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唐寓千就上楼睡觉了，他上去之前还强撑着意识让凌宴记得叫他。凌宴不回话他就不停说，直到凌宴答应他才放心。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凌宇已经不在家了。
凌宴给方漪喆倒了一杯水，“你哥让你睡他那儿，等他起来了你去看看有没有需要添补的东西。”他把杯子放到方漪喆面前就侧身坐在了单人沙发上。
离开的时候方漪喆没带行李箱，他现在除了手机和钱包在身上，其余的都还在旧小区里。
“没关系的，有牙具什么的就行，麻烦你了。”
凌宴说了句没事便没再说话，他拿出手机就开始回凌宇的消息。
方漪喆倒是尝试了几次开口跟凌宴沟通，但他每次话到嘴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两分钟过去了，方漪喆还是没有开口，不过凌宴这次倒是主动，他将手机熄屏，很随意地靠在沙发靠背上，开口问道：“他一直被这么骂？”
即便凌宴没有明问，方漪喆也知道凌宴想表达什么。
“嗯。”
见凌宴蹙眉，方漪喆赶忙解释，“你放心，我哥很好的！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凌宴眉头没有舒展，但还是回应道：“我知道。”
他皱眉不是因为对唐寓千这个人产生怀疑，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知道唐寓千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心中的愤怒一直不能平息。
唐寓千在外像是百毒不侵，什么都难不倒他的精英律师，可私下呢？凌宴见过唐寓千做噩梦的样子，也见过唐寓千害怕的样子，可这些都是唐寓千隐匿起来的状态。
那样不堪入耳的话语，论谁听了心里都会有落差，甚至是对自己有所怀疑。可唐寓千脸上已经没有被任何恶意的话语所激起的恼怒了，这也从侧面说明了这些话唐寓千不知道已经听了多少遍才会做到真正的无感。
“哥，你是我哥的男朋友，我也应该叫你哥哥。”方漪喆抿起嘴，“我哥有稳定的工作，也有稳定的的收入，虽然他不像你能买这么大的房子，虽然他也跟你称不上门当户对，但是我哥绝对不比任何人差，他不会轻易服输，有坚定的目标，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你能不能好好对他，别让他伤心。”
兜兜转转这么久，方漪喆的重点其实在最后一句。
凌宴点头，“好。”
他突然问方漪喆，“你能不能跟我讲讲你哥以前的事情？”
方漪喆懵了两秒，而后答应道：“可以。”
“我哥是不是很独立？”不等凌宴回答，方漪喆笑了下，可这个笑容是他硬生生挤出来的苦笑，“可他以前真的是个很稚气的人。而且用现在的话来说，我哥完全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他成绩好，长得好，品行好，什么都好……可在他高一的时候，我姑爹因为癌症离世了，就只剩下他和我姑妈两个人，我姑妈后面又再婚，可谁知道呢，遇到了人面兽心的人渣，就在我哥快高考的时候，他们就离婚了。我姑妈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身子出了问题，之后便一直住在医院里。当时我哥每晚下晚自习都赶去医院守着我姑妈，生怕她出什么事情。随意我哥也就只能在病房里学习，当时就连护士姐姐都记住他了。”
他哽咽了下，“为了不影响我哥高考，我爸就把他接到了我们家住。我当时还什么都不知道，可我哥比我聪明多了，他看出来了我妈不待见他。慢慢地，我哥变得成熟稳重，变得会隐藏情绪，就像是一个只会工作的机器人。”
说到这儿，方漪喆呼出一口浊气，“还好，我哥争气，他以状元的身份去了法大，奖学金什么的他都有，可给姑姑治病的钱远远高于他的奖学金，我哥就东拼西凑，但姑姑最后还是走了。之后的事情差不多都能想到了，事情就是这样。”
方漪喆虽然答应了凌宴，也讲了不少，可有些事情他知道不能说，也就瞒着，没有告诉凌宴。
等到唐寓千真正完全信任凌宴之后，亲自告诉他要妥当些。
凌宴心里有些堵，但他也说不出为什么。别人受了委屈，总还有家里人能做避风港，可唐寓千呢，独自一人承受这些压力，不管是外在的还是内在的，他能和谁说去？
即便是凌宴和他爸不对付，至少他在金钱上从来没有愁过。可想而知，唐寓千压力有多大。
……
白粥煮好后，凌宴让方漪喆自己盛，他盛好一碗白粥便上了楼。
凌宴抬手敲了两声门便开门进去。
唐寓千听到声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头依旧胀痛着，只不过比刚才要好点，毕竟睡出了一身汗。
唐寓千撑起身子靠在床头上，“我马上起来。”话罢，他便翻身开了灯。
唐寓千重新坐回去时，他看到凌宴手上端的碗，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凌宴倒先走到了床边。
“不急，把粥喝了再说。”
凌宴将碗放在床头柜上，侧身坐在床沿，伸出手将被子拉起来搭着唐寓千，整个过程他一句话也没说。
唐寓千有些疑惑，“怎么了？”
他看出来凌宴有些闷闷不乐。
