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57-60

57

姓贺的果真是属狗崽子的,一口下去又狠又准,当即让我洒了两滴热泪,急忙把他推开。铁锈味在口腔中蔓延,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破皮了。

我疼得要死,他倒是显出很满意这成果的样子,洋洋得意:“这就是报复。”

报复?报什么复?思来想去这几日着实没惹他啊。我又气又莫名其妙:“你报的哪门子复?我没惹你吧?”

“你惹我的地方多了去了。”他撇嘴,“不是要回去看那位吗,还不走?”

得,这就开始赶人了。

我拿手碰了碰伤口,疼得呲牙咧嘴,但毕竟打不过贺封,怕他发神经再给我来一拳什么的,只好在心里骂骂咧咧,出了门才敢小声念一句:“有病就去看大夫,家暴算什么本事。”

贺封这一咬着实让我摸不着头脑,到底哪里招惹到这祖宗了?难道是觉得我对他还不够好?凭良心讲,我对他实在是够意思了,毕竟在他第一次哄着跟我上床时,我顶多踹踹骂骂,没跟他当场断交。后来跟他生气也就是气这小子瞒着我求赐婚。又是利用我的同情心和我们的交情,又是赌自己前程的。

到底是谁没心没肺啊。

我承认是有故意刺激过他,那不是希望他认清现实回头是岸吗。结果他非但不迷途知返,反而还变本加厉了。

我闷闷不乐地踢一脚石子,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地回了府,心里还没理明白贺封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呢,就知道他口中的报复是指的什么了。

方景秋老远看见我,原本是欣喜的,可说话时就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了:“子晔,这几日同贺小将军相处如何?”

我尚且没摸着头脑:“还行吧。”

他盯着我嘴角,好像全然没听见我说了话,语气不阴不阳:“想必是很好了。”

我想说好什么好呀,刚刚还莫名其妙吵一架,挨了口咬。但他眼神实在太明显露骨,宛若实质,我后知后觉地摸了一下嘴唇。伤口不深,已经愈合,但或许有些红肿,会比较惹人遐想。

原来这才是报复。

这些日子他从没提过,我险些都忘了。

不就是成亲前给他听了回墙角嘛,这人也忒小气。

58

横生枝节,这下我跟方景秋之间也有点不尴不尬的,本来两个人挺好,现在因为贺封这一咬,平白插进了第三人。

气氛不对,感觉得说点什么抢救一下。

于是我摸着那点红肿正欲解释:“这就是他莫名其妙……”

方景秋打断了我,眼里晦暗不明:“不用解释的。”

“?”

他随即苦涩一笑:“你待他不同,这我知道。”

嘶,这话说的。

我顿时有种如坐针毡的错觉,贺封说得对,我平素最怕的就是麻烦,什么事都如此,现在要应付这种微妙的话对我来说就是一大麻烦,两端来回顾,往往都讨不了好。

我也实在不是什么会说甜言蜜语的角色,无话可说,干脆豁出去了:“你要愿意,要不也咬一口?”

这下把他给整不会了。

方景秋愣着看我,忽然一笑:“疼吗?”

我瘪嘴:“疼哭了都。”

“之前侯爷还担心你们会不会打架。”

床上打架如果也算打的话,那我和贺封也算打得如火如荼了。当然这可不好说给方景秋听,求生欲使我闭嘴,转移了话题。

“你小时候练过武吗?”

方景秋摇摇头:“方家向来诗书传家,于习武一道看得不重。”

本朝说是文武并举,实际更看重文治,料想方丞相也不会和家人专门强调习武的重要性。然而君子六艺里可不就有射御,都不说能不能成君子,起码也能混个强身健体的结果,不至于底子太差,风一吹就倒。

“那你小时候都在做什么?”

“读书。我底子弱,不常活动,多半时间都在屋里读书。”

我颇为遗憾地点点头:“要是我幼时遇见你,定不会让你天天待屋子里发霉。”虽然我也不爱动,但因为有个贺封在,童年时也被迫晒了许多太阳,比之方景秋或许好上不少。

然后我就听见他喃喃自语道:“现在遇见也不迟。”

“什么?”

