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以为自己是无辜路人1

【你在哪?有些东西想请你帮我保管一个月。】

【地址。任务结束后过去。】

手机“滴滴”响了几声。毫无废话的简洁言语透露出那人干练而冷冽的作风。计划的前期工作已经做了很多了,为什么选在这一天开始,不过是因为这一天,刚好琴酒有空把东西拿走罢了。

少女将自己所在的公寓地址发送过去。她把放在书柜、桌面、床头的许多东西收拾起来,全部堆进一个纸箱子里。一张写了几行黑字的纸轻飘飘放在最上面,她把纸箱盖合上。一直等到接近凌晨,和她发消息的那个人也没出现。

她不会怀疑是他食言,而是以他的行动规律,在半夜三更才突然出现是非常正常的事。她随即又发了条信息。

【我睡了。进门那个纸箱搬走就好。另外,休假一个月,有事别找我。】

收到消息的男人盯着后半行字,险些被气笑了。夜深人静时分,公寓门被打开又关上。隐隐有一声压低的询问传来,“大哥,不和她碰个面么?”

门被关上的轻响隔断了回答。

睡在房间里的少女迷迷糊糊地听见声音。入睡前盘旋在头脑里的念头如同垂死挣扎般,再次一闪而过:身为外来者要击杀男主角——江户川柯南、本名工藤新一的高中生侦探,她必须先像土著那样拆穿他的秘密。

一个月的时间。琴酒只做了一半的事情,就让她接下去做完吧。

-

清晨,黑主君代从床上坐起身时,呆坐了好久。头脑依然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关于自己是谁、自己在哪里的记忆。

她在公寓里转了一圈,试图通过周围物品触发一些记忆,但失败了。她找到一沓名片,以及一些署名。黑主君代——这应该就是她的名字了。

她还发现,前不久有人来过公寓,对方完全没有要掩盖自己行迹的意图,客厅里弥散着淡淡的尼古丁味道,地板上铺着微薄一层水迹——那是从雨天迈步进屋带来的,因为近日空气湿度大,至今未干。

黑主君代合理怀疑那是不是她的男朋友。但只有单份的洗浴用品表明,她是一个人独居。

她在书桌上找到了一本白色封皮的笔记本,上面记录了一些零碎琐事,花花草草、猫猫狗狗、香水、衣饰、旅游之类的,一派岁月静好。其中有一页引起了她的注意。

【人生五十件必做事情清单

1.拥有十条漂亮的迪士尼公主裙。√

2.在冰岛居住一个月,学会单板滑雪。√

3. 18岁成年礼~~要酒吧艳遇~~~√

4.走一遭阿美莉卡靶场,水平达到25米80环√

5.和boyfriend出演《罗密欧与朱丽叶》。√

6.每天做一件好事,坚持100天。√

……

13.成为像工藤优作那样的侦探小说家。】

她饶有兴致地想着,她竟然会打枪么。看起来,她是个有钱人。视线落在最后一行顿住,没有打勾,表示尚未完成。她抬起头。房间里的小书架上,几乎一半都是侦探小说。她把公寓翻过一遍,又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她决定先去一趟医院。

这天一直在下雨。

波洛咖啡厅在举行一场婚礼前夕的庆祝会,但气氛却没有丝毫热烈和欢欣。准新娘自杀身亡,在场的众人一起见证了这出惨淡收尾的悲伤故事。

在无人注意的地方,黑色制服的服务生推门进了洗手间。他侧头瞥向身后,金发下眼尾微垂的眼睛轻轻阖上又睁开,露出一双铁灰色的眸子。

安室透没有像往常那样带着耳麦,在咖啡厅里那会太过显眼。他将门反锁,接起那通一直在震动的电话。

“晚上好,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是你有事找我,还是组织有事找我?”

他嗓音含笑。组织里大名鼎鼎的波本向来很擅长用微笑来包装恶意,但这等罕见的好语气还是让对面的女人忍不住好奇,“你心情不错?”

安室透想起今晚见到的人,灰色眼瞳微动,慢步走到窗边。

潺潺雨水滑过玻璃窗,倒映出他的面容。那笑意绝不是属于降谷零的明朗笑容,阴翳密布,沉沉地充满心事与秘密。他轻笑一声,“我的事不要打探太多。说吧,是有任务了吗?”

