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柏相思睁眼到现在，期间只糊里糊涂的眯了会儿，随后又不知道为着什么清醒了过来。

实在躺不住，他吸了吸鼻子，关了空调下楼。

海边其实一直都有人，只是这个时间点比较少，从窗户眺望过去，三三两两的散落坐着，或许他们在谈天说地，或许在等待一场盛大绚烂的日出。

柏相思在楼梯间驻足片刻，幻听到微风吹海浪的声音，伴着岸边人的小小的谈论声，柏相思感受到了松弛和惬意。

这些也是他从未感受过的。

似乎只要坐在那儿，就可以让人平静下来，大海太宽阔了，足以容纳无数人的愁绪与苦闷。

应该也能容纳柏相思小小的心思吧，柏相思想。

毕竟他对于无垠的大海来说，一如蝼蚁和蜉蝣一般渺小了，沧海一粟也不过如此。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过去，感冒好像有点加重的趋势，但脑袋不晕了，只是有些鼻塞。

柏相思小心翼翼的下楼，没发出一丁点儿声音，然后出门。

刚踏出别墅的大门，立刻就有跟拍凑上去，扛着镜头紧紧跟着他。

柏相思对着镜头眨了眨眼，嘴唇嗫嚅几下，然后问：“你们休息了吗？”

“休息了，我们轮班。”摄影老师还点了点镜头，反问道，“这么晚了柏老师还不睡觉吗？”

“睡了一会儿。”

“柏老师要去哪儿？”

“海边坐坐，”柏相思扭头看向几个跟拍的摄像老师，“你们也要去吗？”

“我们不去，这里可以拍摄到你。”

柏相思微微点头，穿过一径被踏出痕迹的沙滩小道，路过遮阳棚时拎了把椅子，将自己安置在海浪边。

他打开手机，界面还停留在跟张一的聊天框上，上面都是一些宽慰的话，最后停留在互道晚安。老实讲，张一或许比他更着急，从晚上打电话过来，到挂断电话，到其它嘉宾陆陆续续回到别墅，然后各自回房间休息，张一的消息几乎没断过。

潮起潮落，柏相思不想被打湿，于是抬起脚放到了椅子上，他整个人一缩再缩。

眼下真到了这个位置，柏相思才发觉，并没有他相像中的惬意。

他坐的离人群远，耳边的交谈声几乎被涨落的潮浪淹没，仿佛整个人被藏在了一个背光的角落，没有人能注意到。

柏相思缓缓呼出一口气，大着胆子打开微博，果不其然，补拍的事情已经上了热搜，底下异常多的人在讨论这件事，骂谁的都有。

虽然柏相思很无辜，但墙倒众人推，这样的情况下，剧组拍摄期间路过的一条狗都会被骂。

何况在一众阴谋论中，总有人在不经意间透露出真相，例如已经有人猜测，这样的事情是针对柏相思，而被封杀的人才是无辜之人。

因此，柏相思算不上无罪。

柏相思实在算不上乐观，有时候看起来的平淡，实际上是他假装不想在意，否则会影响到他的工作或者生活。

热搜下面骂声一片，这在柏相思意料之中，却也是他没见过的场面。

如张一说的，他自出道以来顺风顺水，遇上这样的情况是头一回。

忽然，肩膀一沉，柏相思下意思翻转手机，抬眼望向已经平静的海面。

随后，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睡不着？”

柏相思仰头与顾锦书对视，一双眼睛黑沉沉的，里头却泛着星光般的亮。

顾锦书扶助他的后颈，将人的脑袋摆正，在他身后帮他整理了一番搭在肩上的外套，再往前几步，站到柏相思身边。

柏相思的视线跟随着他，直到这人站定，又循着他的视线看向海面。

“顾老师还没休息吗？”他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指，脑海里是现在顾锦书衣着整齐的模样，连鞋都没换。

“嗯，处理一些工作。”

“……噢。”

与顾锦书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柏相思尤其不远冷场，可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感，与笨拙的口舌只能让他陷入无端沉默。

“相思老师呢？怎么出来了？”

“睡不着。”

顾锦书低下头，静静注视着柏相思乌黑的发顶，良久才出声：“相思老师，有见过日出吗？”

“……没有。”他轻轻摇头。

“楠城临海，八月份的日出来的很早，还有不到三个小时，黑夜就过去了。”

“五点就会日出吗？”

“是的。”顾锦书屈起一条腿，低于柏相思坐到地上，微仰头看他，“最近会很忙吗？”

“……或许。”

柏相思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此时却有一种莫名的难堪笼罩着他。

在厨房时，那样安静的环境下，柏相思知道顾锦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那时他根本顾不得避开人，只是在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便愣住了。

