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没有缘由的念头冒出来后，林温年克制不住，又看了医生的名字。

——裴述。

虽然认出了人，但没有主动挑破的打算，静静等待医生给出诊断。

裴述只做了简单的检查，具体情况还需要根据其他来判断。

“拍X光片，”裴述将缴费单递给他，简短道：“先缴费，右手边直走是X光片室。”

林温年接过，说了声谢谢。

准备出去的时候，裴述淡淡提醒：“外套。”

林温年走神太厉害，这才发现少了点什么。外面虽说出了太阳，温度却时高时低，十月多已经有了深秋的错觉。

他折回去，穿好外套，犹豫两秒又说了句谢谢，捏着单子去找缴费台。

整个过程用的时间不算长，返回时，林温年在门口愣了一秒。

里面的医生摘了口罩，五官清晰地暴露出来。

男人眼睫低垂着，轻抿着唇，听到动静，视线平淡地抬起落在林温年身上。

这一幕远比那晚来的更为冲击。

“进来。”裴述双手交叠，骨节细长分明。

林温年回神，重新坐在对面，将片子递过去。

问题不算大，骨头没有错位，也没有很明显的弯曲。

裴述放下片子，问：“平时从事的工作经常久坐么？”

“是。”林温年略过内容，只说：“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

“中途没有活动？”裴述问。

“没有。”林温年如实透露了点最近的状况：“公司有项目，太忙了，除去吃饭接水几乎不动。”

裴述“嗯”了声：“骨头没有太大损伤，腰酸背痛只是久坐加睡眠不足导致，公司的项目还有多久结束？”

林温年算了算时间：“大约一个月。”

诊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裴述嗓音低冷：“现在没问题，长时间久坐难保不会损伤脊椎骨头，平时注意劳逸结合，开了外敷的药，按照说明涂抹。”

林温年知道对于已经出现症状的人，一个月时间很久，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以前看病从没有这种感觉，可能是这位医院的视线镇静又冷，看向他的时候无波无澜，以至于带有反驳的话说不出口。

公司项目刚开头，林温年没办法顾忌自己身体，小组成员以及其他人都在没日没夜的加班，他不好在这个时候频繁请假。

于是要求医生多开几盒药。

然后他又被医生看了许久。

“你想开多久？”裴述碎发的眉头轻蹙了下。

林温年撇开眼：“一个月吧。”

“……”

要离开的时候，裴述忽然叫住他。

“一日三餐按时么？”

林温年手搭着门把，一时间没说出话来，顿了顿才回答：“……基本按时。”

裴述提醒道：“尽量不要太乱，身体免疫力下降，容易生病。”

“好，”林温年弯了弯唇角：“谢谢医生。”

门口的人影很快消失，过了许久，裴述才收回视线，指腹轻捻了下。

林温年提着白色药袋，从医院大门走出，刚好在围栏旁接到一通电话。

“温年！”女孩欢快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我这段时间忙，没有联系你，最近还好吗？”

是林温年的发小洛圆圆，大学毕业后去了国外读书，后来上了研究生，博士，最近学业处于收尾阶段，一个半月前，还在电话里吐槽教授过于苛刻。

女孩躺在床上，翻来翻去，对外宣称高冷人设早就抛的一干二净，一点听不出来她今年已经二十六岁。

他们虽然从小一起长大，却不像少女漫里那样喜欢上彼此。

洛圆圆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和狂野男孩环游世界。

按她的话来，林温年和他名字一样，性格太温和，说说笑笑出主意给建议好，一起过完下半辈子真的不行。

“论文写完了？”两地有时间差，林温年等洛圆圆主动打电话来才会聊一会儿：“什么时候回国？”

洛圆圆听到论文两个字就要炸：“你不知道导师卡了我多长时间，我快气死了，希望以后再也不要遇见他，对了，我下下个月回国，要不要代购呀。”

林温年笑了笑：“行李箱有多余的位置？”

“这次肯定有！”洛圆圆说：“我少买点东西。”

林温年的东西大多用国产，没什么要买的：“不用，回来的时候告诉我，我去接你。”

洛圆圆在林温年面前毫无形象：“好啊，到时候见。”

电话挂断之前，洛圆圆想起个事：“听阿姨说，你调任了？”

林温年差点忘了这事：“嗯对，来了南华市。”

“南华？！”洛圆圆高兴道：“真的在南华。”

林温年不明所以：“怎么了圆圆？”

洛圆圆从床上窜起来：“温年，你能不能帮我在南华买个东西，只有南华市有卖，我一直想要没买到……”

