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离婚协议书,像一片毫无温度的雪花,轻轻落在顾衍霆那张价值不菲的胡桃木办公桌上。纸张边缘,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泄露了投掷者竭力隐藏的最后一缕情绪。
“顾总,”苏晚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清澈的眼眸直视着办公桌后那个掌控着她三年名义人生的男人,“三年扮演费结清,你我两不相欠。”
偌大的顶层总裁办公室,只有恒温空调发出的低沉嗡鸣。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都市永不熄灭的璀璨灯火,将顾衍霆挺拔冷硬的身影勾勒得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他目光扫过那份刺眼的文件,薄唇勾起一抹惯有的、带着冰冷审视的弧度。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眼前这个突然“叛逆”的“合约妻子”彻底剖开。
“欲擒故纵?”他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响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嘲弄,“苏晚,这种手段,太低劣了。离了顾家,你以为你能是什么?”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进苏晚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深处。三年。整整一千多个日夜。她扮演着温顺、得体、毫无存在感的“顾太太”,像一个精心调试过的机器人。替他出席那些冗长无聊的家族聚会,忍受他那些刻薄挑剔的贵妇亲戚们或明或暗的刁难;在他深夜胃痛发作时,默默煮好温软的小米粥,放在书房门口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再悄然退开;甚至,连他那些昂贵的衬衫袖扣,哪一颗搭配哪条领带更符合他苛刻的审美,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在他出门前,不动声色地将正确的搭配放在玄关的托盘里。
她付出的是时间,是心力,是几乎湮灭自我的隐忍,所求的,不过是为了父亲那场几乎压垮整个家庭的病。
而在他眼里,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合约”上冰冷的条款,是她这个“商品”理应提供的服务。甚至,连她此刻的离开,都成了他眼中可笑的、企图引起他注意的把戏。
心脏深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比任何一次被他冷言冷语刺伤时都要来得猛烈。苏晚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强行压下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酸楚和委屈。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印痕,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清醒。
她微微抬起下巴,迎上他那双审视的、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睛,声音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顾总多虑了。我只是,合约到期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份协议,“签字吧。签了字,顾先生就彻底自由了,再也不用看到我这个‘碍眼’的花瓶。”
说完,她甚至没有再看顾衍霆一眼,也没有等待他的任何回应。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对自己这三年可笑付出的亵渎。她挺直了那纤细却异常坚韧的背脊,转身,高跟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孤独的回响,一步一步,走出了这间象征着权势与冰冷的牢笼。
厚重的大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里面那个男人,也隔绝了她生命中这屈辱而漫长的三年。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顾衍霆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眉峰拧成了一个冷硬的结。她竟敢……竟敢真的就这样走了?带着那份可笑的离婚协议?一股莫名的、被冒犯的愠怒在胸腔里翻腾。他嗤笑一声,伸手拿起那份协议,指尖用力,几乎要将纸张捏碎。
欲擒故纵?很好。他倒要看看,离了顾家的光环和供养,离了他顾衍霆,这个除了温顺听话一无是处的女人,能在这残酷的世界里撑几天。他随手将协议丢进桌角的文件粉碎机,刺耳的机械声响起,白色的纸屑瞬间化为齑粉。
他不需要签这种东西。他等着她自己回来,像过去每一次他稍显不悦时那样,低着头,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和温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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