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温年把脸埋在被子里，慢慢松开那本书，叹口气。

他这辈子没这么丢过人。

别人可以不在意，但这人偏偏是裴述。

林温年又趴了几秒，抬起头，那本书就在手边，别出心裁的封面，再看一遍，冲击力依旧很大。

同时也挺好奇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他先上网搜了一下，发现销量出奇得高。

或许内容真的有用？

抱着这个念头，林温年翻开到第一页。

——女孩需要男朋友。

……

林温年毫不犹豫地合上，洛圆圆估计自己都没看过，被封面几个字迷惑，以为针对所有人。

手机响起来，是警局的王警官。

来电提示下面的圆圈跳动了几下，林温年才接通：“林先生是吧，我们的工作有了进展。”

林温年坐直身体，轻声道：“你说。”

“是这样，我们沿着齐航的路线一路追查，最终在襄北市某个路口监控里发现了他。”

襄北不在省内，甚至和南华隔了两个省，两千多公里的距离。

王警官说：“他跑得很远，本来联系好当地警察，实行异地抓铺，不知道消息怎么散播出去，人提前跑了，去了临近城市，打电话第一个目的是和你简单聊一聊进度，第二，虽然齐航在省外，不能掉以轻心，在没被抓之前，一切伤害都有可能发生。这几天可能还需要你们保持警惕。”

齐航老家在襄北，每个人对家有执念，齐航这种人也不例外，那晚不管黄毛能不能成功，他都不打算在南华多待，提前买好了票，直奔老家。

但上次家里没要到钱，加上知道齐航工作丢了，回来目的不明，问起来支支吾吾，哥哥和父亲对他态度并不好，算得上恶劣。

齐航在家里窝着不出门，不干活。

冷言冷语讽刺几回，齐航来了脾气和家里大吵一架，赌气跑出来，刚好被某个路口监控拍到，没戴口罩、清晰的人脸。

齐航心思缜密，警方去他家里实施抓捕之前，齐航已经去了另一个城市。

他家里人这时候才搞清楚，齐航为什么回来。

“警官，你可要查清楚，他干的事我们一概不知情。”齐航父亲急得手发抖，抓着其中一个警察哭诉：“这几年都没回来过，谁想到……”

警察例行做了笔录：“他什么时间到家？”

“昨天早上，他工作的地方坐动车几个小时就能到。”

“几点。”

齐航父亲今年六十多，脊背佝偻，脸上布满了皱纹，长时间劳作导致整个人比同龄人老很多，浑浊的眼球转了一下，回答：“大概四点，家里养的鸡叫了两声。”

为了更深入了解齐航，警官又问：“你刚说，齐航好几年没回家，什么原因。”

齐航哥哥坐在旁边，插话道：“不想给家里拿钱，干脆不回来。”

2013年，经历完文理分科后的齐航在学校荒废日子。

家庭农村出来的，六口人，负担重，大哥早就出去打工，工资一半贴补家用。

家里不想让他继续读下去。

齐航父母并不是封建思想，以前算过账，只要齐航好好读认真读，砸锅卖铁都用供到底。

但齐航成绩实在不行，科科一塌糊涂，高二听说艺术生艺术分和文化分按比例叠在一起，当时高考走艺术并不常见，分数线很低，齐航要死要活学美术，家里不给钱，就去偷。

齐航偷了一次，见父母拿他没办法，又偷第二次，边翻箱倒柜边冷笑道：“你们不给，我自有办法。”

齐航妈妈发现之后，跪在地上求他：“这是一家人几年的花销，你拿走了我们怎么办啊。”

“让哥哥打钱！”齐航用力甩开胳膊上的手。

最后齐航父母没办法，只能答应。

齐航父亲在工地扛着高温干活，一个夏天过完后背脱了层皮，哥哥在外地不惜利用休息时间跑外卖，精神状态不佳出了车祸，因为没钱，差点残废。

齐航这条路，是用全家人的心血堆出来的。

“起初，他会往家里打钱，一个月一千，两三个月后，就没信了。”齐航父亲声音嘶哑道：“这两年收成不好，加上我年龄大了，没人要我，家里过得紧巴巴，实在没办法才问他要了几次钱。”

“要到了吗？”警察记录着，头也不抬问。

“要到了一千，后来没再给过。”

“行，今天到这，如果有齐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好好，警官慢走。”

……

林温年坐在床边，安安静静听王警官说完：“辛苦你们了。”

聊了两句，电话挂断。

洛圆圆回家，南华这边除去裴述没什么担心的人。

想到裴述上午一声不响出门，林温年琢磨了下，决定和裴述商量，以后最好不要单独出门。

裴述卧室门虚掩着，敲了两下自己开了。

林温年站在门口，有了上次的经验，没有抬头：“裴医生。你现在有空吗？”

裴述关上电脑，起身往外走，英俊少男没研究明白。

林温年坐在客厅，裴述打开空调，顺手接了两杯热水，递了一杯给他：“什么事？”

从外面回来没多久，林温年身上的冷气还没散干净，握住杯子暖了会，手心这才慢慢热起来。

“刚刚王警官，也就是那晚负责案件的警察，打电话来说，找到了齐航。”

“跑到襄北，准备实行抓捕，人跑了。”林温年说着，抿了口热水：“这几天可能还需要警惕着，所以往后你出去就带上我……”

林温年想了想：“去哪都叫上我，对了，你明天去上班吗？”

裴述坐在身边，“嗯”了声。

“这样吧，我送你上下班。”

