，毕竟工资都这么高，所以需要非常优秀的人才，倒也正常。

好在他还有一段食堂负责人的经历可以填到空格里。

江姜给好些岗位点了“感兴趣”。今天中午周丰年不回来吃饭，他将昨晚的剩菜热了热，简单对付了一口，背上了双肩包出门。

他顺顺利利坐上了公交车，心里有些雀跃。

看来他还是很能适应新环境的嘛！短短几天，他就学会了坐公交、看导航、刷门禁，感觉自己已经越来越能融入进这座城市了。

大约五站路，江姜下了车。

这里是附近的美食城一条街，应该会有很多小馆子都在招聘服务员和小工。

很多花里胡哨的小吃，江姜见都没见过。他先是觉得新奇，不过没一会儿他就收回了思绪，专心地去看每一家店面门口贴着的白纸——找寻着有没有哪家店正在招人干活。

但是每个档口的人都在忙着收拾午市留下的残局，没人注意到他。江姜也不好意思打扰别人忙碌，就在美食城里来回转悠。午后已经没什么客人，他一个小青年背着大黑书包漫无目的地闲逛，倒是引起了管理员侧目。

江姜和那个年轻的管理员对视了好几眼，管理员忍不住开口：“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儿吗？”

“啊，”江姜有些局促，但他现在已经比过去胆子大了很多，“我、我想来找工作。”

管理员了然，好心地告诉他：“你可以去一楼后门的公告牌看看，如果哪家需要招聘，上面都有电话信息。”

江姜对他道谢，又不好意思地问：“后门是在哪边呢？”

“顺着这条路直走下楼就行。”

“好的好的，谢谢您。”

江姜其实又迷路了好几次。这美食城实在太大，三层楼里密密麻麻排了许多档口，电梯步梯更是有好几个，他兜来绕去，足足找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所谓的公告牌。

上面确实贴了许多张纸，简洁地写着需要的工种和联系电话。

江姜掏出纸笔，一个个记下来，蹲在一旁的地上开始打电话。

“您好，”第一个电话很快被接通，江姜有些紧张，“请问现在还招洗碗工吗？”

“哦，昨天招到了，现在不需要了。”那边人明显正在忙活着，没等江姜再说一句话，便将电话挂了。

江姜还有些懵，反应过来后默默将本子上的这个号码划去。

“喂，您好。我想应聘服务员——啊，不需要男生，好的。”

“喂您好，请问还在招后厨帮工吗？我？我之前没做过牛肉丸……啊，好的，没关系。”

“您好，请问还招人吗？——奶茶的话，我之前没做过，但是我可以学……嗯嗯，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

……

江姜看着手机上十几个通话记录，叹了口气。

要么就是招满了，要么就是只要熟练工。一墙的电话他挨个打过去，竟然连一个想见见他、喊他过去试试的都没有。

他又点开招聘软件，所有消息都显示着“已读”，却没有一个回音。

唯一一个回复的，显示着“抱歉，不合适。”

江姜知道工作并不好找，但是眼下的局促还是稍稍超过了他的预期。

他猜想过店家可能因为觉得他太瘦小、或者没什么文化而拒绝他，但没料到他连面试的机会都没有。

管理员巡视到一楼，看见了蹲在角落的江姜：“咦？你还在这儿呀。”

江姜抬头看见是他，尴尬地笑了笑：“嗯，我在打电话呢。”

“这儿流动挺大的，可能明天就又有哪家缺人手了，你别灰心，慢慢来，不着急吧？”管理员看他年纪尚小，忍不住多关心了几句：“你是来投奔亲戚的？还是单纯出来打工的？有地方住吧？”

管理员刚想给他介绍便宜的旅店，江姜说：“我现在住在——我朋友家。”

“哦哦，那就好，朋友也能照顾你。”管理员理所当然地以为，江姜是跟着朋友一起来S市打工，便跟他闲聊起来：“你朋友既然在这边，怎么不让他帮忙给你介绍个工作？他比你早来吧，应该认识些人。”

江姜红了脸：“他……他能介绍的工作，我大概干不了。”

管理员看他瘦瘦小小，以为他朋友是干体力活的，也没多问，而是随口提到：“你们现在住哪儿呢？不如先在你们住处附近找起。”

这个美食城坐落在一众高档写字楼中，附近的公寓、小区房价吓人得很，管理员想当然地以为江姜肯定也是住在比较远的地方：“这儿的活大部分都包吃不包住的，而且一般都要到后半夜才下班呢，你每天来回这边应该不太方便吧？”

江姜仔细计算了公寓到这里的路程，公交车五站路，大概也就三四公里路，倒也还好：“我住的离这里不远呀！这儿已经是最近的地方了。”

管理员瞪大眼睛：“不远？你住哪儿？”

江姜老老实实报了公寓大厦的名字。

管理员简直要惊掉下巴：“你住那儿？！然后来这里打工？”

江姜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啊，怎么了吗？”

“哇……”管理员头皮有点发麻，他一时分辨不出来江姜是真傻还是在装傻，但看着江姜一脸懵懂，他还是没忍住道：“那你朋友应该很有钱吧？”

江姜被问得一愣，撇了下嘴，尴尬地笑笑：“啊，应该吧。”

“据说那儿的房租一个月都要好几万呢，”管理员说：“你来这打四五千一个月的工，可能水电费都不够交呀。”

