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庄少涟

这样深的夜里。几个喝得烂醉的人摇摇晃晃地走在街上,嘴里嘟囔着什么。

祁筠无法避开,只得垂着头擦身而过。

只听一人道:“你们听说了没有,那燕宗主召集了数千人去雁荡之丘找那个,那个谁……”

旁边一人补充:“祁筠。”

那人“噢”了一声,重复了一遍:“对,就是她。真是好笑,这些人想出名想疯了!祁筠都死了多少年了。燕渊那个藏头露尾的杂种,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就这么去了……”

他说着低低笑起来:“还不是竹篮打水,到头来什么也没捞着!还想靠这个扬名立万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旁边的两人哄笑起来。

寂静的夜里,男人的笑声诡异地回荡在街巷里。

“不过,听说昨个儿方宗主殁了。”

“又死了个宗主啊?”

“方家的阵法可是独步天下的啊,怎么自家的阵也防不住凶手。”

“啧,这谁知道……”那人说着顿住,猛地拍了拍脑门,叫道:“哎不说了,赶紧回去吧!这世道不太平啊!”

另外两人又笑:“酒都吃完了,才想起来这茬,要真有事躲也躲不过啊。”

“哎呀别说了,快走吧快走吧!”

祁筠听完这一切,步子加快,转了两个街巷,一黑衣男子出现,动作流利地画了个阵法,转眼间周遭景色变幻,入了一处隐在水雾中的宅院。

还未入内,就听见争执声传出来。

说话那人极是不悦:“我当初就不同意她当门主,是你们非要推举她!当了门主几年也没见回来一次,不知在别处搞什么鬼!她把我们荆玉门当什么了!当她鹤云台的走狗吗!”

另一人声音忐忑:“屈长老慎言!慎言呐!当初的决定毕竟是我们七人做出来的……”

屈长老仍在气头,这些天关于祁筠的风言风语让他心中慌乱,荆玉门自古清清白白,不愿沾染这些纷扰,要真因为祁筠败坏了宗门名声,他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他怒道:“我们七人做出来的?魏行舟你这话也说得出口,谁不知道当初……”

“好热闹啊!”祁筠在这时推门而入。

堂内霎时鸦雀无声。

祁筠不动声色地掠过众人,脚步稳健而轻快,三两步便走至大厅正位坐下,假惺惺地开始慰问各位。

左下方那三位依次是二长老屈永年,四长老上官昭,六长老梁豫。右下方三位分别是三长老庄少涟,五长老魏行舟,七长老葛月荷。

屈永年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古板,性子又臭又倔强,是以心底十分鄙夷祁筠这副惺惺作态的面孔,厌恶到连装都不肯装个好脸色。

对面的魏行舟不住地冲他使着眼色,可惜他未会意,反倒将眉一挑,大剌剌地质问祁筠:“敢问祁门主,此次回门中,又是所为何事?”

祁筠深深地看着他,反问:“屈长老以为呢?”

庄少涟冷笑一声:“屈长老未免手伸得太长了,门主的事你也想管吗?”

屈永年接连被两个人呛,愈发不满,笑得有些狰狞,几乎是咬牙切齿:“祁门主莫忘了,荆玉门只是一个中立的组织,不站队任何世家任何宗派,也正是因为这份独立于外的特性,荆玉门的声誉才能长盛不衰。”

祁筠笑:“屈长老说这话不心虚吗?若真的中立,长老何必培养那么多暗杀组织呢?”

屈永年心中一惊,这事他做得悄无声息,天衣无缝,连和他最要好的魏行舟都不知此事,祁筠她怎么会……

他面上镇定不改,偷偷打量其他人,却发现众人都无讶色,他忽地明白了,强撑着笑意,“我说呢?敢情你们早就各怀鬼胎了。当初进来的时候都是无门无派的,入内了倒是知道发展自己的势力了!”

