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沈还回到陆余舟家里等，三天四天过去，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第六天的时候，他终于可以确认，那颗奇怪的红宝石就是正确答案。

结束了，以后再也没有理由和陆余舟绑在一起。

他也不用再回到剧组，等待灵魂互换后，帮陆余舟拍他没拍完的戏。

也没有人再帮他的《星际开拓者》刷等级了……

随便收拾了一下，带上自己的东西离开了这里，那些后来添置的东西他都没有动，往后只是回归兄弟关系而已，不需要一点痕迹都不留。

回到他出租的房子把东西放好，他给江季惟发了条消息。

“你不是说想去太平洋中心看海上明月吗？十分钟给我一个方案。”

江纪委秒回：[得嘞，沈总。]

江纪委：[沈总不是说要在浦江待一阵子，这么快又要出去天涯浪迹了？]

沈还还在纠结要不要回国的时候，曾说过如果不回去的话，他打算先花三年时间环游世界。

但江季惟看得出来，沈还很想回国看看。尽管他不知道他回国的理由究竟是什么，但还是跟着他先回来再说。

现在沈还想要重新启动计划，他当然是很开心的，自认为沈还是他最期待最合适的旅游搭子，和谁一块出去旅游都不如和沈还。

沈还收到江季惟发过来的文件大致看了看，是浦江一个旅行公司推出的横穿太平洋邮轮度假项目，他大致看了看航线和时间，上船时间在十天后。

他让江季惟帮他报名，然后打车回了沈家别墅，打算在家里住几天。

连雅岚得知他又要离开，有些着急。

“怎么才回来没多久又要走啊，这一趟要去多久啊，什么时候回来？”

沈还说：“航程终点在北美西岸的一个岛上，下了船可能会继续往东去欧洲，什么时候回来没有定。”

“是因为妈老是让你去相亲你不开心了吗小宝？是的话你要说出来啊，这样妈妈才知道该怎么做。”

沈还很讨厌面对这样的情况，所以一直不愿意回来，摇头道：“不是。”

连雅岚满脸愁容，伸手想摸一摸沈还的头，被他躲开了，只得悻悻收回手，“小宝，爸妈年纪大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你好不容易肯回来了，都没待上几天又要离开，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和你爸的感受吗？”

“不是还有我哥吗？”沈还淡淡道。

连雅岚一愣，从来都觉得摸不透他的小儿子，现在只觉得和他的距离好像更远了。

他们母子，到底是怎么处到这种形同陌路的地步的？

连雅岚叹了口气，再开口时，有些心力交瘁，“当年的事，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们吗？”

沈还皱眉，预料到她想说什么，条件反射地打断，“别说了，没有什么原不原谅，你们有苦衷，但我不想听。”

他忽然起身，想要远离这片空气，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身看向秋千上的女人，轻柔道：“妈，我还想在家住几天，我们别提这件事行吗？我怕没法面对你们，也怕没法面对我哥。”

连雅岚再也说不出话了，应他所求，再没提过这件事，把最近手头的事交代清楚便不再去公司，一直待在家里陪沈还。

一连好几天过去，陆余舟的剧组都换了两个地方了，还是没能等到和沈还来个突然的“人生交换”，渐渐他开始在剧组有点待不住了。

职业素养让他没有放下工作临时离开，又加上公司这几天几乎是把他当生产队的驴子一样用，拍戏的行程握在他们手里，一有空就给他接工作，跑不完的通告。

给沈还发消息基本不回，打电话也只是几句敷衍，他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登上黄白网站，给Master发了好几条消息，那边却一直没有上线。

某一天深夜他睡不着又去刷了刷，发现Master更新了。

他眼神一亮，立马点进去看，发现这次的画作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

这次是一副水墨画。

他先点了保存，再换了电脑登录把画点开，仔仔细细地看了看。

水墨画很讲究留白，沈还显然在这方面做到了极致，整幅画大片大片地空白，泼墨山水一气呵成，中间有寥寥几笔，勾勒了一叶扁舟，一个小人儿一样的墨点，成了这幅画的灵魂所在。

远山影淡，江河不尽，意在笔先。

陆余舟有点茫然，看懂了又好像没有真正懂，沈还这幅画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终于不用跟他绑在一起，心情都舒畅了，心境也升华了，所以画了幅画表现自己此时的逍遥自在吗？

