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穿过密林深处,杏花渐渐稀疏,迎面一座山谷,谷中繁花似锦,各种各样的花竞相绽放,红的如火如荼,白的纯洁似雪,紫的艳艳独绝,黄的娇俏可人,五颜六色迎面扑来,缤纷多彩,仿佛误入仙境一般。水仙冰清玉洁,牡丹瑞丽端庄,芍药妖娆妩媚,玉兰清新文雅,杜鹃明艳多彩,海棠清丽无双,槐李晶莹皎洁,桃杏灼灼芳华……一丛丛一簇簇开得漫山遍野,枝头累累坠得压弯树梢,好似天底下所有的春天都汇集到此处了。
“这莫不是仙境吧?”林慢喃喃自语。
杏儿捂着嘴笑,拉着邬兰陵往里走:“快到了,随我去见见姐姐们吧!”
再往里走,豁然是一个露天的宴会,花丛中坐着上百位衣妆明丽的佳人。
林慢惊异不已,他们绝对是误入仙境了!他转头看邬兰陵,对方也满眼惊奇,楚无庸则早为这些风情各异的美人看花了眼。
美人们齐齐看过来,或面露好奇,或粉面含嗔,当然更多的则是掩扇私语起来,笑声娇媚。
楚无庸瞬间身子一软,痴迷地看着这些美人,眼珠都转不过来。
一位娇艳端庄的美人慵懒地开口:“杏儿,你怎么带了凡人进来?”
“是啊杏儿妹妹,咱们这儿可是不许外人进来的。”
“妹妹好眼光,都是俊俏儿郎!”
“东君迟迟不来,不如请这三位郎君入座?”
“芍药妹妹,他们不过一介凡人,焉能与东君相比?”
“凡人如何,这人间本就是凡人的天下,既是有缘来到这群芳宴,款待一番又如何,何必那么小气?”
“就是,看他们也相貌堂堂,与我们同席也不算辱没了!”
“就是就是!”
一番讨论之后,上面那位丽人发话了:“来者皆是客,三位落座吧!”
“多谢牡丹仙子!”邬兰陵笑眯眯地道谢,被杏儿拉着坐到一边,旁边几位仙子都聚了过来,眉目含情。
林慢被她们看得浑身不自在,僵硬地低着头看桌上的美食,听得周围的窃窃笑声,窘得脸颊绯红。
邬兰陵应对自如,逗得几位仙子笑声不断,秋波暗送。他倒是坦坦荡荡,目光也是纯然的欣赏,纵然乱花迷人眼,他还不忘照顾着杏儿饮水吃点心,引得上首的牡丹仙子都高看一眼。
与他相反的正是楚无庸,此情此景对他来说完全是美梦成真。他眼睛都转不过来,左一句恭维,右一句奉承,嘴角咧到耳朵根,笑得合不拢嘴,显出几分傻气,把那好色的模样遮掩了下去,周围的仙子都捂着嘴咯咯笑。
不过显然他是得意过头了,昏头昏脑地说下一句:“芍药仙子媚而不俗,即使春城里的什么花魁花王也是比不上的!”
这话可不得了,一时间百位仙子都安静地看过来。
芍药仙子美眸一转,道:“哪有你说的这样,我比着牡丹姐姐还差得远呢!”
她嘴上这么说,神态却倨傲,引得仙子们纷纷出言:“哟,芍药妹妹倒是眼里只有牡丹姐姐,全然不把我们姐妹放在眼里了……”
“芍药妹妹一贯如此,自己着红就见不得别人着红,殊不知人间万紫千红,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独艳独绝!”
“就是就是,只听说那些文人墨客写海棠,赞兰菊,却没见夸芍药的……”
“这话不对,谁说没有的,我就听过一句,庭前芍药妖无格,我才疏学浅,也不知是赞是贬……”
此话一出,更是窃笑声不断,芍药仙子气得满脸通红。
不过她口舌伶俐,立刻回道:“我自比不得牡丹姐姐国色天香,比不得梅花姐姐临霜傲骨,不过再如何,古今诗文中也有我一席之地,不像某些野花野草籍籍无名!”
此话一出,又激起众怒,原本暗藏在和谐宴席下的机锋通通暴露出来,仙子们你一言我一语,更快吵成一团。
坐在林慢旁边两位娇俏可爱的仙子也吵得不可开交,一个说:“你香气俗!”
另一个说:“你颜色寡!”
“呸!白色清新淡雅,哪像你天天披红着绿,伤眼!”
“你那是嫉妒吧!还有,我芳香馥郁,总比你连蝴蝶都招不来的好!”
“招蜂引蝶做什么,不正经!”
“孤芳自赏又哪里好?自欺欺人!”
“哼!”
“你是猪吗?”
“呸!”
“呸呸呸!”
这两个吵得不过瘾,还一左一右拉着林慢的胳膊不依不饶地问:“你说我们两个谁美?”
这是个致命的问题,林慢也不傻,坚决不偏不倚:“都美!都美!”
