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傩面十二相10

一名女子在地道里快步走着,她腰间系着捆银色的九节鞭,鞭子上缠绕的红绳已经被烧黑。她边走着,边看过每一间屋。

她在找那个人,仇怀瑾很宝贝的徒弟,凝血剑。

她也是看着阿凝长大的,但她和仇怀瑾不一样,她很不喜欢这个孩子。这孩子从小就没什么表情,看谁都是一副木木的样子,对武器的运用倒是出人意料的厉害。

但他下手太狠了。

那时候,仇怀瑾命令他,和唯一一个同他玩得好的孩子比武。尽管她也觉得,孩子之间拿真刀比武,有些过了。可她没想到,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居然真会下狠手。

只是比武,他却一下子把对手杀了,这根本不像人做出来的事。打那之后,所有孩子都不敢接近他,仇怀瑾反倒更喜爱他了。

她能理解仇怀瑾为什么喜爱他,仇老鬼喜欢有本事的人,这孩子从小本领非凡,仇老鬼自然欢喜得很。可是她阮红花做不到,她没法去喜爱一个天生的杀手。

尽管她也是一个杀手,但她有自己的追求。

她希望变得很强、更强,不论什么办法都好,她要在江湖上留下自己的名号,盖过错付她的那个男子。事实上她也做到了,昧火鞭的名头,现已经盖过了二十年不出世的闻公子。

提及昧火鞭,大家都知道,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但就在不久前,她眨了下眼,放过了那个少年。因为她看到那少年的剑法,是闻秋生的,这触动到了她内心最深处那段年少轻狂的记忆。

其实那少年的剑法,学习得模棱两可,并不完全地像善水七式。

但他的气势很像,整个人意气风发的样子,像极了从前逍遥江湖的闻秋生,像极了她一生最爱的那个人。

而她从少年的话语,从他身上那柄不出鞘的横刀,以及雷神殿里,他对“无面小鬼”的态度判断出,他一定认识凝血剑。

其实当她看到“无面小鬼”是个哑巴后,就立即将他和凝血剑联系在一起,她的直觉确实很准。

这事也是奇怪,那般意气风发的少年,怎么会和天生的杀手混在一起?甚至还有意无意地保护那个杀手,他不至于迟钝到这个地步吧?

但凡同凝血剑稍微相处过,就知道他不太正常,他不只是面无表情,眼神更是空洞地吓人。

难不成这少年,是因为那副皮相喜欢他?虽然凝血剑脸上落了道疤,但明眼人还是能看出,他样貌是好看的,身段也好。但那少年又不是女孩,男孩也会心悦他?可能不大。

莫非是凝血剑教了他善水七式的缘故?

这倒很有可能,那少年还挺重情重义。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保护的,根本不算个人,阮红花这样想着。

她在走道里转了一圈,想找凝血剑在哪里。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关心闻秋生,她想知道闻秋生现在哪里,过得可好,为何整整二十年都没有出现在江湖上。哪怕要去询问她厌恶的那个少年。

昏黑的地道旁,本就没几间屋,她都看了一遍,没有那个人,她微微叹了口气。

她忽地想起,这里还有一间地牢,莫非仇怀瑾为了惩罚他逃跑的事,把他关在了地牢里?

阮红花扳动起青龙纹样的石砖,石壁上打开一间暗门,里面是漆黑的阶梯,通往昏暗的地下更深处。

她取来一盏火烛,迈步走了下去。

混黑的地下深处,几乎看不到一丝光亮,只远远的一丝光,从门里透出。阮红花向那里走去,看到那间狭窄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一枚火烛放在地上,少年坐在床边,左手捂着右手的手腕。

“你受伤了?”阮红花看到他手腕露出的皮肤,紫红一片。

公冶明有些错愕地看向她,他以为阮红花是师父派来给自己送药的。

而阮红花只看到,坐在床边的少年抬起了头,黑漆漆的眼睛看向自己,眼神一如既往的空洞。

“我问你,你是不是见过闻秋生?”

公冶明点了点头。

阮红花本来还想问问他,是怎么学的剑法,但她转念一想,凭这少年的本事,恐怕只需看过一遍,就能把剑法记的七七八八。她就放弃了这个问题,直接了当的问道:

“他现在怎么样了?”

