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梵音近来很开心。

洛阳比上京暖和,虽然亦雨雪霏霏,但寒风不刺骨,冰冰凉凉的,还带有几分雪后好闻的泥土味;新院子又大又宽敞,家具好看,此外,给她添置了好几件新衣服。

但有两点很不好,一是和原来一样——依然只有阿娘陪她玩,这里的侍女很沉默,不喜欢说话,唯一活泼些的抱月消失不见——抱月又回到了齐女君身边;二是那个很好玩的南烛夫人下午才会出现,她缠着南烛夫人要听故事,南烛夫人讲不了几句就要回家。

这天她鼓起勇气,问南烛夫人是不是觉得她很烦,所以才下午过来。

南烛夫人哈欠连天,“不。”她揉揉小娘子的脑袋,“我宁可来给你上课。”

乔南烛最近忙的很抓狂,里外不是人,特指家里和家外。

她和乔芈意见不合,为齐女君的事,朝上还对了两句嘴,中午又吵了一架。

乔芈是个读书人,和她这种自学成才的闲云野鹤不同,很是看重三纲五常,说,“终究不是这么回事。”

“不是怎么回事?”她问。

老爹说,“齐女君总归会嫁人,不如当皇后,皇帝尚小,她身为妻子,代夫摄政,天经地义,也算息事宁人,这自封个丞相算什么。”

“盖了玉玺,不算自封。”乔南烛在对着书吃面,说话含含糊糊的。

礼仪、举止外加规矩早在八百年前被她拌饭吃了,她毕竟已是一个流亡在外蹲村口吃过菜叶包饭的女人,是不是在太后身边长大拯救不了她在生活中的随意。

“还是天下大乱的底子。”老爹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

“现在还在乱。”她道。

“阿娇,你和丞相关系好,劝着些,性子别太拗。”老爹宁可吃凉饭也誓不边吃边说。

“我呢,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乔南烛觉得自己的爹太不可理喻了。“顺着她脾气来,我能多拿些金银珠宝。”

“有点抱负。”

“你都说女人当皇帝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妥,反倒让我有抱负。”

“你也没行那王莽之叛臣逆贼之事。”

乔南烛环视左右,屏退众人,叹道,“因为我没个好爹,若我爹也能给我留三万部曲和无数金银粮草,我早已平定天下,马踏贺兰山缺,尧舜禹汤宁有种,且看今朝。”

“朽木!”老爹嗷一嗓子。

“若想当周武王,爹得是周文王。”乔南烛见她爹真生气了,心道不好,起身要溜。“你就是个死读书的,让我怎么当王莽?”

“神棍,你个不孝女!”老爹一个倒仰。

“有事,先走一步。”乔南烛溜了,来找梵音,还被小娘子委屈兮兮、可怜巴巴地问,“你是不是讨厌我。”

“最近有点忙,朝中有事。”她没细说。

郑小娘子凑上前,用小拳头给她捶捶腿,“夫子辛苦了。”

“终于不喊我斧子了。”乔南烛喜出望外,“是个惹人怜的小可爱,来,给我捏捏肩。”

“夫子,商量件事好不好?”郑小娘子才五岁,个头不够高,就踩在几案上,给她按着肩,别说,手法还将就,大概也给许姬按过。

“好呀,什么事?”乔南烛一时大意。

这个大点儿的小娘子能出什么幺蛾子。

不料郑小娘子搂搂她的脖子,说,“夫子,今天不上课,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不行。”乔南烛点着小娘子额头,“我是专门教你读书识字的,不是给你讲山野传闻的。”

“想听鬼谷子舌战百家。”

“你得先读书,书读得好,我才能奖励你讲故事。”乔南烛和小娘子斗争,许久,郑小娘子才不高不兴地让步,还老大不乐意,耷拉着个脑袋,一首大雅来来回回读了十来遍才记住。

她逃难似地跑掉,又去摆平合徳帝姬。

萧明宛所谓的女君心中自有章程是句虚话,眼看年关在即,合徳帝姬这个姑姑,总归要和小皇帝那个便宜侄子见上一见。

这要是出来一出衣带诏请诸君清君侧,又得打仗。

乔南烛讨厌跟着出征。

吃的差、住的不好、没枕头是常事;可能没水洗澡,只能擦澡;最尴尬的事是衣服洗了没晾干就拔营,这湿衣服拿也不是——会弄湿其他衣服,当然扔也不是——万一其他衣服都完蛋了,就指着这一件呢?可真是进退维谷。

于是她再度拿着大臣的薪俸,干着太监活计,带上沉重的心情,去找小女君齐姎。

毕竟齐姜表态,让齐姎出面。

齐姎的去向很好把控,齐姜在哪她就在哪,此刻就在相府,弄了个天水连碧的新瓶子,很显然,新鲜劲儿没过,坐在几前插花。

“这支好看。”乔南烛捻起一枝墨龙。

“什么审美。”齐姎鄙夷地接过花,把玩着那朵碗口大的花,“是不是大朵的就好看?”

“重瓣的好看。”乔南烛很实诚。

“什么事?”齐姎低头嗅嗅花,露出雪白的颈子,又把脸躲在花后,好一副“我和花比谁美”的争娇斗艳模样。

“你娘。”乔南烛道。

“人前帝姬,人后我娘,”齐姎伶牙俐齿惯了,“乔阿娇,你这算什么嘴脸?”

“你姊挟天子以令诸侯,我若一口一个帝姬,岂不见外?”乔南烛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要我做什么?”