江姜这下是彻底愣住了。

他不知道该先震惊几万块一个月的房租，还是四五千块的水电费，他也不敢再问是不是真有这么贵。

管理员见他没说话，也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有些冒昧了，于是没再说别的，只是又鼓励了一下江姜：“慢慢来吧，日子都是熬出来的，会越过越好的。”

江姜无暇再去回应，他被困在凌乱又迷茫的思绪里，抽不开身。

管理员走远了，江姜才慢慢站起身来，揉了揉发麻的小腿。

周丰年今天回来的有些晚，出校门时刚好赶上了晚高峰。他被堵在高架上，看着手机里江姜的定位，想打电话又不敢打。

江姜今天虽然还是没有时刻报备自己的行踪，但本来让江姜这个用不惯聊天软件的人突然开始盯着手机发消息、回消息本来就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而且他既然能在手机软件里看见，于是也就不再强求了。

周丰年不耐烦地用手指轻轻叩着方向盘，烦躁的心情浮现在他拧起的眉间。

确实该给江姜找个事情做。尽管他私心里觉得，江姜从小就吃了那么多苦，来了S市当务之急应该是好好调理身子，私立医院的全身检查也已经约在这周末，可他知道，精神的健康也一样重要。江姜虽然看起来随和又柔弱，但其实骨子里还是有股倔强的劲儿在，总让他闷在家里对他的心理状况不好。

前方拥堵的路段很长，车流纹丝不动，眼前全是红色的尾灯。刚好公司秘书给他打来了电话，周丰年连上蓝牙，聊完公事后，秘书贴心地问：“小周总还有别的事情要安排吗？”

“现在前台几个人？”

秘书顿了几秒，应该是去查询信息，然后回答道：“四个人。”

周丰年又觉得前台需要跟太多人交流沟通，不太合适，左思右想，他有些诚恳地问：“有没有又轻松、又简单的岗位？”

秘书是多么反应迅速的人，她立刻回答：“有的小周总，行政部的行政助理。”

“每天干什么的？”

秘书想了想：“就发发下午茶，管管考勤吧。因为是助理职级，一般都是做比较基本的辅助工作。”

“行政部谁风格比较平？”周丰年问。

这下貌似事关人员变动，秘书不敢随便张口就来，她用最快的速度把行政部几个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有些为难。

能在行政部混出头的，要么就是八面玲珑的人精，要么是家里有点背景的关系户，要说谁风格比较平和，她一时间还真答不上来。

——不过再怎么厉害的关系，能历害过小周总去？

于是她答道：“Vivian和Eric都比较好相处。”

周丰年有点头疼，他哪知道谁是Vivian谁是Eric。考虑到可能女性比较不容易让江姜感到紧张，也更加有亲和力一些，“你和Vivian说一下，我这两天安排个人过去，让她带带新人。”

“好的小周总，我记下来了。”

刚好此时车流又缓缓动了起来，前面的事故应该已经处理好了，周丰年简单交代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等他到家，江姜早就做好了三菜一汤，正忙着在厨房刷锅。

“不是有洗碗机吗？”周丰年走进厨房，从后面轻轻揽住江姜的腰，在他唇边亲了一口。

江姜拧干洗碗布，有些羞涩：“我看网上说，洗碗机比较废水。”

他又忽然想起来今天白天，管理员说的天价水电费，心里一咯噔。

好在他背对着周丰年，没让周丰年看见他的愣神。

“其实差不太多，”周丰年没研究过这些，只是他私心里不希望江姜做这些可以被机器替代的家务活，他转身去收拾厨房，“那你也应该把这些都留着给我洗，毕竟你做饭、我收拾，这才合理。”

江姜知道周丰年体贴，他心中甜蜜蜜的，嘴上小声嘟哝：“反正我在家里闲闲的，这些事情也花不了多少力气，顺手就干了。”

两个人坐到餐桌边吃饭，没吃两口，周丰年就跟他说了自己的安排。

江姜下意识拒绝：“不行不行，我这个文化水平，怎么能去大公司里上班呀？”

周丰年说：“也不是什么大公司。”

“你谦虚了，”江姜垂下眼，默默夹了一块子青菜：“之前，秦昭阳跟我提过一嘴你家。”

能被秦昭阳称为“家大业大”的产业，想必不是什么简单的小厂子。

猝然又听到这个名字，周丰年还有种恍如隔世的停滞感，他定了定神：“我现在正在逐步接手我爸的工作，你就只管放心来就行，我说你能来，你就能来。”

“而且，”周丰年话语一转，笑着弯了眼睛：“你来公司上班，大楼刚好在学校附近。我现在基本上也都是学校公司两边跑，我能接送你，中午还能一起吃饭呢。”

“姜姜儿，我想多和你待在一起，总比现在我早出晚归的强吧？”

看着周丰年颇有些委屈和恳切，江姜心里也忍不住。

他也是想念周丰年的，但白天他怕打扰周丰年工作，不敢在手机上找他。

毕竟现在周丰年很忙很忙，即便晚上到家也总有数不清的电话，冷不丁地打进来，他还经常要去书房打开电脑工作。

江姜纠结了一会儿，实在顶不住周丰年期盼的目光，点了点头：“那，我就先去试试？”

周丰年终于漾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又亲了他一口：“好啊，那太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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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