“什么东西？”

洛圆圆一边翻手机截图一边问：“你知道南华市第一人民医院吗？”

“嗯。”林温年说：“我在附近。”

洛圆圆眼睛一亮：“那太好了，医院大门右手边公交站台正对面，有个巷子，进去里面第二家店有种手工制作的护身符，你随便帮我挑一个，就要平安健康的吧，快递寄去我家就行。”

林温年根据洛圆圆的描述快步走出去，很快看到她说的巷子口：“看见了，现在去买。”

林温年大概能猜到洛圆圆买护身符的意图，很久之前，她告诉他，她谈恋爱了，是个英国人，眉眼深邃，边上学边搞乐队。

应该是买给他的。

店里坐着为老婆婆，带着眼睛，手里还在往布料上绣花。

老婆婆看见地面上灯光照下的影子，抬起头，眼睛笑时眯成一条线：“买点什么，都是手工制作，坏了可以来修。”

“款式很多，没有中意的给婆婆说，能定制。”

“好。”林温年应道。

店里两个墙壁挂了六排挂钩，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护身符，颜色款式多样，上面用金色的线绣了四个字。

洛圆圆说要健康快乐，林温年停在展示架边，流苏抚过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晃动了下。

林温年专业关于绘画，洛圆圆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美术生审美好，记事后不管买什么东西——衣服、礼物或者其他拿不定主意的，都会来找林温年。

而林温年从没让她失望，挑的东西获得一致好评。

这次也一样。

洛圆圆回来只待一个星期，后面要飞国外给男朋友过生日，时间太紧，她没有精力花费一天时间来南华。

只好让林温年帮忙。

琳琅满目的护身符从眼前掠过，最后林温年选了绣有平安喜乐的。

老婆婆看着面善，脸上总是带着笑，她说林温年留长发好看，多送了一条自己编的发圈。

巷子口打不到车，林温年和老婆婆道别，回到医院大门口。

准备伸手拦车，他记起来到这边家里的医药箱还是空的，于是折回去挂了便民号，买了点常用药。

南华市天气是全国出了名的多变，降温极速。

雨来的也突然。

短短二十分钟，再次回到门口，天完全阴沉下来，暴雨忽然而至，空气瞬间漫起雾气，楼前的柏油路面氤氲成深色。

林温年提着两小袋子药，站在门前廊下。

和很多人一样，有些懵。

“哎，怎么回事啊，说下就下。”旁边同样被雨困住路人低声抱怨：“家里孩子还等着吃饭，刚打电话说饿了……”

“南华不就这样，特别是秋季，总要来一场降降温，明天估计要多加件衣服。”

这场雨完全在林温年的意料之外。

来之前的准备时间很短，他根本没想到了解了解这边的气候特点。

林温年没有带伞。

此时雨越来越大，砸到地面上溅起的水花速度快到出现重影，许多细小的雨珠被冷风吹进廊下。

众人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几步。

林温年退之前，试探着伸出手，去感受如果现在冲到路边拦辆车的方案可不可行。

水雾笼罩住指尖，沾上雨水的位置逐渐变得冰凉。

还没得出结论，下一秒，手腕被人握住，往后带了几步。

林温年侧过头，撞进裴述漆黑的眼中。

裴述换上常服，相比方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多了几分温度。

深灰色的大衣，内里一件黑色高领紧身薄毛衣，目光从低垂的眼睫头落下来，沉静中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散漫。

雾气混淆了视线，男人和他对视片刻，淡淡启唇：“着急回家？”

林温年看了眼手机，晚上六点半，倒不是着急回家，而是公司下午的工作还没完成。

“要去工作。”他回答。

刚看完病，遇见医生结果变相告诉他，我不会遵循医嘱，药可以吃死要继续作，是件尴尬的事。

林温年话语明显有些迟钝。

裴述松开手，将带着的黑伞递给他：“拿去用。”

对于只有两面之缘且不确定对方是否认出他的前提下，借伞的行为有些奇怪也莫名。

林温年没接：“你怎么办？”

“办公室有多余的。”

廊下门边的人群的抱怨和讨论从没停过，他的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林温年抿了抿唇，最后接过来：“谢谢，伞怎么还你？”

林温年没想到自己真的会接下这把伞。

或许是之前的一面之缘，他并不讨厌他，也或许是其他原因。

大型医院的医生空余时间不定，如果不提前沟通，可能要等很久。

……

片刻后，林温年先想出了办法，温温和和地询问：“裴医生，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更啦，下一章在周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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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04