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宁县外,两人扛着包裹,一前一后走着。前面那是个中年男子,留着颇为讲究的小胡子,昂首阔步地走着。后面是个少年,背着一柄横刀,和一把没有剑鞘的长剑,走得小心翼翼。
白朝驹见他们去的还是骊山的方向,和去雷神殿走的同一条路,心里浮起几分不安。
“小兄弟,你就放宽心地走好了。”鸡兄宽慰他道,“这路我走了好几回了,根本没人来。”
话音刚落,白朝驹就听到一阵风声。
这山上本就有风,此时临近十月,天气渐寒,秋风萧瑟,山上的树叶纷纷变黄,铺满山径。人走过,哪怕脚步再轻,也会带起一阵微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白朝驹觉得方才那阵风声不对,他说不出为什么,就是直觉。
他微微侧身往后看,见到一点金属的反光,急忙往后退去。一道亮眼的银光擦着他鼻尖掠过,刮起的罡风擦得他面颊生疼。
他站定,看清站在前面的是名女子。她的眼眸微微眯起,手持着一根银色的九节鞭,鞭子上还有一条红色细绳,缠绕在九节银棍之间。
“狮姑娘?”白朝驹认出了她,是十二相之一的“狮”面具。她称自己是“舞蛇女”,白朝驹这下明白了,蛇是比方,她舞的是鞭子。
白朝驹不明白她为何偷袭自己,笑容满面地说道:“狮姑娘,我们一定有什么误会吧?”
狮姑娘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抬起手里的九节鞭,那鞭子飞舞起来,宛若一条银色的长蛇,往他脸上狠狠抽去。
“小心,她鞭子上有火!”鸡兄惊叫道。
白朝驹看到了,那段缠绕在银鞭上的红绳燃烧起来,整根鞭子就像飞舞的火蛇。他慌忙躲避着,但鞭子不仅长,而且灵活多变。火焰剐蹭了下他的袖子,顷刻间将他的衣袖烧出一道狭长的口子。
鸡兄吓得浑身冷汗直冒,他看到狮姑娘只顾往白朝驹身上打去,根本不管自己。他心想,大抵是她也发现了,自己知道魏伯长的位置,所以刻意留自己一命。
他想逃跑的,这俩人打得激烈,正是他逃跑的好机会。可他双腿被吓得发软,根本站不住,他勉强地往前迈出一步,就见鞭子上的火焰扑到自己眼前。
鸡兄被吓定在原地,他只觉得自己的双眼下一刻就要瞎了。炽热的火焰灼烧着他的面颊,几乎把他的眉毛点着。
可他没有等到火辣辣地疼,他惊讶地看着火鞭子,定在了自己面前。
他往侧边看去,是一柄雪亮的长剑。少年手持着长剑,勾住了狮姑娘甩出的鞭子,他眉头紧皱,双目中倒印着烈火。
白朝驹本不打算用长剑迎战。一是他师父说过,习武是为了助人助己,不可用武器伤人,所以只让他学拳法;二是他对自己剑法信心不大,他本来还是挺有信心的,毕竟自打学了善水七式后,他有空就练,早就练得滚瓜烂熟。
但那日,他和公冶明比的时候,只出了一招就输了,这让他感觉实在挫败。
可眼下的情况,他不得不用剑。这鞭子又长,又带着火。他根本没机会近身,而若是用双拳对抗火鞭子,那他的手可得被烧废了。他只能紧紧握着剑,心跳快得不行。
方才情况很是危急,他慌忙甩出包裹,格挡开舞到自己脸上的鞭子。就在甩开包裹的同时,他抽出了那柄没有剑鞘的剑。
他看到那鞭子顺势往鸡兄脸上抽去,慌忙上前,用剑尖勾住鞭子。
“你是昧火鞭。”白朝驹沉声道,“你就是仇老鬼派出来,查找魏伯长下落的人。”
狮姑娘没有回话,只是手上的鞭子用力一抡,几乎要将白朝驹手里的长剑绞折。白朝驹赶快反向抽出长剑,但还是晚了一步,剑尖已经被拗断。
他冷笑了下,狮姑娘的反应不冷不热,倒是证实了他的话。这多亏他和小老鼠呆久了,从公冶明身上,能看出朝凤门的一些习惯。那里的人都不爱做反应,但也挺好试探,若是说中了痛处,会发出更猛烈地袭击。
只是这狮姑娘不太一样,她不是哑巴,声音圆润洪亮,看样子完全没有被毒哑过。
莫非她能进朝凤门,是靠女子的身份?
