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们为了引出幕后之人费了多少心力,你不能毁了我们五年的计谋。”宋庭照微凉的指尖拂过她的面容。
赵涟岁心一颤,被她遗忘的细节在此刻破土而出,她惊愕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他们此刻的姿势过于暧昧,呼吸吐纳间,热气不留痕迹地挠过两人的脸颊。宋庭照忽放了手,直起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若是有路可走,我们都不会如此疯狂,不是吗师妹?”
“若是失败了,灵锦会死的!”赵涟岁后怕地说。
“嗯,我们都知道,只不过都在赌,赌这天道会不会站在我们身边。”宋庭照说,“我们赢了。”
那日,宋庭照赶到救人时,江允博已经无力回天,事后拷打留在那里善后的伙计,才知道齐扬城消失的年轻苗子多数是被他们拘了起来。
江允博也是倒霉,要换仙骨的那顾客随手一指就指到了他,他们第一刀就这样拿他下手了。若是他运气好些,说不定还能撑到他们赶到。
可惜,造化弄人。
本就摇摇欲坠的江家,彻底失去了主心骨。
江灵锦一夜间长大。
可最让江灵锦失望的是,在她替江允博布置灵堂时,旁支的叔伯已经虎视眈眈江家的家主之位,为此不惜撕破平日和善的脸面。
“你一介弱女子,怎么撑的起那么大的江家!宋誉阳又陨落了,灵锦啊听二叔一劝,当务之急,是赶紧确定下一代继承人。若是你不愿让这家主之位,那你就赶紧为江家孕育下一代!”
“哼,宋誉阳父母的事情还不能让各位警惕吗?当年两姓联姻,本该天作之合,奈何宋家那孬种竟残忍杀害发妻,若不是发现的早,怕是连宋誉阳都要……所以灵锦,你倒不如从族中过继一子抚养,至少秉性我们都知根知底,这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哪可!灵锦才多大,就过继继子,成何体统!倒不如直接将家主印交出来,由我等代为管理。”
一堆人吵吵闹闹,各怀心思,就为了那家主之位,竟是无人在意今日是何日子。江灵锦身披素缟,端坐主位,越听越觉着离谱好笑。
“够了!”江灵锦拍桌而起,怒目环视四周,“各位叔伯,今日兄长出葬,我现在只想让他安安静静的离开,这几日烦请各位安分些吧。”
吵闹的声音戛然而止,继而哄闹更盛之前,无人将这位柔弱的少女放在眼里,口口声声的关心不过是他们的一块遮羞布,令他们心安理得地争夺江家家主之位。
“你们够了!”江灵锦咆哮道,气得脸都绿了,“我哥哥刚走,你们就那么着急吗?”
“若是小锦你能直接将家主之位让出来更好。”有人直言快语,直接戳破众人心思。
江灵锦没料到他们居然如此厚脸皮,难以置信地扫过大厅众人,才发现他们脸上全是贪婪丑陋的表情,她努力控制情绪,不停深呼吸。
“我哥刚走啊。”她到底没有经历过世间的残酷,语气还带着哀求,殊不知这正是这群贪得无厌的人最希望看到的。
一个单纯的大小姐,最好拿捏了。
暗处中的欧阳看不下去了,问:“宋兄,你还看得下去吗?我反正看不下去了,我去把他们揍一顿。”
宋庭照拧着眉,神情严肃:“以后发生的事情只会比这更残酷恶心,她要习惯。”
程良康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不没有出去,只是眼神像是淬了毒般一一扫视大厅内的人,他要将这些人的脸孔记下来,以后慢慢算今日这笔账。
江灵锦被众人围拥着,各种污言秽语入耳,她捏着拳头,忽大喊:“想要家主之位,你们都够资格吗?”
杂乱的噪音顿熄,一双双带着算计的眼睛盯着她。她继续说:“位置只有一个,大家都想要,那最终是给谁?你们决定好了吗?”