我没听明白,只是认真地看着他。方景秋似乎陷入了某种情绪,拉着我很急切地表达:“我想过好多次,如果换作是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我……我此生做过最后悔也最无悔的一件事就是去求了太后。子晔,我是真的——”

他把他的一腔真心捧出来,我看到了,于是我说:“我知道呀。”

只是知道,只是看着。

他蓦地有些颓然,苦涩道:“你还是怪我。”

不能说怪,也不能说不怪。想了半天,我缓缓握住他的手。

“你是很好的人,我知道。”

方景秋长久地对上我的眸子,我静静回望,等待下文。

但他最后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59

谁也没想到贺封第二天就大摇大摆地来了,明明前一天也算是不欢而散,今天却如同没事人一样,和我好兄弟一般勾着我的肩:“散值了路过,来蹭个饭,可以吧?”

见鬼的路过,压根都不是一条道。

我皮笑肉不笑,端出一副客气且不熟的态度:“吃,自家人管饱。”

贺封凑到我耳边问:“怎么还生气呢。”语气姿态无一不亲昵,好像昨天什么都未曾发生,落到旁人眼中,估计得觉得我们关系确实恰如之前的流言所说,只怕是早已私相授受了。果然瞟一眼路过的仆役,都是低头匆匆走过,摆明了的眼观鼻鼻观心。

至于吗,揽个肩膀跟白日宣淫一样。

我是有苦说不出,拨开贺封的手,不太想沾他。

然而这家伙是真的没半分自知之明,迈开长腿赶两步,坚持在我耳边絮叨:“啧啧,世子爷也太无情了,前几天还和在下柔情蜜意卿卿我我,怎么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与其听他继续耍贫嘴还不如问他到底什么事,我单刀直入:“到底什么事?”

他知趣,立马摆出正经面孔,微微低头,像是忏悔的模样:“我错了。”

对外凌厉的青年却有这么一双桃花眼,当他这样委屈又诚恳地看向你,要是另外找一个人来,心肯定都被看化了。但我是谁啊,和贺封多少年的交情,早就对他这招免疫了,当下冷笑道:“贺小将军何错之有?”

以我对贺封的了解,道歉就道歉了,要他说自己哪里做错了,除非给他逼到了某种地步,不然肯定打死也不说。

我也没想着非要他说出来,只是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下他憋闷纠结的神情,然后就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算了,这回算扯平了,以后别折腾了行不行?”

“我又成无理取闹的那个了?”贺封不满抗议。

我自知失言,怕把安抚变成拱火,急忙找补:“不是这个意思……唉,就是累。我累。”

“累?没事,很快你就不会累了。”贺封看我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被他极好地收敛了去。

贺封抛出如此怪模怪样的一句话,难免不让我多想。

“我将不久于人世?你给我下毒啦?”

以前读私塾,后来去国子监,上课太无聊,打瞌睡被抓包,先生们就要义正词严来上一句:“生前何必久睡!”然后给我灌输一通“累才是活着的感知,不累就代表上西天了”之类的理论。我擅长摆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表面上做出深以为然的姿态,实际上还是根据自己的节奏来,但这些话术倒还是深刻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

没想到我口无遮拦的玩笑话倒让贺封的表情如同吞吃了苍蝇一般难看:“说什么呢你,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

没想到他反应如此之大,但我也拉不下脸为这种一时犯蠢的事道歉,只生硬地转移话题:“那你说的是什么?”

贺封冷哼道:“方丞相被弹劾了,有关他学生贪污受贿一事。”

60

昨天就知道方景秋有话要说,我知道他心思多且密,一味催逼也不好,只想时机到了他自然会告诉我,可他到最后也没说。现在看来,他多半想说的就是这个了。

福建巡抚贪污军饷,导致东南海防空虚,海寇乘机而入,屠镇千人,如此惨剧,还企图瞒上不报。此案在这几个月内逐渐发酵,连萝卜带泥拔出一串人,朝野上下都笼罩在惶恐中,直到贺封辽东大捷的消息传来才有所缓解。

没想到最后居然是对准了方丞相。

老丞相也是风里雨里走过来的,对危机嗅觉灵敏,单说是为求自保就绝不可能包庇学生犯下此等滔天大过,甚至于请斩福建巡抚的奏疏都是他带头上奏。

是御史台的人是年底冲政绩,还是有人幕后指使?

结合方景秋昨日的欲言又止,答案明显指向后者。

而且恐怕还是在劫难逃。

我与他夫妻一场,本该是荣辱与共,他不说,是在怕什么?

我以为和方景秋已经过了一道坎,彼此间可以交心更多,没想到还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贺封见我久久不应,戳了戳我的肩:“在听没有?”

我回过神问:“什么?”

贺封也不恼,耐心重复道:“有人奏方相二十一项大罪,牵扯良多,方家估计是要伤筋动骨一番。我猜,方景秋要想把你摘出去,也该和你提和离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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