“熟话说得好,”乔南烛故弄玄虚,“为母则刚。”

“谁稀罕她。”齐姎也没比齐姜好多少,当即就撇撇嘴,不悦。

“在外的诸侯稀罕。”乔南烛叹道,“如今刘云两人一据蜀中,一占江南,在内诸王仍在,各成一派,得花些时间挨个收拾,你姊又是个女郎,且不说别人,你家那口子人小鬼大,未必没点想法。”

“啊,汤圆。”齐姎又惆怅。

“你倒是快点弄个小孩,越早越好。”乔南烛催道。“无论男女,有一个就成,赵婕妤好料理,但想拿卫霍诸吕,都要花一番力气。”她暗示。

“办法是个好办法,你话说得轻巧。”齐姎哀哀叹气,“但这事,我是无米之炊。”

“你可以的。”乔南烛鼓励,“至少你现在知道不是盖被子睡觉了。”

“住口。”这次轮齐姎气急败坏。

“你究竟……为何会这么想。”乔南烛也是好奇,“家里没人教过你吗?出阁前,没人和你讲些男女居室的事?”

“你可知我出阁那晚阿姊是怎么和我说的吗?”齐姎抬眸,复述道,“男女和婚,就……你知道的,就那样,无外乎男女居室,人之大伦,无碍,卫宣大抵是懂的。”

“他也不懂。”乔南烛一时无语。“还真是……绝。”

“人家好歹是长沙国藩王。”齐姎眼皮都不抬,“瘦死骆驼比马大,兵少将寡却也世代居荆州,阿姨又与我娘同母,没好意思要人家试婚。”

“你是不是得,改改口?”乔南烛说,“意思一下。”

“婆母罢了,虽是内姨,却非我亲娘。”齐姎说,“我娘好歹也是帝姬之尊,她还不能越过我娘,爬到我头上去。”

“人死多少年了。”乔南烛叹,“你还计较这个。”

她久居宫中,长辈过往知道些许。

帝姬生母慕妃——现在已是慕太皇太妃——原是臣妇,为天子强占,乃令和离,入宫前育有一女,后远嫁长沙国。

慕妃育有一子一女,儿子不偏不倚,就是先帝。她也是个有大章程的人,屡次三番索要太后之位,先帝自然向着生母,装腔作势哭上几鼻子,朝中风向开始转,陆续有大臣提东西宫太后并立,此后太后和太妃打了个不可开交,慕妃直接把太后气到卒中不能言语,太后忍无可忍,一怒之下和先帝两败俱伤,新君册立,反遭逆臣和新君生母联手设计投缳,不过慕太妃却捡了条命,着实有趣——当然这是后话。

太皇太妃这一子二女没一个省事的,自成三派,打得很欢,合徳帝姬想开府,和先帝拉锯,长沙王妃教唆丈夫西向蜀中,图谋自立,先帝又想一展鸿图,可惜创业未半,中道而薨,但这三人,要乔南烛说,又没一个有本事足以成事,都是半斤八两,以至谁也不服谁,争斗不休。

“外婆偏心也就算了,我外公不讲究。”齐姎道,“但我不能先婆母后亲娘吧。”

“你也够小心眼的。”乔南烛摇头,“一条裙子,记到现在。”

“哪怕她给了阿姊,我都无二话,我说我想要,她特意眼巴巴地派人赐给那沈女,几个意思?”齐姎生气起来,“排挤我娘,还是排挤我?”

“你娘,排挤你娘。”乔南烛赶紧换话题,“你娘,摆平她,臣是外女,不便久留,告辞。”

齐姎磨蹭了会儿,确实在晚饭前去找了刘嫣。

“你怎么来了?”刘嫣待她还算比较柔和。

“瞧瞧你,”齐姎坐下,莞尔一笑,“这个狠心人能有多狠心。”

刘嫣咬唇,一瞬颓然一晃而过,帝姬架子往起一端,“放肆。”

“今非昔比。”显然,齐姎和齐姜是姐妹,一窝里的猫,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我就放肆。”

三言两语后,母女两人吵了起来,吵到最后连许姬都过来凑热闹。

“你有想过我没有?”齐姎哭了,抽抽嗒嗒,“你让我……你怎能如此待我。”

她哭着跑了。

齐姎一走,刘嫣屏退众人,暗自垂泪。

总有那么一两个看不懂手势的,比如许姬。

让她从一摆手间读出深意,未免太为难她了。

怔忪间她还在好奇,为何大家都走了。

那边帝姬哭了。

“我连我自己的去留都不能自决。”帝姬伏案哀哭,也不拿手帕,就用袖子擦眼泪,“连我自己都只能听凭上意。我想救,我救不了啊。”

许姬一愣,而后喊,“小女君,你娘被你惹哭了。”

话音未落,帝姬扑过来捂她的嘴,还威/胁,“多嘴就把你拖出去杖/毙。”

“你好奇怪啊。”许姬懵了。

小齐:你让我教……我也没经验……

姎姎:别说了,我懂了,就躺一床被,so easy

汤圆叫卫宣,就,她是姑娘还是男孩子都得会对外说她是男孩子(然鹅她妈死的有点早(bug出现了(

小许(看小刘):你好生奇怪

小刘:你闭嘴

没事,小齐称帝的问题不大,小云素很快就干掉了她爹,马上局面是两个姑娘VS老刘一个老头子,内部呢潜在/威/胁/摇摆州汤圆也是个妹

老刘: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十二章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