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似的圆盘,拨开金属制的盖子,一圈圈线条上靠近中心圆点的位置闪烁着一点红光。些许惊讶从他扬起的眉梢中流露。

他抬头看向窗外夜色和雨幕。影影绰绰,香槟色长发下的一张少女面庞在他心中浮现,如水墨般最后点就的,是一双黑色眼眸。

那眼眸的黑色太过纯粹,犹如黑玛瑙,又犹如深渊古井,让人不禁疑惑那底下到底是一颗天真干净、淡泊世事的心灵,还是一颗黑暗得透不出一丝光亮的心灵。

此时此刻,那双黑眸的主人正从波洛咖啡厅出来,准备回家。

黑主君代背着单肩包,撑开伞踩着水花,悠闲地朝咖啡厅后头走。穿过巷道的时候,黑黝黝的路前方,旁边是咖啡厅的洗手间,灯亮着,不高的窗台撒出了大片微暖的白光。

她隐约听到了从窗户那边传来的人声。很近,像是有人站在洗手间另一边的窗前说话。

黑主君代顿住脚步。她离开前原本想上个洗手间,却发现门不知道被谁锁上了。她住的地方离咖啡厅不远,也不急一时,就直接结账走人了。

专门反锁洗手间的门,在这里打电话,对方恐怕在说些见不得人的事。她握紧了伞柄,被那该死的好奇心驱动着,放轻脚步往前走。

一点声音穿透玻璃窗。

“确认一遍,目标野泽健一,由我单独行动。我会调查他的行程,不出一个星期,组织可以收到他的死讯。还有什么问题吗?”

含着冷冽笑意的嗓音仿佛琴弦在共鸣,将机密倾泻在无人关注的雨夜。年轻男人清晰的语调将死亡弹拨得动听优美,轻如片羽。

一道黑影飞速掠过。在黑主君代骤然收紧的瞳仁中,规律雨声蓦地被飞溅的水花打破。不知道从哪里蹿来的狗一脚踩进水坑撒足跑过,快得像是被猛兽追赶。溅起的积水打湿了君代的裤子。

说话声戛然而止。

黑主君代一瞬间呼吸停滞,眼睁睁看着那只瘦长瘦长的狗撒足跑出巷子,钻进黑夜里消失无踪。

幸运的人做偷听的事,会在暴露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猫狗解救,不幸的人偷听,会被突然出现的猫狗害得暴露。

一把冷汗捏在手心里。黑主君代已经分辨出,里面的人是谁。是那个长着一副阳光帅气外表的金发服务生。

上午去医院检查完后,她在波洛咖啡厅消磨了一下午的时间,思考着写在那本白色本子上的事情。晚上是一对新人的婚前庆祝会,她表示自己不会干扰到庆祝会的人,也不担心受到干扰,于是就留在了咖啡厅。

她被拦住离开的脚步,是因为在这里,她见到了那个她准备接近的人——侦探毛利小五郎。

那位中年男性长相清秀、总是瞪着眼睛,表情透露出一丝莫名的憨态。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女儿,以及一个戴着眼镜和蝴蝶结领带的小男孩。

这位名叫安室透的金发黑皮服务生同样引起了她的注意。

他过于笨手笨脚,不是在上餐的时候把蛋糕盖到客人腿上,就是打碎玻璃杯、顺带和客人一起撞倒在地,仿佛现实版平地摔自己的言情小说女主角。

直到命案发生后,他摘下用于伪装的黑框眼镜,像个富有经验的侦探那样进行推理时,仿佛换了个人的强烈冲击感从同一副皮囊下穿透,颠覆了她刚刚成型的看法。

她着迷地对这个人进行了重新分析。他的言行举止像个密不透风的容器,受到极其强有力的掌控,没有泄露出半点属于他本人、属于他私人生活的痕迹。这本身就是一种痕迹,她猜测,他可能长期生活在高压和高度紧张的环境下。

令人遗憾的是,他推理错误,最终让黑主君代有机会见识到“沉睡的小五郎”的推理现场。不过真相可能是,这个奇怪的服务生演技太好,侦探身份也只是他的伪装,用来掩盖他真正的犯罪分子身份。

借着玻璃窗推拉的声响,黑主君代迅速把伞收起贴在腿边,心跳飞快,后背紧靠咖啡厅的外墙,用阴影掩藏起身形。粗粝的外墙硌着她的肩背,眼角一斜,余光里就是一只肤色偏黑的手,搭在白色窗框上,线条分明的指骨间充满力量感。

微凉的雨丝伴着今夜未曾停歇的大风在窄巷里急速坠落。那只手几乎碰到她的肩膀,只要他探身往左一侧头,就能看见她。

夜幕里,流浪狗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她清晰地听到电话按断的键音。墙内墙外,几寸之隔,连绵不断的夜雨如瀑布一样流。