梁豫打断他:“屈长老做人也别做得这么绝,怎么就许你培养心腹,不许旁人培养了?一则我们并无勾结其他门派,利用职务便利为外人谋取私利,二则嘛,这天下风云诡异,妖道横行,若只靠长天阁的那些个迂腐古板的剑修和只效忠于门主的十八刹,实在是寸步难行啊。”

魏行舟擦着冷汗附和:“是啊是啊,都是为了自保啊。那荆玉令每百年现世一次,若在荆玉大会上被居心叵测之人取得,则荆玉门危矣!”

屈永年闻言,转头问祁筠:“说到荆玉令,祁门主,你的令牌呢!”

祁筠手指在案上轻轻一点,漠然地抬了抬眼皮,道:“丢了。”

“呵!”屈永年怒极反笑,蹭的一下起身,狠狠甩了甩袖子,厉声道:“听见了吧!这就是你们选出来的好门主!连这样重要的东西都能随意丢弃,我看这荆玉门迟早也要完!”

说完这些,他觉得待在此处再无甚么意思,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出。

魏行舟又擦了擦冷汗,为屈永年辩解:“祁门主您见谅,屈长老他年纪大了些,脾气是臭,自然不能理解门主的想法。”

祁筠很有风度地点了点头,微喟道:“我都理解。”

魏行舟这才放下心来。

庄少涟懒洋洋道:“所以今日祁门主把我们召集至此是要商量什么事呢?”

庄少涟此人极有风骨,不像屈永年那般活了大半辈子,固执又怯懦,她做事随意洒脱,无所拘束,叫人摸不着头脑。

祁筠笑道:“我也有四年未回城中了,于情于理都该回来看看。另外,我近日取回了鹤云金印。”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拳心大小的金印,通体赤金,其上雕着花瓣叠迭,繁复精致的莲花,开得狞意肆虐,恍若开在地狱业火中。

庄少涟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奇色,并不过分惊讶,这几日城中有头有脸的世家都去了雁荡之丘说要捉拿祁筠,想必这也是她的计谋,用这一计取回了鹤云金印。

梁豫见之大喜:“那鹤云台建成岂不是指日可待了?”

祁筠将它重新拢回袖中,淡道:“修复缚妖塔也并非易事。”

魏行舟嘿然道:“以祁门主的修为,这有何难。”

其余人都不做声。尤其是上官昭和葛月荷,隐在暗处仿若不存在一般。

祁筠知他们不想搅这趟浑水,也不愿勉强,“各位放心,鹤云台是我一人之事,若成了,祁筠自会兑现所有承诺,若不成,我这一身修为就散给各位。”

“我身份特殊,是以迟迟未向天下公布这荆玉门门主身份,这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荆玉门能全身而退。”

庄少涟瞥她一眼,不阴不阳地奇道:“想不到祁门主竟有这般的玲珑心思。”

祁筠不理她这番讥讽,继续道:“如今城中关于我的谣言甚多,凶杀案层出不穷,希望各位能发动势力找出真凶。”

魏行舟点点头,应道:“这本来也是荆玉门的职责,自然在所不辞。”

梁豫因有所图,答应得也极快。

沉默许久的上官昭和葛月荷也应了下来。只有庄少涟不吭声。

议完事后,众人都离去。唯庄少涟僵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祁筠知道她有话想说,便等着她开口。

庄少涟眼波一落,声音无波无澜,她问:“我可以帮你,事成之后,把沧州给我。”

祁筠略一沉吟,道:“要沧州?”

“我要坐何家那个位置。”庄少涟笑了笑,笑声有些悲凉,“我知道鹤云台轻易不能插手底下这些事,但作为仙门百家之首,只要你想,颠覆局势可以说只在你一念之间。”

“柳家,不也是这么没的吗?”

祁筠思考着,道:“这事没有那么容易。”

庄少涟压根不信祁筠的说辞,她补充:“容不容易你心里清楚。我知你想堂堂正正地回到那个位置。除了帮你洗净污名外,我还能让天下人消除对妖族的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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