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慢一晚上没睡好,小黑发疯,逮着他问:“为什么没有最?”
“难道我不是你最喜欢的人?”
“我知道你要说祁臻,但是我也没有选敖雪吧,你是不是重色轻友?”
“你为什么不理我,你说呀!说呀!”
“算了,改口我也不听了,不是真心话!解释也不用了,解释就是掩饰,我知道你喜欢我没有我喜欢你多。”
“你真不说话?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假话哄哄人家嘛!死鬼,都睡着了!”
“装睡也没用,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是不是老早就嫌我碍事了!”
“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了!”
“我真不理你了,我困了……”
“真困了……”
一晚上的碎碎念,早上林慢起来眼圈都是黑的,满脸疲惫,好像被艳鬼拖进温柔乡暴打了一顿,郁闷至极。
饭桌上,宁封还以为他择床,林慢怨气十足地控诉:“小黑吵了我一晚上,他倒是睡得好好的,现在还躺着呢……”
宁封看了殷长启一眼,笑道:“一会儿他就睡不着了。”
殷长启优雅地吃完早饭,优雅地擦嘴漱口,优雅地被一身黑衣的烛洛推走了。
没一会儿,隔了半个花园,林慢都能听到小黑的咆哮:“不是我干的!天杀的叶清嘉!”
“我拒绝!”
“我再拒绝!”
“强盗行径!强盗行径!”
“殷长启!!!”
林慢赶紧咽下嘴里的食物:“宁封带我去护国寺吧!我早就想去了!”
“好啊,什么时候去?”
“事不宜迟就现在吧!”赶紧,别让小黑发现了!
京郊春意正盛,花红柳绿,草木葳蕤。护国寺景色宜人,微风和软,正是适合春游的好地方。连小黑那张臭脸都没能减少林慢的兴致,他喝了两大杯水才缓解了一路跟小黑吵架的干渴。失策,太失策了,就小黑那猫耳朵,怎么可能躲得了他呢……
刚来没多久就遇到邬兰陵和他表哥楚无庸,他们今天是跟着邬夫人来烧香拜佛的。楚无庸表现得就像个世家子弟一样,规规矩矩的,完全看不出他当众裸舞的壮举,当然他也绝不会承认。
护国寺后面是一座十里杏花园,连着几座高山。春天一到,后山绵延着云蒸霞蔚的杏花,樱花,桃花,深深浅浅,粉粉白白,都是人间欢喜色,凑近细观,仿佛能听到少女的嬉笑,被东君挑动了心弦。
走在护国寺侧面,能看到杏花出墙,一路寻过去,花园被一把锈迹斑斑的锁锁住了,似乎很久没有打开过。
“是不是有别的门可以进?”林慢问。
宁封道:“没有。这道门从我记事起就锁着,没见谁打开过,听说钥匙已经遗失了。”
邬兰陵道:“据说这杏花园是护国寺第一代主持了尘大师亲手种下的,自他二十剃度入寺起每年种一棵,一直到圆寂,种下了一百三十棵,后来许多年便长得漫山遍野都是。不止有杏花,该有各式各样的花,传说是佛光庇佑才长得这样好。我还听过一个故事,不知你们感不感兴趣?”
宁封道:“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凤朝历朝八百年,曾是天下最强大的王朝。他们国主姓姬,第一代帝王单名一个翎字。这位皇帝虔诚地信奉佛祖,佛祖感念他的诚心便下凡与他论道,整整七天七夜,后来留下一片凤凰翎,落地化为男婴,这就是后来的了尘大师,他剃度前姓谢,就是曾经名动天下,流传千古的谢郎。”
宁封也知道他的故事,知道当年有一句名传千古的话:“谢郎身死,人间白头,不求长生,但求人长久。”
邬兰陵又笑道:“不过这也只是个传说,后来的人们什么传奇事都往谢郎身上安,听听便罢了。了尘大师是不是谢郎不可考,不过我听祖父说过,有一件事是真的,那就是这园子的钥匙随着了尘大师下葬了。”
林慢和小黑听得一脸茫然,楚无庸撇撇嘴,忽然看到山腰上几个丽装少女,眼前一亮,摇着扇子就要走,被邬兰陵一把抓住,转了个身,对上了一群拾级而上的老和尚。
“表哥,佛家圣地,观佛不观人。”
楚无庸敢怒不敢言,愤愤得甩袖子,一转头却发现少女们又不见了。
邬兰陵环顾着山花幽寺,吟道:“花开花落无人问,人来人往皆白头。”
小黑插嘴:“什么呀,底下都是和尚,一根毛也没有,更别说白头了。”
邬兰陵轻叹:“看破红尘心已老,他们是在心里白头了。”
路过的小沙弥听见了,朝他行了个佛礼:“施主有慧根。”他个头小小虎头虎脑的,语气神态却老气横秋,偏偏脸庞稚嫩,装着老成,任谁看了都要忍俊不禁。
小黑笑得尤其灿烂,被对方狠狠瞪了一眼。
宁封也笑个不停,小沙弥气呼呼地走了,灰色的僧袍穿在身上有些大,背影看起来像个笑弥勒。
小黑就对林慢说:“这小家伙跟你挺像的,看我不顺眼又不能拿我怎么样哈哈!”