没了雨伞遮挡,雨水不停从额头滑下,长发湿漉漉地披在颈边。心跳声犹如擂鼓。她秉持着绝不主动暴露的念头,耐心地赌眼下的局面。

雨声淅淅沥沥。

同样的雨,下午时分,香槟色长发的少女捧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对安室透说“一杯波本威士忌,谢谢。”

记忆中那个冷风凛冽的夜晚瞬间降临。

那时他匆匆赶去向琴酒交接工作,看到了令人意外的一幕。向来冷酷的Top killer单手揽着一个女孩,清冷银发压着黑色长风衣的立领,如月华披在身后。

他揽着的少女黑发如墨,仿佛睡着了,安静地闭着眼。她的面纱被风吹落。安室透无意中窥见了少女的长相。几乎是同一时间,琴酒把她的脸按进了怀里,侧过头冷冷地用眼神发出警告。

一黑一白的发丝在夜风中纠缠在一起。那个形容词放在琴酒身上也许很不合适,但那个时候安室透的确只想到了这一个词——温柔。那名少女看起来,就像男人身上那条柔软的肋骨。头号杀手琴酒的软肋。只有那匆匆一瞥,安室透记到现在。

就算她换了发色,那张脸他也绝不会认不出来。他暗中做过许多调查,以他的情报网,依然没有查到那个少女的身份。如今她出现在波洛咖啡厅,更甚至暗中喊出了他的代号——波本。

他没有接到任何指示,也就是说,她不是来和他对接任务的。那么,是组织派来监视他的人?

安室透已经很了解,像琴酒那样的男人不可能有软肋,那么只见过一次的那个少女,被琴酒保护着的那个少女,要么是组织高层的直系亲属,要么是身份更机密的代号成员。

不管是哪种可能,强烈的预感告诉他,查清她的底细非常必要。

他将表盘盖上放回兜里,低头时浓稠的阴影在他脸上铺张扬厉。他重新关上窗户。

一墙之隔,听见动静的黑主君代极轻地叹了口气。

心跳缓慢回落。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全部淋湿,连头发丝都湿哒哒的,黏腻地贴在脸侧。她将伞胡乱塞进包里,冒雨跑回了住处。她住的地方很近。回到公寓后,她把包丢到地上,浑身湿透的不适让她以最快速度去洗了个澡。

对着淋浴间的镜子,她摸了摸脸颊,镜中的人也摸了摸脸。

这张脸虽然美,但看起来太病弱了,脸色黯淡、嘴唇苍白,眼角眉梢都浸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漠然和倦怠,奇异地流露出一种高级厌世感,明艳的香槟色长发只平添了琉璃般的脆弱美丽,仿佛是被绝症透支了生命的人。

不得不说,倒是很容易让人怜惜的那一挂长相。

医院检查表明,她身体健康,没有任何异常。她告诉医生自己忘记了所有事情,但头部并无淤血结块或者别的创伤痕迹,医生怀疑是某种短期的应激性失忆,让她放松心态,过一段时间再看看情况。

黑主君代吹干头发躺在客厅沙发上,随手从角落的花瓶里抽出一朵即将凋谢的玫瑰。深绿色的枝条上尖刺被精心修剪过。她把手机扔到一边,屏幕熄灭前,依稀可以看到打开的网页。

“野泽健一……”现年37岁,知名企业家。

黑主君代皱着眉,低声念着那个名字。她将花瓣一片片扯下、扔到桌上。

“管、不管、管、不管……”

如果要管这件事,那个伪装成侦探的犯罪分子什么时候行动、怎么行动都是未知数,万一她插手的过程中暴露了自己,那就危险了。

把选择交给随机事件的时候,人们往往会发现自己内心真正倾向选择的是哪一边。黑主君代扯掉了最后一片花瓣,叹气道:“真的很麻烦。”

她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阿嚏!”

她猛地打了个喷嚏。一种让人微微发冷的惊怖感环绕在周身。她坐立不安,不动声色地观察屋内的布置。东西都在原来的位置上,地面没有别人进来过的痕迹。

她发现自己的记忆力非常好。女生特别掉头发,她就是其中最为严重的一类,地板上总是零零散散地落有一些碎发,她进门时那几处还和她离开时一样,发丝朝内或朝外微微弯曲,安静地躺在桌角、沙发角。

她确信和她出门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在她翻来覆去好一顿折腾的同时,浴室里,一枚圆圆的微型器件正毫不起眼地藏匿在她刚换下来的衣服褶皱里。

那是一枚实时传递位置的发信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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