凌宴边替唐寓千掖被角边道：“累到睡厕所的时候，你后悔过吗？”凌宴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哄小孩睡觉，又像是在隐忍情绪。
唐寓千不明白凌宴怎么会突然说这个，可依着这个问题，他心中已经有了两种猜测，一是方漪喆和凌宴说了什么，二便是凌宴把他们争吵的话都听完了，自己猜到了什么。
“没有。”
唐寓千抬眸望着眼前人，“我选的这条路，是我喜欢的……”
也是我必须逼着自己走的。
这句话，唐寓千并没有说出口。
“嗯。”凌宴没再问下去，他端起碗拿着勺子准备喂唐寓千。
唐寓千开始觉得奇怪，“我可以自己吃。”
“被子里要暖和点，你刚出了汗，一会儿再说。”他舀了一勺白粥，轻轻吹了两下，拿碗接着递到唐寓千嘴边，“张嘴。”
唐寓千即便是皱着眉头，可在凌宴的强硬投喂下，他还是喝完了这碗白粥。
下楼时，唐寓千的睡衣外还穿了一件外套。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
此时凌宴仿佛又回到了在公司里雷厉风行的凌总模样，他端着空碗，头也不回地走在前头，唐寓千则小步走在他身后。
唐寓千盯着凌宴的背影，心里既觉得疑惑又觉得奇怪。粥快喝完时，凌宴问了他一句：“如果重来一次，你是想做聪明的小孩还是普通的小孩？”
唐寓千想也没想就答聪明，凌宴等了好一会儿，唐寓千都没有做出要改答案的选择，他甚至想更聪明些，这样也不会失去太多东西。
唐寓千叹了口气。
他本以为他的生活已经回归了正轨，可郑茹和方威的出现，警示他最重要的事情还没完。
凌宴把把碗放进洗碗池后大步走向客厅，“等我一下，我把糖糖喂了过来。”
方漪喆猛地抬头看着唐寓千，他咽了口空气，有一瞬间他有直接站起来的冲动。可唐寓千的回应让他有点摸不清。
唐寓千很平常地回应，“好。”
期间唐寓千接到了梁逸澄的电话，最开始梁逸澄还是吐槽唐寓千电话也不打一个，微信也很少发，忙得和之前在律所没什么两样。
之后梁逸澄便询问唐寓千要不要去参加同学聚会。唐寓千大学的时候为了打工挣钱，腾不开时间参加同学聚会，再之后便是考研，成为见习律师，忙得一次都参加过同学聚会，直到现在，好不容易没那么忙了，还是去一次比较好。
唐寓千起初还有些犹豫，毕竟他现在手上还有一个合作协议。可梁逸澄说同学聚会是在下一个周，唐寓千便应了下来。
他其实很想参加同学聚会，尤其是见他的班主任。高中的时候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他的班主任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直在不断开导他，引导他，以至于在那样的高压下，他仍旧能成为最拔尖的那一个。
唐寓千也常和班主任联系，可时间长了，两方都忙了起来，也就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互相发发消息，其他时间都没有联络过。唐寓千很想当面感激一下，现在好不容易有时间了，那就去吧。
趁着凌宴喂糖糖，唐寓千快步走到方漪喆身边坐下，还不等方漪喆话问出口，他便先问道：“你跟他说什么了？”
“哥想听你的事情，你放心，我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
就知道是这样。唐寓千知道方漪喆懂分寸，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哥？”
“对啊，他是你男朋友，我是得叫哥啊。”
“谁告诉你他是……”唐寓千一顿。他还没穿睡衣在谁面前晃悠过，无论怎么解释方漪喆都不会相信他和凌宴没关系，算了。
“高考完了，有什么打算？”
“你不是在律所工作吗？能不能给个实习名额啊？”
唐寓千一默，“我没在律所了。”
方漪喆一惊，“为什么？”
他知道唐寓千有多么热爱律师这个职业，为什么会离开？唐寓千所在的那家律所虽然是私人律所，但也是一个数一数二的红所。有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为什么会这样？
唐寓千笑了笑，略过了方漪喆的问题，“我现在在凌氏工作，做律师顾问。律师的事情，再说吧。”最后这句，唐寓千其实没有把握。即便他是金牌律师，在凌氏工作三年之后他的工作履历上就会少三年律所工作经历，现在的律所基本都收纳有足够经验的实习生，三年之后唐寓千也不能保证自己能进律所。
“凌氏？”方漪喆沉吟片刻，“这也是一个大公司。”他突然想到什么，好奇地问唐寓千，“你和哥要一起看合作协议，看哥的打扮不像律师，更像是经商人员，你俩是同事吧？”
“同事？”
此时凌宴迈着步子朝这边走来，唐寓千看着来人笑得弯了弯眼睛，转头对方漪喆道：“我要是能和他做同事，我就发了。”
“嗯？”
“一看你们就没自我介绍。”唐寓千轻咳几声，“他，凌宴，凌氏总裁。我拿什么跟人家做同事？”
“啊？！”方漪喆差点蹦起来，看凌宴马上就到这边了，他朝唐寓千那边前倾身子，压低声音快速道，“你和总裁谈恋爱了？！啊呸，我没别的意思，你俩跟我们班女生看的那小说的人设一样，叫那什么……强强，职场精英，高岭之花。”
“……”唐寓千一时语塞，这小子在学校里到底在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