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其它城镇只有在过节时最热闹,那么京城就是天天都在过节了。
夜幕漫上来的时候,小黑看着楼下灯火辉煌,叹道:“怪不得顾长安离家出走也要来看一看呢!也不知那傻小子走到哪儿了……”
殷长启晚上不回府用饭,宁封就带着他们去了全京城最负盛名的酒楼。这里达官贵人多,他们在包厢里安静地看歌舞,不乏寻上来打招呼套近乎的,也有攀交情送礼的,宁封来者不拒,都客客气气地送走了。
林慢问:“这样好吗?”
宁封道:“没什么不好的,官场上历来如此,不太过就行了。”
“当官来财,说得真不错!”小黑打了个哈欠,听着下面吹拉弹唱昏昏欲睡,这几轮下来一到正餐他是什么也吃不下了。
不一会儿,进来两个娇媚的歌女,也不知道是谁送进来的,坐下便唱起小曲。刚开始听着还好,越唱越露骨,曲调缠绵,词也香艳,两个歌女也半遮半掩地退了外衫。
林慢惊得喷出一口茶,呛得直咳嗽,宁封也红着脸咳了两下,边给他拍背边对那两人说:“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歌女对视一眼,低头退到门口。
“砰”地一声,门被踹开了,来人嚣张地说:“爷看中的女人,谁敢抢!”
两个女人花容失色地扑到他们脚下,一个劲喊:“贵人救命!”
林慢与宁封对视一眼,这才知道她们是自己上来的,只为避开这个浪荡子。
林慢给了她们一个安抚的眼神,悄声问宁封:“你认识吗?”
宁封摇了摇头:“没见过。”
林慢放心了,宁封是皇亲国戚,他没见过的估计也就那样了。林慢觉得自己有些膨胀,想想半年前他也不过是个农家小子,如今竟也不怵这些高官权富了……
小黑瞥到他的小表情,嗤了一声,真没出息,这点小场面就飘了。
宁封摆上一副客套的笑容:“兄台,有什么话不如坐下说。”说着,挥挥手叫两个歌女离开。
浪荡子被他的笑容闪了一下,顺从地坐下喝茶。
“兄台贵姓啊?”
“啊,姓楚,楚无庸。”
“好名字啊。楚兄在哪里任职?”
“我是……等等!”楚无庸后知后觉地发现情况不对,大拍桌子:“那两个人呢?“
宁封一本正经道:“什么人。没有人。从来没见过。”
林慢忍笑,和小黑挤眉弄眼。
楚无庸看了看他们,恼火道:“你们耍我?”
小黑笑的肆无忌惮:“我们没有。”
他怒道:“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宁封也跟着脸色一变,把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顿,冷哼了一声。
狐假虎威这一套小黑炉火纯青,立刻站起来,连连发问:
“你知道他是谁吗?”
“你知道他兄长是谁吗?”
“你知道他嫡亲舅舅是谁吗?”
“不知道,有本事报上名来!”
宁封不愿表明身份,只威胁道:“不知道你就敢嚣张!京城满地权贵,你如此做派不怕哪天碰着硬骨头!?”
上面正剑拔弩张,楼下忽然传来一个少年笑声,脚步轻快地上楼:“宁封在哪间,快带我去!”
楚无庸一听这个声音,忽然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怂得缩成一团,颤颤巍巍地听音辨位。
小黑见对方气势弱了,立刻乘胜追击:“你说呀!你怎么不说了?”
楚无庸道:“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
“你知道我姐姐是谁吗?”
小黑抓住他:“不知道,报上名来,我就不信还有比皇上大的!”
“不知道,不知道那我先告辞了!”说着挣脱他的手,捂着脸急急离开。
林慢都看呆了,虽是纨绔子弟,还颇有急智哩!
小黑摇摇头:“这就认输啦?”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正好撞上迎面走来的少年,猛地把脸一转,跌跌撞撞地滚下楼梯。
宁封笑着迎上去:“兰陵,你怎么来了?”
“我见你有客,特来打扰呀!”少年眨了眨眼睛,笑着与他们见礼。
他细眉妙目,笑意盈盈,脸若敷粉唇若施丹,长相比女人还精致却英气勃勃,通身都是风流贵公子的气派,为人温和有礼,说话又俏皮诙谐,一看就是大家贵族金莼玉粒养出来的富贵子。
他往门外里看了看:“刚才那个是谁?”
宁封拉着他入座:“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快来坐,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这个少年名叫邬兰陵,父亲是国公,哥哥是大将军,满门显贵。他笑称自己是虎门犬子:“我上面五个哥哥,三个将军,一个统领,还有一个大学士,家里边文武双全,就我一个凑数的!”
