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再遇

司禾和萧景铎顺着后山的小路向着山下走去,不出二人所料,那群来历不明的村民果然没有折返回来查看。

两人一边脚步不停地赶路,一边嘀嘀咕咕:

“他们肯定觉得我们是调虎离山,以为我们刚刚还躲在村子里……”

“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他们找出来!”

妇人彻底恼了,悉心挽起的发丝散成枯黄的细枝,一缕缕挂在簪子上。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躲到何处去。”

“还有——”她似有不甘,却仍旧蹙眉扬声吩咐道:

“上面给了信,留活口。抓到人先莫要声张,送到我这儿来。”

众人齐声应道,便散了开来去寻人。

她理了理发丝,最终不耐地拔下后方的木簪,乌黑的长发如瀑倾洒,盖住她弓起的后背。

鬼魅般狰狞的面容透过发间,浑浊的双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我找你很久了……”

“司禾。”

“司禾!”

萧景铎指了指前方,尾音微扬:

“前方就是淮州城内了,我们先找个客栈修整一番吧。”

司禾点头称是,两人便一路直下,在名为知云客栈的楼门前停下。

“二位客官好,您里边儿请!”

一名小厮看到两人前来,满脸堆笑,像是许久没见到客人般笑开了花儿,毕恭毕敬地将司禾和萧景铎好生请了进去。

他将两人引到一张宽敞的木桌旁,一边嘴上不停道:

“来,二位请坐,二位请坐!”

“小二,有包厢吗?”司禾看向二三楼的房门,扬眉问道。

小厮一顿,笑得更灿烂了些:

“有!咱们家二楼都是,客官您随意进!若是要住店,房间都在三楼。来,您这边请!”

司禾和萧景铎跟着小厮上了二楼,挑了一间雅席便坐了下来。

二人刚刚坐下,另一位小厮便拿着一张单子走了过来:

“二位客官瞧瞧,可有什么想吃的,小的这就去让后厨做。还有咱们这儿的桂花酿,保管香甜醇厚,您喝了指定忘不了这滋味儿。”

这里是典型的淮州建筑模样。

白墙黛瓦,一块木质的牌匾横挂在正中心的位置,瞧着已经有些年头。

客栈内除了司禾和萧景铎,还有两桌人,看其衣着,像是当地人的装扮。

那两桌人点的东西倒都是算得上丰盛二字,除过寻常的四菜一汤,还不忘捎带上饭后甜点和酒水。

店里招呼人的只有这两位小厮,暂时还未见到第三个人。

那个起初站在门口的,眉眼恭敬,万分喜于新客入店。

他的手粗糙皲裂,薄皮皱起,像矮山群叠,在手背上累起沟壑。

另一个小厮,瞧着年纪倒是小了许多,长相稚嫩,不超过十五岁。

双手黢黑,冻疮显而易见,是经年累月养出的伤病。

司禾不留痕迹地观察了一番客栈内部和两名小厮,闻言不咸不淡地接过话茬:

“话梅排骨,糖醋鲤鱼,清炖瑞果,两碗阳春面,一坛桂花酿。”

“好嘞,客官您稍等,马上来!”

小厮接过菜单,对着两人弯腰陪笑,便退去了后厨。

萧景铎翘着腿,扬眉叩了叩桌面,语意调侃:

“点这么多?真是饿着我们小司了。”

“我第一次来淮州,多点些又如何,多了算你的。”

司禾不置可否,悠闲地翘起凳脚晃晃悠悠。

萧景铎看到这一幕,一下子坐直起来,伸手按住司禾的肩膀,将她箍在地面上。

司禾被这股力气压得一个趔趄,满目不解地看向萧景铎:

“你手痒就去给霁月补点血。”

“啧。”萧景铎不满,加了些力:

“你知道你这样多危险吗?若是摔着了,我要抬着你去找知府吗?”

“谁摔着?我?”