两个仙子把嘴一噘,都不满意,眼神交锋谁也不服谁。
林慢叹气,他虽然不傻,可是嘴笨呀,唉——
如果是祁臻,一定会说:“两具皮囊,何须分高下?”把人噎得目瞪口呆。若是小黑,一定会说:“都不美!都挺臭美!”把人气得咬牙切齿。
林慢胡思乱想着,邬兰陵也被波及了,不过他高明得多,还是那副笑模样,桃花眼柔情款款,说出的话奇异地叫人信服:“从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各位仙子俱是人间倾城色,共分天下春光。凡人尝有所爱,不过是心有偏好,看花人多,爱花人少,仙子们又何须在乎凡夫俗子的浅言偏论呢?莫叫凡尘的迂腐酸气污了众位的仙气!”
这话一出,仙子们颇为受用,都端庄起来,似乎也觉得为凡夫俗子的喜恶而争论不休有失体面。不过,仙子们都心高气傲,谁也不服谁,暗暗较劲。
林慢坐在中间浑身不自在,只好去拿点心吃,他不敢喝酒,怕激发妖力,只挑一盘甜渍梅子吃,不知不觉吃了一大盘。
仙子们也嫌他无趣,不再劝酒。他旁边的楚无庸却已为花所迷,一杯接一杯喝得醉醺醺的。
过了一会儿,忽然飞来一群燕子,牡丹仙子抬手拦住了,问:“东君为何迟迟不来?”
燕子叽叽喳喳道:“东君醉倒春城,今年不来了!”
闻言,牡丹仙子难掩失落,其他仙子也情绪不佳,有些还掩面低泣。
楚无庸一脸羡慕:“东君是谁,竟比皇帝还享福!”
有脾气高傲的仙子赌气道:“东君不来,咱们也白等了!这都是第几次了,天底下乱花迷眼,偏叫我们姐妹苦等!还不若找个凡人嫁了,也好有个怜花爱花之人,免得白白错过花期!”
此话一出,掀起一片呼声,众仙或惊讶或厌恶,或鄙夷或赞同,很快又吵成一团。
林慢脑瓜子嗡嗡作响,像是有几百个小黑在吵架,一时之间烦躁不已,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似的。他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该不会是要吐了吧?
经过激烈的讨论,反对的仙子们已经动摇了,大概是对错过花期无人欣赏心有戚戚,即使自己想苦守东君,也不再拦着姐妹们另寻幸福了。这样一来,三个凡间男子瞬间成了香饽饽。仙女们开始还矜持,没有谁开口提那婚嫁之事,不过如今显是僧多肉少,便有仙子按捺不住开了口,一个起头剩下的自然不甘示弱,很快便掐起架来。
楚无庸被仙子们扯来扯去,晕头转向如在云端,整个人飘飘然不知今夕何夕,做梦也没想到会有如此美事!
林慢看着冲自己扑上来的仙子,完全分不清哪个是哪个,花香浓烈熏得他只想打喷嚏,情急之下只好捂着衣领钻进桌子底下。仙子们娇声道:“你出来呀!我们又不会吃了你!”其他人看热闹的都笑得花枝乱颤。
最受欢迎的还是邬兰陵,纵使他礼貌得让人有距离感,也挡不住如狼似虎的美人。
仙子们原先不过想寻个凡人嫁了,如今却是争抢起来,谁也不让谁,无论合不合心意,先抢了再说!
杏儿原本坐在邬兰陵身边,这会儿也被挤到地上,看到他被姐姐们争抢,不由地大哭起来,群芳宴瞬间闹成一团!
不知哪位仙子先发力,其他仙子也都争先恐后的展示自己的魅力,山谷里爆发出阵阵花潮,各式各样的鲜花飞速生长蔓延,花朵层层叠叠,如树高如碗大,不同花期的花齐齐开放,一发不可收拾。
邬兰陵大喊一声:“快跑!”抱起杏儿就冲了出去。
林慢还没来得及从桌子里爬出来就被花海淹没了,浓郁的花香熏得他不停地打喷嚏,一个喷嚏把毛耳朵打出来,一个喷嚏把长尾巴打出来,没几下就在一片姹紫嫣红中现出原形,把仙子们吓得花容失色!
“啊——妖怪!有妖怪!”
林慢吓死了!一边打喷嚏一边撒开爪子跑!
鲜花长得茂密,他陷在花海中乱跑一通,所到之处花瓣飞得到处都是,仙子们的尖叫也此起彼伏,场面极其混乱!
不知哪位仙子喊了句:“慌什么!咱们不也是花妖吗!?白虎乃四圣之一,快别让他跑了!”
仙子们瞬间恢复了理智:是啊!都是妖族,白虎总比凡人强啊!
众仙兴奋起来:“姐妹们!抓住他!”
“喵嗷!”林慢惨叫一声,被一丛玫瑰刺扎了脚掌,滚下山坡没入花丛。
东风吹来,漫山遍野飘起花雨,春意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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