宁封笑道:“别听他瞎说,今年春闱,皇帝舅舅点了他当探花,他可是本朝最年轻的探花郎!”
邬兰陵两手一摊:“我也就刚好会做几篇文章罢了!我六岁才开口,十岁才写的几个大字,先生们都说我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就这样气走十几个先生,还是我小哥亲自出马,一字一句教我写文章,练了七八年才有所成。用他的话说,这么些年就是状元也教出几个了,偏我只得了个探花,丢了他大学士的脸!”
他学着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活灵活现的,把林慢逗得大笑。
宁封也笑:“他最会逗趣,你可得远着他,别把肚子笑破了!”
邬兰陵眉毛一立,佯怒道:“好你个宁封,当着我的面都敢编排我,明明是你遇到什么都笑,浑似个开口佛!”
几个人笑闹一阵,邬兰陵看着趴在桌上的小黑,悄悄问林慢:“小黑兄弟是不是身体不适?”
“没事,他吃多了犯困。”
林慢喝了两杯,晕乎乎的,手摸到小黑头上,摸狗似的揉来揉去。
邬兰陵看他醉了,劝道:“这酒后劲大,喝杯茶缓缓吧。”
“啊,没事儿,我酒量大……”
宁封道:“不用劝他,他喝不了多少。我们现在住在一块儿,醉了我也能把他安全带回去!”
“那好!我会常去公主府拜访!”邬兰陵道:“对了,刚才那个夺门而出的人是谁?怎么这么冒失?”
“一个纨绔子弟,叫楚无庸。你知道是谁家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邬兰陵拍了下腿,“是他啊!怎么样,他有没有冒犯你?”
宁封摇摇头:“那倒没有,你认识?”
“何止认识,还沾亲带故呢!”邬兰陵道:“他是我一个远方表哥,多年前家里获罪被流放了,陛下登基后大赦天下他们也被放了。两年前表姐偶得圣眷,到如今也有几分薄面,表哥一家便回京了,还是我三哥派手下护送回来的呢!”
“楚无庸,楚贵妃……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宁封道:“你这表哥挺有意思的。”
邬兰陵哪里听不出他的意思,想到这位表哥做的诸多荒唐事,无奈道:“无庸表哥倒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好色,而且有时候行为颇为怪异……”
“哦?怎么个怪异法?”
“就是有时候聪明,有时候犯傻,前天做过的事第二天怎么也不承认,还神神道道的!”
宁封想了一下,笑道:“也许只是脸皮厚呢。”
邬兰陵点点头:“无庸表哥睁眼说瞎话的功夫那可是无人能敌,那次我带他去诗会,他把人家的纸笔抢过去乱画一通,还说自己是文豪,高呼众人皆醉我独醒,把人家的笔墨贬得一无是处,闹得大家不欢而散。第二天硬是不承认,非说是我喝醉了撒酒疯!”
两人相对叹了一声,宁封忽然想到:“你哥哥是不是要回京述职了?”
邬兰陵高兴道:“是啊是啊!就在是这两天了,我要去城门上迎接他们回朝,到时候你也要来!”
“那当然,我肯定去!”
他们喝了两杯,闲说京里的奇人异事。
林慢从桌上抬起头来,忽然觉得心慌气喘,宁封叫人冲了杯蜂蜜水喂他喝了,拍拍他的后背:“怎么样?酒太烈了么?”
林慢长舒一口气,摇了摇头,便觉得头顶有些痒。
“不知道怎么了,有点热。”
“你也没喝多少,不过,老虎能不能喝酒呀?”
“不知道,小黑也喝。”
“他是猫,你是老虎,能一样吗?”
“小猫大猫都是猫……”林慢道:“可能是妖丹有点问题,没关系,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解酒汤好了!”邬兰陵端着汤进来,一眼就看到林慢头上像雨后发芽似的冒出两个圆圆的耳朵,顿时惊得掉了汤盅!
宁封也看见了,冲过去关上门,把他按在凳子上:“别怕!我稍后再跟你解释!”
林慢头痒,一把抓到个毛茸茸的耳朵,顿时吓得一身冷汗,酒也醒了。
“怎么回事?!”
三个人面面相觑,一个比一个迷茫。
林慢赶紧把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小黑摇起来,就在这时,他感到自己的尾椎出也有点痒。
不会吧……不要啊!
林慢欲哭无泪地捂着屁股,却无法控制尾巴冒出来,委委屈屈地在裤子里摇着。
“小黑!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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