公冶明不得不抬手给她比划,露出紫得吓人的手腕,他整个手腕连着胳膊都肿起来了。阮红花看到也心里一惊,她不敢相信,仇怀瑾真下了这么狠的手,这要是没恢复好,他使刀的本事可得大打折扣。

公冶明艰难地伸出手指,每动一下,都是钻心地痛。他额头上全是冷汗,碎发一绺绺地贴在面颊上。

终于,阮红花看懂了他表达的意思:闻秋生已经死了。

阮红花虽然早有预料,但真的得知这个消息时,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赶忙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公冶明抬眼看了下她,只是微微地抬眼,阮红花捕捉到了一丝心虚,她立刻追问道:“是不是你杀了他!?”

公冶明顿住了,他不敢点头。

阮红花看他没有立即否认,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她顷刻间怒火中烧,反手挥出来腰间的九节鞭,连着床和人一起狠狠打去。

那张朴素的木床被鞭子劈成了两半,床上的少年只来得及护住自己的右手,于是整个人被抽打在地。

“你为什么要杀他!?”阮红花气得不行,手里的鞭子开始冒火。

但她还有一丝理智,她知道,就算这少年杀了闻秋生,她也不能把这少年给杀了,不然仇怀瑾不会放过她。

公冶明挣扎着地上爬起来,颤颤巍巍地伸手,想给她解释,是秋生求他杀了自己。

可他手腕痛得太厉害,或许是又摔了下的缘故,疼得越发钻心刺骨,他的手指根本不听使唤,比不出他想说的话。

阮红花丝毫不带同情地看着他,狠狠说道:“你真是,活该。”

说罢,她转身要走。

公冶明伸出还完好的左手,拼劲全力拽住她。

他知道阮红花肯定见过白朝驹,才会知道闻秋生的事。白朝驹大抵是用剑法对付她了,可她身上,却一点伤都看不到。

那白朝驹呢?是不是已经死在她手下了?他想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他一定得知道。

阮红花感觉自己的脚踝被猛地拽住,她低头,看到少年根本没有爬起来,只是扒在地上,死死拽着自己的脚踝。他抬着头,拿黑漆漆的眼睛看自己。

阮红花厌弃他的眼神,就像她厌弃他这个人一样。她想抽脚离开,但公冶明拼命地拽她,力气大得很,这让她格外恼火。

于是她飞起一脚,狠狠踹在公冶明腹部,踹得他整个人吃痛地蜷缩起来,他依旧不肯松手,手上的力道却开始减弱。

阮红花再踢起一脚,轻而易举就把他拽着自己的那只胳膊踢远,她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远了。

公冶明躺在地上,他现在全身都痛。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挨到了火焰,他的背部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如火烧一般,又热又胀。

他只好贴着冰冷的石地,希望借此让自己好受点。

他的脑袋也痛,思绪翻江倒海般的乱撞。

白朝驹还活着吗?阮红花这么在意闻秋生,白朝驹用了秋生的善水七式,她大抵会认为他是秋生的徒弟吧。

而且他很聪明,应当死不了,不像自己,笨手笨脚的。

公冶明察觉自己的心跳开始漏拍,带着一阵阵抽痛,脑袋也开始眩晕,混杂着断断续续的失重感。

他有预感,自己要死在这里。

他忽然感到一阵异常强烈的恐惧。他很惊讶,自己竟开始畏惧死亡。

几个月前,从朝凤门逃跑的时候,他还不怕死。或许因为那时候,他根本没有活的意志。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跟着白朝驹经历了那么多。他能察觉到,自己越来越贪恋这个世界,也越来越贪恋他。

他想着,如果白朝驹能记住自己就好了,这样,他也不算白来这世间一趟。

可偏偏就在离开前,他又惹白朝驹生气了,连道歉的话都没说,到头来还给他留个这么差的印象。

其实在遇到白朝驹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多毛病。他好像是有点奇怪,不能像白朝驹那样平易近人,也不太会和人相处,声音也不好听,本来皮相还算可以,但划拉了一道……

他觉得自己也挺滑稽,事到如今,居然寄希望于皮相,想靠这种东西让白朝驹记住他。

要是早点认错就好了,不那么嘴硬,白朝驹应当也不会那么生气。

他强忍着胳膊的剧痛,掀起自己的衣服,想用血写上道歉的话,万一白朝驹看到自己的尸体,应该能明白自己知错了,不会再打官家的人了。

他仔细想了想,又放弃了。他就算是死了,也不能让仇老鬼发现自己有这么多心思,更不能让仇老鬼发现自己变了。

其实不道歉也好。这样,就算他看到自己的尸体,也不会特别难过吧。

他这样想着,又感觉不那么害怕了,只觉得脑袋越来沉,全身火烧般的痛。

终于,他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下榜了,明天继续隔日更orz,等下一次上榜再日更!(我写得太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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