“你送我，然后一个人回来？”裴述反问。

其实路上同样不安全，齐航随便藏在人堆里，稍微分点心，可能就躲不过。

方案不可行。

林温年眨眨眼，暂时没想到特别好的解决办法。

裴述把一串钥匙放在玻璃矮几上，淡声道：“开这辆车。”

“不用送我，想去哪去车库开这辆车，目前小区安全措施还算完善，陌生人很难进来。”

林温年：“你呢，你怎么办？”

裴述声音平淡而缓慢：“我打车去。”

自从来到南华，事情接二连三不间断。

老板得知那晚被围的是林温年，想去庙里烧香拜佛，一个人可以倒霉，但不能这么倒霉吧。

他正准备以长辈身份安慰几句，就听到林温年说：“要不，我辞职吧。”

老板吓了一跳。

“你辞职干什么？”

林温年觉得自己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毕业后一直工作到现在，几乎没休过年假，平时放假也是窝在沙发上改稿子，这些年工作占据了全部，现在他感觉到深深的疲惫。

“事业上升期，你辞什么职？你知不知道漫画成绩有多好，你你你，你不能走。”老板压着气说：“你和公司劳务合同还有几年，这次我准你假，好好休息，不过漫画连载不能断，趁着机会赶紧多赚点钱，等老了你就会知道钱有多重要。”

……

林温年叹口气，没再提这件事。

掐着时间给裴述发消息。

上下班问题，两人没谈妥，林温年坚持要送。

林温年态度坚定，裴述没再说什么。

只是有一点，出发到家要发消息报备。

林温年到医院的时候，裴述还没下班，他轻车熟路找到裴述办公室。

办公室门开了大半，里面坐着的人不是裴述。

林温年问小护士，小护士说：“裴医生啊，他在住院部，大概在查房，最近来了好几个严重骨折的病人，上了年纪，每天都要看看才行。”

林温年打算在这里等裴述下班。

立冬很久了，气温逐渐下降，最低温差点到零下。

林温年穿着白色棉袄，里面加了件薄毛衣，坐在长廊的椅子上，垂着视线，手指在屏幕上慢慢点着。

林温年在走廊上安安静静坐了会儿，到了时间，依旧不见裴述，于是起身去了住院部。

他不知道裴述在哪间房，误打误撞，看到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刚走进，里面传出几声中气十足的笑，大爷前几天住进来，话多，人活跃得不像摔断了腿。

病房里其他几个已经混熟了，渐渐的，也开朗起来，这个开朗具体表现在，刚住院的时候愁眉苦脸，现在能跟着大爷一起开裴述玩笑。

林温年听见那大爷说：“裴医生啊，你手腕上戴的什么？女孩的皮筋？还有个小苹果。”

“这是恋爱了啊，我孙子有段时间也戴着，他说是对象给的，戴着表示两个人正在谈恋爱。”

“……”裴述薄唇抿着，没说话。

大爷又道：“那就是喽，裴医生这个年纪也该成家立业，有对象不正常吗。”

“诶，裴医生，哪家的？”大爷八卦道：“怎么没见过。”

裴述：“……”

其他几个医生想笑，看到裴述面色冷淡，硬生生憋住了。

林温年靠着墙，小苹果三个字落入耳中，瞬间记起之前消失不见的发圈，默默往旁边挪了点。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待不下去，趁没人发现，又回到门诊、裴述办公室外面。

坐了好一会儿，耳尖还是红的，发着烫，心脏也跳得很快。

像生了病。

林温年伸手捏了捏耳垂。

侧过头看到已经查完房的裴述往这边走，路过前台的时候，和小护士嘱咐了几句话。

他把手里拿着的板子递给小护士，衣袖因为动作往上移了几分，手腕上缠着的黑色发圈就这么暴露在小护士的视线中。

他们之间距离不算远，露出来的时候林温年也看得清清楚楚，和小护士一样愣住了。

真是他丢的发圈。

裴述在医院还算热门人物，首先是他走到哪里都拿得出手的履历，其次是他这张脸，最后是单身。

小护士中午还和同事感叹了下裴医生哪哪都好，就是人太冷，甚至叹口气，担心裴述找不到对象怎么办。

现在看来，担心完全多余。

裴医生连小皮筋都戴上了。

小护士呆了几秒，伸手接过板子，挡住半张脸，躲在板子后面忍不住笑了笑。

办公室里的人出来和裴述打了招呼，手插在口袋里离开了。

裴述边脱外套边往里走：“等我几分钟。”

“好，”林温年连忙说：“不着急。”

中途，某位医生特地从另一边的楼梯绕到这边来，坐到林温年旁边：“问你个事。”

林温年看着他。

宋致远：“裴述谈恋爱了，你知道是谁吗？”

林温年：“什…么？”

见他这幅表情，宋致远也不失望，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悄声说：“刚才查房的时候，有人看见裴述手腕上戴了个黑色发圈。”

“说到这，我就不得不提一句了，我们多大年纪了还学人家小年轻搞什么宣誓主权，”宋致远越说越想笑：“不过能理解，老男人谈恋爱都这样……”

林温年还在状况之外：“然后？”

“那个病人就问，裴医生你手上是什么啊，你女朋友给你戴的吗？”宋致远模仿那人讲话的语气模仿得还挺像，掐着声音说：“前几天没见你戴过，什么时候谈上的？”

“你是不知道裴述当时那个脸，冷的啊。但是，他没摘，也没解释，所以他肯定谈了。”

林温年有些尴尬，沉默几秒道：“宋医生。”

“怎么？”

“发圈是我的。”

“……”

宋致远笑不出来了。

林温年：裴医生，为什么我的发圈会在你那。

裴述：看你放在柜台上没带走，以为你不喜欢，不想要。

裴述内心：既然不想要，那就是我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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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0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