林慢不甘示弱:“那你倒是跟他手里的木鱼挺像的,欠敲打!”
宁封竖起大拇指:“说得好!”
几人绕着园子漫步,扑面的春意吹得人心花怒放,林慢靠在墙上看一副美人图,墙壁粗糙,美人却纤毫毕现,栩栩如生,笑容洋溢,看得人也发自内心欢喜起来。
正看着,画中美人似乎眨了眨眼。林慢惊呆了,立刻想起了上次的事,生怕她也脱衣服跳舞,忙后退两步左顾右盼当没看见。
花中美人掩嘴轻笑,远处的楚无庸耳尖,循声走过来:“我怎么听到了女子的笑声?”
他一眼看到画上的美人,顿时目露痴迷:“好美!”
邬兰陵从楚无庸后面走过来,看到画便笑起来:“这是一年前清嘉所作,那日樟山书院的学子来此踏青,行流觞曲水,清嘉不胜酒力不知去哪儿休息,回来便画下这幅美人图,还说此乃杏园所见,花中仙子。大家都猜是他偶遇了那位佳人,可是此后却再无消息,仿佛此等绝色从未在世间出现过。”
宁封道:“或许是他醉中梦见也未可知。”
邬兰陵眼里没有对美人的痴迷,反而笑里带着惆怅,怀念着曾经意气风发,风流不羁的同窗。
林慢对美人图有些后怕,便只去看杏花,一簇簇都开在头上,朵朵娇嫩。小黑笑起来:“来来,新娘子戴花,宜室宜家!”说着折下一枝硬簪到他头上。
宁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是人比花娇呢!”
虽然簪花习俗古来有之,但昂藏男儿头戴红花不伦不类的,林慢才不喜欢,立时取了下来。
邬兰陵道:“花开得好好的,何必折下来。”
林慢附和:“就是就是!”
宁封赞道:“赏花人多,惜花人少,兰陵是真正爱花人!”
邬兰陵笑道:“光阴一瞬,逆旅一程,人生短暂,何处不美,何处不珍爱?”
一阵风吹开,杏花瑟瑟,像是少女含羞带怯。
小黑又抓了一把杏花往林慢头上丢,林慢气得追着他打,几个人劝的劝,笑的笑,闹成一团。
林慢气喘吁吁地停下休息,忽然发现杏花园的门开了,邬兰陵正蹲在那儿安慰一个小女孩。
“怎么回事?”
“她摔疼了。”邬兰陵拿出手帕替她擦脸,轻言细语地安慰她,女孩很快不哭了,冲他笑得甜蜜蜜的。
林慢四处看了看,也蹲下来问:“小妹妹,你从哪儿来?家人在身边吗?”
楚无庸探头张望园中景象,趁邬兰陵没注意到他一个闪身就跑了进去。
邬兰陵来不及拦他,只好先把小姑娘送回家。
小姑娘指指杏花园:“我家就在这里。”
邬兰陵与林慢对视一眼,杏花园中粉霞一片,“那我们送你回家,你认识路吗?”
“认识……”
邬兰陵牵着她的手步入园中:“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高高兴兴地摇头晃脑,声音清脆动听:“我叫杏儿!”
“杏儿?好名字!”
“大哥哥你别哄我,我的名字才不好听呢!”她低下头,有些泫然欲泣:“姐姐们都是杏花随处可见,颜色也俗气,一点都不高雅,世人都不爱么……”
“你姐姐说的不对,谁说杏花俗气,谁说她不美,分明是人间欢喜色,最亮人眼,最动人心……”
“真的吗?”杏儿高兴地望着他,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模样十分可爱。
邬兰陵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笑到:“当然了,下次姐姐再说杏花俗气你就这样回她。”
杏儿又皱起眉头,苦恼地鼓了鼓脸,道:“我不敢跟姐姐们顶嘴,她们都好美!”
“杏儿也很美,以后会长得比她们更美,不要看低了自己好吗?”
“好……”杏儿又恢复了笑脸。
“你还挺会哄孩子的!”林慢笑眯眯地说。
邬兰陵冲他眨眼,笑道:“我早说了,我是十窍通了九窍,难不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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