司禾罕见地瞪大了双眸,倒是显得她多了几分灵气:

“萧景铎,你等会多吃点吧,我担心你饿出毛病了。”

语罢,她一把拍下萧景铎的右手,自顾自又晃了起来。

萧景铎看着自己犯麻的手背,心里也跟着犯嘀咕:

好像是有点饿过了。

“二位客官,您久等,菜这就来了!您慢用——”

那个年纪较小的小厮端着菜摇摇晃晃走来,放下菜正准备转身离开时,却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步伐。

“站住。”

萧景铎一把抓住小厮的衣摆,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又提了口气,另一只手指着眼前的饭菜:

“你确定这菜没上错吗?”

“确定啊客官。”他瞧了瞧手上的单子。

“话梅排骨,糖醋鱼,清炖瑞果,两碗阳春面,一坛桂花酿。”

萧景铎舔了舔唇,满眼不可置信的指向其中一盘菜:

“话梅排骨?”

小厮点了点头。

“排骨呢?”

萧景铎愣愣地看着盘中零落的话梅,轻声发问。

“排骨就在此处。”

小厮伸手比划了一下,萧景铎和司禾的目光随之滑动。

原是将话梅摆成了排骨的样式。

萧景铎一时失语,司禾紧了紧后槽牙,指向面前的另一盘不明物体:

“这是什么?糖醋鱼?”

小厮点了点头。

司禾与萧景铎齐声道:

“鱼呢?”

小厮愣了一瞬,而后恍然大悟,对着两人鞠躬致歉:

“抱歉客官,这糖醋鱼确实少了些东西,小的这就给您添上!”

萧景铎预感不佳,死死盯着小厮的动作。

小厮从隔壁桌来一双新筷,在一盘糖醋汁上点了一点,留出一个圆形的空隙。

“好了客官,您的糖醋鱼。”

司禾眉梢一跳,语气不明:

“好一个画鱼点睛啊?”

剩下更是不必说。

清炖瑞果没有果,阳春面没有面,桂花酿亦是没有桂花没有酿。

小厮见势不妙,拔腿就像跑,一瞬间被萧景铎捞了回来。

“我见过的黑店多了,像你这样的,我还是头一回遇见啊。”

司禾起身闭了门,便回到位置上,懒洋洋瞥向小厮:

“说吧,故意在这儿开黑店,想干什么?”

小厮面上显然僵了一瞬,毕竟还是个不大的孩子,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他磕磕绊绊开口,尾音微抖:

“小……小店概不退款,您要是有什么不满,就换别家吧……”

“另一个人教你说的吧?”

司禾不吃他这套答非所问的招数,继续不紧不慢道:

“我看楼下那两桌人,是你们的常客了吧?怎么他们的有真鱼真肉,我们的就是文字游戏呢?”

她犹嫌不够,正欲起身靠近小厮耳边,他却被萧景铎拽着向后退了半步。

司禾暗中给了萧景铎一个疑问的眼神,便直起身子:

“况且,他们并没有付账吧?或者说,从来不会付账?”

小厮神情更加紧张了,他额间留下一滴汗珠,嘴唇发干,喉间涩然,结结巴巴开口:

“反正我们这里就是这样,你们再去别家店,只会比我们更过分!所……所以……”

萧景铎接过他的话,语气了然:

“所以考虑好要不要进这座淮州城,对吧?”

他猛然抬头,惊恐的目光游走在两人之间:

“你们……”

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能脱力跪在地上,身子随着弯了下去,比他身形大了半身的衣服随之敞开。

司禾双眸随着他下移,看着他鼓起的前襟,瞳孔猛然一缩。

萧景铎没有忽略掉这一幕,他忙然走来,一把捂住司禾的眼睛:

“你看什么呢!?”

司禾直接扇开萧景铎的手,没理他的痛呼,而是直接一手擒住小厮的双腕,另一只手直奔小厮的衣间。

“司禾!你干什么!我还在这里呢!我是你夫…”

“这是哪来的?”

萧景铎随着司禾的动作,话语一顿。

司禾手上握着一块通体雪白的玉佩,萧景铎总觉得他在哪里见过此物。

“老实回答,这枚玉佩,和你有什么关系?”

司禾满目严肃,细眉紧蹙,厉声质问道。

萧景铎脑海翻涌,紊乱的思绪忽然一清。

数月前,那个莫名死在郊外的断首女子。

她腰间的玉佩……和这一块……

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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