他自认没有超高的克制力，但他好不容易才在顾锦书稳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

似乎张一说的那些话压根儿没有影响到他。

可柏相思自认为超绝的演技，真的在那个时刻，瞒过了顾锦书吗？

柏相思说过话后，两人之间便陷入了沉默，海水又开始涨潮，从远处亲密又急切的慢慢挤到柏相思跟顾锦书的脚下，将将把两人圈起来。

“相思老师。”顾锦书忽然出声，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然后用手背碰了碰柏相思的大腿。

腿根一阵发热，柏相思猝不及防打了个很小的激灵，怔然地侧目过去，低头，赫然是一个包装完好的面包，而且是甜品店的新鲜面包，还散发甜而不腻的香味。

他没有接，而是看向顾锦书的眼睛：“给我的吗？”

他知道问了一句废话，这里只有他跟顾锦书两人，总不能是想丢进海水里——要真是这样，那他未免也太可怜了。

毕竟顾锦书宁愿将一个面包扔进海里，也不愿意给他。

眼前的人拉了拉嘴角，笑着：“嗯，许意老师给留的——”

似乎思考了一番，组织了一下措辞，顾锦书继续说：“你回房间后，他问过我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叫我把这个留给你。”

“你晚上没吃什么吧？”

“还生着病，要时刻补充营养。”

“也不可以因为拍戏节食。”

柏相思伸手接过，触手可及的温度让他在微凉的海风中清醒过来——面包还是热的。

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偏过头，不再去看顾锦书。

“谢谢许意，”他说，“也谢谢顾老师。”

“不客气。”

顾锦书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沙尘，温声向柏相思提出邀请：“相思老师。”

“嗯。”柏相思往嘴里塞着面包，小口嚼着。

“我最近有转型的打算。”

“嗯？”柏相思有些茫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样算得上**的行程和计划。

但朝顾锦书看过去时，柏相思十分努力的藏起来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希冀，嘴里的面包也忘了嚼。

顾锦书定眼看他，仿佛想要通过意念将他看穿：“相思老师的成就很高，很多人喜欢，我也想学习一下。”

“……没有。”

眼皮耷拉下来，睫毛代替柏相思颤抖着，他太澄澈了，尽管在观众和同行眼里，拥有无与伦比的演技和才能，但他干净了，没有演戏时，顾锦书压根不用多加思考就可以看到他的想法。

譬如此时。

“没有什么？”顾锦书明知故问。

无论柏相思对于他的目光是躲避还是接受，顾锦书从来都不从他身上移开。

没有什么？柏相思想。

没有很多人喜欢他吗？要这样说吗？顾锦书会觉得他矫情吗？还是说没有很厉害，可他确实拿到了视帝的成就，要这样说了，顾锦书会觉得他吗？

想了几秒，柏相思又泄气了，他总是想的很多，可面对的人或事使他不得不想很多，他总是谨小慎微，怕出一点乱子，也怕说错话。

面对谁都如此。

他这样的人总是很麻烦，许意喜欢他大概也是因为他看起来很安静，若是知道他内心繁琐冗杂，会不会也是觉得他敏感多疑？

“相思。”

“嗯？”柏相思哼了一声，从自己的内心里跑出来，顿了顿，说，“角色，也没有很多人喜欢。”

“我很喜欢。”

顾锦书紧接着便说出了这句话，甚至柏相思的尾音还未落干净，他便说出了口。

仿佛无论柏相思说出口的是怎样的话，无论是事实还是撒谎，顾锦书都只有这一句等着他。

柏相思内心颤动，胸腔的悸动总是阵阵扰得他不得安宁，仿佛要把眼前人塞进整个心脏里，才足以安抚他躁动的细胞和流淌加速的血液。

仿佛察觉到了柏相思的情绪，顾锦书终于舍得再次开口：“我看过相思的《青雨》，也追过相思的《山雀》，每一集。”

这个消息对于柏相思来说，是无比的震惊，这意味着，其实，至少，顾锦书有从荧幕上看到过自己，关注过自己。

“我看到了相思你很用心的在演戏，但剧里我看到的不是相思，是小雨。”

这是一种被自己在乎的人看到的酸苦，以前他在乎的也有很多，但那些人总是看不到自己，仿佛无论什么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无用功。

他的所作所为被忽视的一干二净。

“我很欣赏并且喜欢相思老师。”

柏相思眼睛一酸，迅速看向远方，眨掉眼中的酸涩，微微用力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类似哽咽的声音。

“所以，如果你睡不着，我十分愿意陪你看日出。”

顾锦书侧目，在浓黑夜色里，星光微亮中，深深看着柏相思侧脸。

“想讨好你，也是因为——”

“这场日出，当做我们第一天约会的开场白。”

11.28—12.4更新日志：28号更，29号停，30号更，1号更，2号停，3、4号更

晚九点准时出现！！！

（苟V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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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