他交叉手指抵着下巴，在电脑前发了会儿愣，偶尔走神想到当年孙悟空能立马悟出菩提老祖的深意，果然是悟性极高。

自己怎么就没有猴子那悟性，一眼勘破沈还的意思呢？

难道沈还想出尘，摒弃俗世一切枷锁逃离樊笼回到自然从此天涯漂泊？

不应该啊，出车祸都没能让人一秒看破红尘，最近有没发生什么大事，没道理突然风格大变。

与其原地胡乱猜测，不如直接去问，趁他还在线。

陆余舟滑动鼠标，打算关闭画面，一个手滑，不仅没关掉，还把画面拖动几寸。

正要拉回去，他忽然注意到，左上角承接在山色深处下方的空白处，写了一行小字。

起先没注意到，因为这行字几乎要隐在墨色中。

他点开放大，看清了哪行字。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①

一时怔然。

陆余舟宕机一般，盯着哪行字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到了人类不眨眼皮的极限，他才动了动眼睫，快速眨了几下，眼睛已经干涩泛红。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他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

很符合这幅画的意境，若是别的什么人画的，在他眼里就只是一副山水图，题上这句词后意境更加悠远。

可这是沈还画的，字也是沈还一笔一笔写上去的。

他写上这几个字时，心里想的是“风静縠纹平”的宁静夜色，还是他的名字——陆、余、舟。

陆余舟已经没办法等下去了，抓起车钥匙起身离开，小凯看他走得匆忙，忙拿起大包小包的东西追上去，“陆哥，采访刚结束，晚上组里还有一场夜戏，咱们得抓紧时间返回，你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陆余舟腿长，步子迈得大，几步就把小凯甩到后头，摸出手机给沈还打电话，第一个电话一直没人接，他不放弃，立马挂掉重新打。

好歹对面慢吞吞地接了起来，“喂”了一声，声音懒洋洋的，像刚睡醒。

“你现在在哪儿？”

陆余舟一步跨进车门，系上安全带一踩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唔~”沈还音调拖得长长的，道：“我在家啊，怎么了哥？”

“哪个家？”陆余舟问。

“爸妈家。”沈还发现竟然差点在小花园的秋千上睡着，他坐直了些，脚蹬了蹬地面让秋千摇起来，“哥，你要回来吃饭吗？我让妈多准备点菜。”

“嗯，我马上回来。”

陆余舟还想说什么，忍住了，关了手机专心开车，限速以内疯狂踩油门，生怕那小崽子又一声不吭跑掉。

但是这次沈还很听话，他没有跑，陆余舟回到别墅的时候，他还在花园的秋千上屁股都没挪一下。

忽然没摇了，沈还睁开眼，发现陆余舟抓住他的秋千绳子不让它荡了，他就喊了声“哥”。

陆余舟站在他面前，挡住了太阳下山那抹柔光，垂眸注视着他。

他靠得太近，沈还想拉开一点距离，但被困在秋千上，如果往后退，只会更猛烈地撞进对方怀里。

他干脆就不动了，也效仿对方，一动不动地抬头望着他的眼睛。

忽然，陆余舟缓缓弯腰俯下身，将他下巴抬了起来，视线落在他唇上，不断靠近，只差一毫米就要贴上了，又堪堪停住。

看着陆余舟逐渐放大的脸，沈还呼吸骤然收紧，瞳孔紧缩，整个人钉在原地，被迫感受着陆余舟滚烫的呼吸落在他鼻翼侧边。

也许是他脑袋开始晕眩，让他有种下一秒陆余舟就要吻上来的错觉，于是他伸出手把人推开，“哥，你别这样！”

他有些惊慌地左右看了看，还好周围没有人，连雅岚应该还在张罗今晚的晚饭，沈缙也还没有回来。

陆余舟没说话，一双眼深不见底，迎着他的推拒后退一步，又伸出手掌覆在他胸口。

完了。

沈还心想。

他自己都感觉到他胸腔里的东西扑通扑通激动得都快要摁不住了，陆余舟手掌抵着他胸口，只会比他更了解他心跳有多快。

沈还慌乱地将他推开，陆余舟却用更大的力气单手将他伸出来的手束缚住，贴在他胸口的手纹丝不动。

“别推开，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见沈还没再动了，陆余舟吸了口气，目光逼近，“你手表里的纸飞机，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砸到我脚边的那一架吗？”

沈还动了动唇，不知道怎么回答，陆余舟知道以他的习惯，紧张时话到嘴边一定是瞎说一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便没打算让他说，继续问：“心宿二那副油画，你想记住的是哪一天的星空？”

沈还双瞳一震，满湖静水骤然被搅动，掀起汹涌波涛，好像心事被戳破，却又不知道到底哪里留下了蛛丝马迹。

陆余舟仍旧不让他回答，呼吸又近了些，视线落在他微张的双唇间，声音里没了那股来势汹汹的审问，反而温柔得让人一不小心就沉溺。

“你的心跳为什么这么快？”

一连三问 ，句句不敢回应。

陆余舟注视着他，不放过他脸上每一处细微的变化，还想再问问，那副山水墨画是什么意思，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怕要是沈还知道他关注了Master的账号，会直接吓哭。

①：——《临江仙·夜归临皋 》宋 苏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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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