白朝驹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狮姑娘的实力非常强劲,只刹那间,她的鞭子又扫向白朝驹。这是套连招,攻他下三路,借着鞭子的灵活,自下往上抽去。
白朝驹飞快地把剑身下压,这是善水七式的第一式,也是他练得最熟的一式。接着,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前迈步,连带着手上的长剑转了圈剑花。
鸡兄在边上看得心惊肉跳,少年手上的剑几乎擦着鞭子过去,连他的身子一起,直借迎着狮姑娘而上。那鞭子已经抽到了他的小腿,把他的裤腿点了道火口。
白朝驹的剑花逼开了狮姑娘的招,却也未能伤到她分毫。他这才察觉到小腿剧痛,仿佛要断了一般。
那狮姑娘手腕动了下,白朝驹急忙举剑格挡,却发现她的鞭子没有往自己身上来,反倒是收了回去。
“你这破剑法是跟谁学的?”狮姑娘开口问道,她声线颇为洪亮,压着一股怒气。
“和一个不知名的人。”白朝驹模棱两可地回答道。
狮姑娘并不满意这个回答,她手一甩,带火的鞭子又挥出来,直击白朝驹胸口。白朝驹急急后撤步,双手顺势将剑举在胸前。这是善水七式里,第二式水流云散的起手式。
她知道善水七式!白朝驹警觉。
“你要是不肯说,我就杀了你!”狮姑娘吼道,她手中鞭子的火势又大了一圈,狠狠地往白朝驹面颊袭来。
“是善水七式!”白朝驹说道,他见那鞭子堪堪侧了下,掠过自己头顶,狠狠击打在自己身后的树上。那树干被硬生生地拦腰抽断,整个树冠侧倒下来,发出巨响。
“你可认识闻秋生?”狮姑娘问道。
“有幸见过他一面。”白朝驹拿不准她了,她把“闻秋生”三字念得格外用力,好像记恨于他。但她又很关心自己的剑法,她究竟是关心闻秋生?还是敌视闻秋生?
“是他教你的剑法?”狮姑娘又问道。
“是他教给另一人,另一人教给的我。”白朝驹说道。
他说得其实也没错,闻秋生那时候已耳聋眼瞎,四肢全废。是公冶明按闻秋生的口述,把剑法复原出来,再教给自己。
“另一个人是谁?”狮姑娘又问道。
“是……是……”白朝驹慌了,他不知道该不该把公冶明说出来。既然这狮姑娘也是朝凤门的人,那她肯定会见到小老鼠。
她若念及闻秋生的旧情,兴许能保他一命;可她若是对闻秋生有仇,没准会迁怒于他。
“我知道了。”狮姑娘忽地收起了鞭子。
她知道了?难道她已经猜到自己和公冶明的关系?
也对,她也参与过雷神殿聚会,自己在聚会里企图保下哑巴,这太明显了。而她肯定也知道小老鼠被毒哑过,轻而易举就能联想到。
该不会,小老鼠被师父抓走,也是她走漏的消息?
白朝驹眼神一横,举起手的剑,就要往她身上刺去。但狮姑娘只是轻巧地一甩鞭子,就将他的剑锋推开。
“凭你的本事,还伤不了我。”她说道,“念在秋生的旧情上,我放你一马。你赶快躲得远远的,别让仇怀瑾亲自找到你!”
和秋生的旧情?白朝驹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看狮姑娘三两步消失在了远方,转头一看,鸡兄吓得瘫软在地上。
白朝驹快步上前,缠着他的胳膊放在自己肩膀上,把他从地上拖起来。
“我们得赶紧走,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你还能不能动?不能动我背你。”
鸡兄看他小腿上鲜血淋漓,知道他也是强撑罢了,就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试探地迈了步,腿却抖得像面条一般。他深吸了口气,腿总算抖得不那么厉害。他又颤巍巍地往前走了几步,大抵是没事了。
“那娘们太吓人了,我还以为你也要没命了。”他终于说道。
“我可真是运气好,她放了我一命。”白朝驹感觉到,小腿方才受伤的位置,越发地疼痛难忍,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快带路!”他对鸡兄催促道,“要是再来一个,我们可都得把小命搭进去了。”
“不会再来了!”鸡兄忽地凑在他耳边,很小声地说道,“因为我们到了。”
他指了指不远处屹立的两个石碑,那是野坟的墓碑,埋在杂草从和山壁的缝隙里,根本不引人注意,就算被注意到,也没人会刻意过去查看。
鸡兄走过去,敲了敲墓碑,在山壁上摸了会儿。只听嗡嗡震动声传来,那两个石碑中间,竟然出现一道暗门。
“在这里头,从前可是帝王墓。这出口,还是我改造的。”鸡兄得意地对白朝驹介绍道,“这暗门只是第一道防线,若是不知情的人进来,不按我的路线走,连门都摸不到,就会悄无声息地死掉。”
白朝驹警惕地看着他。
“小兄弟,你别慌嘛。”鸡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都身为十二相了,是我老大选上的人,我不会害你的,也没那胆子害你。”
大家或许还记得,从前和闻秋生一起的“中原三剑客”里面,有个女孩子?对就是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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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傩面十二相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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