指甲的刺疼感令她更加清醒冷静,但是她面对的是比她多活了几十年的人精。
“小锦是打算把家主之位让出来了吗?只要你颔首同意,我们自然会私下协调。”
江灵锦脸色一白,刚要继续说些什么,一道低沉带着威压的声音忽在江家大宅响起,“家主之位,谁人敢窥视?且看我宋庭照同不同意。”
江灵锦忽一喜,抬头看向门外,是宋庭照和欧阳,以及令江家族人唾弃的私生子程良康。
“不要在他们面前露出这种软弱的神情,只会让他们觉着你很好欺负。”程良康边说着,边大步迈向江灵锦,欲将她从虎口中带出。
“竖子尔敢……”
江家中有人似要有所动作,程良康倏然用阴毒的目光瞪他们,手握住剑柄似要出鞘,那人瞬间歇了声。见状,他冷哼一声,紧拽着江灵锦的胳膊,向回廊处的宋庭照走去,再无人敢拦。
“今日起,江家由我宋庭照罩着,我会替江允博兄妹守着这江家,若有反对者现在站出来,否则来日再有异心者,必诛之。”宋庭照双手垂于两侧,神情冷漠如真正不着人烟的仙人。
江家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眼看家主之位即将到手,却不料中途杀出个程咬金,心有不甘却不敢大声反对。
宋庭照金丹后期的修为在齐扬城内不算什么,但他偏偏顶着太吾宗弟子的名头,还是个炼器师,甚至与隔壁那个修为成谜的赵无暇相识。他一表明立场,他身后之人必然也是认同他的,他们就是要护着江灵锦坐上江家家主之位,江家众人敢怒不敢言,怒气冲冲甩着袖袍走出了江家大宅,嘴上还嚷着“江家早晚毁在你们手上”之类的话。
程良康到底没忍住,怒火中烧,拔剑而出。长剑在挂满白布的庭院内,闪着银白色的光芒。未等江灵锦拦住,程良康就冲上去与人搏斗,那人是筑基大圆满,打他一个凡人简直绰绰有余,几招下来程良康便被夺了剑,欲刺向他脖颈处。
程良康冷然地盯着那把长剑,那是江允博送他的长剑,不知道刺到自己身上会有多疼,他半蹲在地低咳几声,右手垂在长靴口处,里面藏着匕首。长剑划破血肉之时,便是他反击刺杀的时刻,他内心毫无波澜地想着。
但是宋庭照怎么可能允许有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事,几乎没有犹豫地出手制止了这出以身饲杀的戏码。厚重的灵力遏止住剑尖前进,宋庭照对上那人惊讶地目光,在对方欲开口之时,直接用灵力将他甩了出去。
程良康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坠落的长剑,在它即将碰地发出清脆的响声时,一只苍白无血色的手稳稳接住了长剑。
“诺,还你。”欧阳半蹲下来将长剑递还给他,“干嘛拿自己以身犯险,得不偿失。”
程良康在江灵锦的搀扶下握着剑柄起身,嘲道:“我们凡人在你们修士眼里不都是蝼蚁吗?不努力些,怎么报得了仇。”
“你那也不该啊,多危险。”江灵锦心有余悸道。
欧阳瞧着骤然空寂的庭院,笑眯眯道:“努力吗,是啊,是该努力些。唔,我这里有些不入流的法子,倒是可以让你们大仇得报,就是看你们敢不敢一试了。”
宋庭照倏然表情一变,呵斥道:“欧阳!”
欧阳依旧笑眯眯看着他们两个,说:“你能护她们几时啊宋兄,这个世道不太平,他们这些凡人疲于奔命,又何来的力气举起屠刀对向仇人呢。”
江灵锦想也没想就说:“那我想试试!”
程良康说:“我也是。”
宋庭照脸色难看,说:“胡闹,你们真当是一条好走的捷径吗!”
看来他是知道欧阳说的法子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法子,不管付出何种代价,我们都想试一试,仙长你又能护我们到几时?”程良康看事情总是朝最坏的方向看去,他习惯了未雨绸缪。
“哪怕是取你们兄长的骨头接到你们身上?”欧阳摸着下巴说。
两人脸色骤变。
“怎么?不敢了吗?”
程良康呼吸急促,若是真这样做了,那他与那些杀人取骨的匪徒有什么区别?与畜牲何异?
“好,若是能替哥哥报仇,我愿意一试。”身侧的少女骤然道。程良康猛地低头看向她,满脸不可置信。
欧阳忽而大笑,他喜欢识趣又有野心的人,这样的人对“生”的意志更强。
“放心好了,我的法子与他们的不一样,折损的只会是你们自己的寿命。”
欧阳说,江家出过那么多修士,作为后人她们其实是具有修真的潜质的,只需取江允博身上的一小块指骨,嫁接到他们身上,再配以药浴和灵力的引导激发他们身上的潜力。
在江灵锦同意一试后,欧阳便开始着手准备,千针百针扎在她各种穴位上,江灵锦在疼痛中一次又一次地陷入清醒与昏迷中。
耳边是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嘱托,教她怎么引气入体,感受灵力。
欧阳看时机差不多了,开始施法引天地灵气进入她经脉中:“不要睡,要去感受空气中的波动,那是灵气的痕迹,若是你再感受不到,那你同程良康一样,此生无缘修真。”
这法子的第一人先试的就是程良康,他感受不到丝毫灵气,意味他此生彻底无缘仙途。
江灵锦闻言咬牙死撑,心想,若是失败了,那哥哥的仇就没人可以报了,她一定要成功,不成功便成仁。
宋庭照没告诉赵涟岁的是,其实那日施针并不算成功,江灵锦虽踏入仙途,却永远背负病骨,身子骨并不比现在的病秧子赵涟岁好多少。
包括当初那洗骨的药材,也是给江灵锦备着的,只等时日一到就替她洗骨洗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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